第二十二章

蘇小俞把一切都弄好之後,才發現很晚了,外面都沒什麼人了,看着姚麗熟睡了,她才匆匆趕上教室。她還要跟班主任講一聲呢。

等她趕上教室,果然,教室已經滿人了,而班主任於楓同志高高地坐在講臺上面,教室裡安靜地可以聽到針落的聲音呢。

蘇小俞很突兀地出現在教室門口,教室裡很多人齊刷刷地看着她,包括班主任,呃,蘇小俞臉有點紅了,但她還是很鎮定地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蘇小俞,你幹嘛那麼晚才上教室啊?”賴慧珊壓低了聲音問她。賴慧珊傍晚的時候出去了,沒在宿舍,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蘇小俞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只是搖搖頭,她還沒緩過神來呢。

正當蘇小俞坐在座位上荒神的時候,於楓同志走下了講臺,來到了蘇小俞桌子面前,賴慧珊看了一眼於楓,蘇小俞感覺賴慧珊看向某個方向,然後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於楓在她身邊。

呃,她怎麼就沒感覺到呢。

沉默沉默……蘇小俞忘了跟於楓說姚雪的事了,就那樣傻傻地,拿書出來,準備看書複習……

於楓看着眼前看書的蘇小俞,本來想說一下她今晚上那麼晚教室的,但是突然想到這只是特殊情況,況且平常蘇小俞挺勤奮認真自覺的,所以想想還是算了,準備從蘇小俞身邊走過。

這時候蘇小俞腦袋突然閃了一下,想起了姚雪,所以她突然出聲把於楓叫住:“老師……”但奈何蘇小俞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所以年紀有點大的於楓同志並沒有聽到,仍是繼續走,快走到下一桌了,蘇小俞繼續出聲,“老師,等一下,”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她後面那桌的同學聽到了。

但是!於楓還是沒有聽到,還是繼續走他的,蘇小俞在心裡哀嚎,老師啊,你就四十多歲而已,怎麼耳朵這麼不堪用呢,再大聲一點估計全班都聽到了,那多不好啊,可能是,後桌的某位親見她可憐,所以還是幫她出聲叫住了於楓。

於楓聽到有人叫他,低頭看了蘇小俞後桌的那位親,那位親指指蘇小俞,然後於楓就看到蘇小俞眼巴巴地看着他,於楓走回頭,輕聲問,“怎麼了?”

“呃,那個,”蘇小俞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跟於楓說,畢竟是女生那點事,她實在是實在是難爲情啊,“那個,姚雪今晚肚子痛,她,她今晚就不上教室了。”呼,蘇小俞鬆了一口氣,終於把姚雪給扯出來了,這還是蘇小俞第一次跟班主任說那麼多字呢,平時她跟班主任的交流是很少的,不,應該說,她跟任何一位老師的交流都很少。所以,要蘇小俞跟老師說,實在是有點難啊。

“哦,姚雪怎麼了?肚子痛,經痛麼?”

……

蘇小俞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於楓同志的強大果然是非常人所能比擬的啊。就連她羞於開口的,於楓同志都能很淡定地說出來。

蘇小俞只能傻傻地點點了頭。

“呵呵,因爲很多女同學都是這樣的……”於楓看到蘇小俞的樣子,覺得好笑,其實做那麼多年班主任來,對於女生的事他接觸得還是很多的,對於班上的同學,她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真的沒有什麼。

“嗯,所以,老師,姚雪算請假咯?”

“嗯,你看一下她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叫她去校醫室那拿點藥吃,實在不行的話,就叫她請假回家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才能考試啊。”

“哦,知道了,老師,下自修的時候我會看一下的。”

“嗯。”

等於楓走了之後,賴慧珊把腦袋湊過來,再次問,“喂,幹嘛啦?”

“沒幹嘛啊,就姚雪肚子痛,在食堂暈倒了,然後現在在宿舍睡覺,我幫她請假而已。”

“哦,好吧。”肚子痛,是女生都可以聽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不知不覺就過了第一節自修,八點半了,蘇小俞伸伸坐累了的懶腰,然後就看到了教室門口出現的身影,她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衝到教室門口,“你怎麼上來教室了,你瘋了,學習有那麼重要嗎?”

“我沒事的啦,只是痛一下下而已的,現在已經不痛了。”

蘇小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姚雪其實也是很倔的一個人,她沒辦法改變她的任何決定,她能做的只能看着她無語。

“我真的沒事!”姚雪強調。

“嗯,知道了啦,肚子還痛的話就回宿舍睡覺吧,反正已經請過假了。”

“嗯,好的。”應是這麼應,不過蘇小俞知道她是不會回的。要不然她就不會在上了一節自修之後還跑上教室。唉,算了,隨她吧。她只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家人,管不了她那麼多,她也不習慣管太多。

“還有,小俞,謝謝你啊。”姚雪對於蘇小俞是很感激的,謝謝她一直陪在她身邊,其實蘇小俞一直覺得是姚雪在陪她,但是她何嘗不是覺得是蘇小俞陪她呢。

“你真的傻了?趕緊回座位坐着吧,再暈一次我可不管你啊。”

“放心啦,絕對不會有第二次!”姚雪信誓旦旦地說。

有沒有第二次暈倒,很難說的哦……

姚雪的事情就這樣過了,蘇小俞想,自己還真有關心人的潛質,蘇小俞以爲自己都要忘了怎麼照顧人了,或者說她從來就不懂怎麼關心人。

爲什麼呢,或許是因爲她從來就沒有真真切切地感受過別人的關心吧。蘇小俞在家的時候,是個很任性的小孩,作爲家裡最小的女孩子,學習成績好,所以她所要求的都沒有被拒絕,雖然說她的要求很少,可是她一旦要求起來必定是有點無禮地。

而無理的要求總是難以實現的,所以蘇小俞還是個很愛哭的孩紙,但是她哭起來從來就沒有人安慰她,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哭,一旦哭出來受到的是更多的鄙視和無視。

所以後來蘇小俞強迫自己不能哭,無論怎樣都不能哭,因爲哭了也不會有人關心你。

哭只會是弱者的行爲,而她蘇小俞一定不會做弱者,蘇小俞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所以到後來慢慢地把眼淚收了起來,變得只會笑,或者沉默。

後來看到有女生動不動就哭,然後就會有一大堆人上去安慰,蘇小俞心裡默默鄙視的同時還在想,原來,城裡人的眼淚是那麼地值錢,而自己的眼淚就是廉價的,廉價得還會遭人鄙棄,呵呵,可是很久之後蘇小俞才懂得,原來只是自己沒有遇到習慣把關心表現出來的人,從前圍繞在她身邊的人的關心都太隱晦,不懂得怎麼安慰人。

所以,很久很久以後,眼淚成了蘇小俞的必殺技之一。

到了高中之後,離家很遠。蘇小俞只在剛開始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的,實在是有點想家哭了一次,之後受到莫名的地域歧視哭了一次,但每一次都是默默地哭,沒有人知道。

她以爲自己是冷漠的了,對自己的家人也是漠不關心的,她的大姐蘇堯說,她以爲她是冷血的,當時蘇小俞只是一笑置之,或許吧。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還是會關心人,而且關心人的滋味還真不賴,雖然有點麻煩。其實想想她的家人也並非不是關心她,只是她以前真的有點任性了,無理取鬧。

蘇小俞記得有一次他跟她的弟弟蘇泉吵了一架,蘇泉比蘇小俞小六歲,當時還是初中生的蘇小俞在吃晚飯的時候,好像就爲了一道菜跟蘇泉吵了起來,家人當然是幫蘇泉的,蘇泉可是家裡的獨子呢,爸爸媽媽盼了許久的。

蘇小俞覺得莫名委屈,就吃着飯就把晚飯放下,怒氣衝衝地走人,留下媽媽跟兩個姐姐面面相覷。蘇小俞一生氣就會很固執,她沒有把晚飯吃完就去洗澡,洗完澡之後就打算走路去學校。

初中的學校還要上晚自修,蘇小俞家裡離學校如果騎自行車的話要十五分鐘左右,走路的話時間不可估計。蘇小俞以往去學校都是搭二姐蘇誄的車,蘇誄跟蘇小俞同屆。

兩個人只相差一歲,相貌卻很相似,體型也差不多,經常被人叫做雙胞胎,雖然蘇小俞覺得她跟蘇誄一點都不像。

蘇小俞因爲賭氣所以一個人就走路去學校,她很委屈,爲什麼都沒有人幫她。一邊哭着一邊就離開了家,她的兩個姐姐都沒有知道她已經去學校了。

“小俞呢?”等到蘇誄把一切都完成之後沒有看到蘇小俞的人影,就問蘇堯。

“呃,我也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快要遲到了呢。”蘇堯也不知道,蘇堯在心裡默默嘆氣,蘇小俞真是一個小孩子,還跟小孩子搶東西吃,一點做姐姐的範都沒有。

“大姐姐,二姐姐,…。”蘇泉眼睛淚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兩個大姐,他知道錯了,他不該跟小姐姐吵架的,小姐姐生氣了,嗚嗚,“姐姐,我看到小姐姐已經走了……”

“什麼?!走了!”蘇誄突然就拔高聲音問蘇泉,鑰匙還在她這裡呢,難不成她走路去麼?“小泉,你沒看錯麼,真的是小姐姐?”

蘇泉看着蘇誄,點點頭。

“怎麼了?蘇誄?”蘇堯一臉莫名地看着蘇誄。

“姐,她,她,小俞她走路去學校了……”蘇誄真是無語了,用得着麼,不就是跟弟弟吵個架而已嘛。

“呃…。”,蘇堯也無語了,真是任性啊,“我們快點去吧,追上她。”蘇堯跟蘇小俞在同一個學校,但是比她們大兩屆。

“哦……”

“姐姐,我是不是惹姐姐生氣了呀?”蘇泉扁扁嘴,蘇泉六歲。

“呃,沒有,小泉,你沒有惹小姐姐生氣,小姐姐是有事纔會先走一步的。”蘇堯看着可憐兮兮的蘇泉,無奈啊。

“真的麼?”

“嗯呢,小泉乖哈,姐姐先去學校了,明天晚上放學再買糖回來給你哈。”

“哦,姐姐拜拜。”蘇泉揮揮他的小手。

蘇堯和蘇誄在騎了五分鐘之後看到了正在路上走的蘇小俞。

“小俞,上車!”蘇誄叫了一聲。

蘇小俞擡頭看了一下蘇誄,她還在生氣呢,雖然走得有點累了,但是面子放不下來啊,所以就沒有理蘇誄。

蘇誄受不了了,大吼一聲,“蘇小俞,你到底要不要上車的!不上車你就真的走着去學校!能不能敢不敢每次都這樣!”

蘇小俞聽到蘇誄又大聲跟她說話了,剛收回來的眼淚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哭得更兇,但是還是沒有出聲,不理蘇誄。

她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她就是不喜歡被人兇!

蘇誄真想把她拽上車,明明就差一歲,她這個妹妹怎麼就那麼喜歡哭呢,動不動就來眼淚,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吧,看在她是妹妹的份上,她忍!“小俞,現在都多少點了,你再這樣走下去,待會真的遲到了哦,你今晚不是還要去實驗室考試麼,遲到了可不好。”蘇小俞所在的學校,成績優異的學生都會有專門的考試培訓。

“小俞,你就快點上車吧,不要鬧了。”蘇堯看着這兩個妹妹,頭疼啊。

蘇小俞心裡的氣其實已經消了大半,但是就是面子問題所以纔會不上車,現在聽到考試,看看天氣,心想時間真的不多,於是就跳上了蘇堯的車,哼!臭蘇誄,兇她,她就不要她載!

蘇堯看着跳上她車的蘇小俞,搖搖頭,唉。蘇誄無語,小氣的傢伙,不就是兇了她幾句而已嘛,用得着麼。但是她知道她肯上車氣就是消了大半了的。

蘇小俞就是一小屁孩,平時她老是要裝成熟,除了哭的時候像她年齡所有的,其他時候深沉得不像十二三歲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