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意思?”陸子芽驚恐道。
顧憶深竟然一句話就知道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有所想,覺得自己骯髒,那是因爲自己在跟自己過不去,留着腹中那塊已經成型的骨肉自己作賤自己。
對於顧憶深的冷沉話音,那樣一個簡潔的‘髒’字,卻是把她全部的步履都打亂了。
所有人都一瞬間驚恐地捂着嘴,生怕耳朵裡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氣氛變得不對勁,江淼淼立刻使了使眼色定向盛心瑤,讓她和安娜古麗一起到廚房去準備今晚的晚餐,儘可能避免顧憶深和陸子芽接下來的冰寒之戰。
安娜古麗與盛心瑤起初愣了半晌,但想到傍晚回來到現在光顧着說話,大家都還沒吃過晚飯,所以沒過多久就一個轉身扎進了廚房裡。
維瓷四角桌東頭,還在靜默的氛圍裡,只看到顧憶深輕擡眸,彷彿能製冷般的眼神將陸子芽整個人鎖死,“我說過,會幫你克服內心的恐懼。”
陸子芽一愣,怔在原地的腳步無法跨出,支吾道:“我、我只是去洗個澡,沒事的!”
“沒事?!”顧憶深的手一往上,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臉色卻是絲毫不變的冰原。
轉瞬,聽到他冷冷痛到骨髓的質問,“你今天洗了多少遍了?”
自從住進巽川館,陸子芽就已經清洗過不下百遍自己的身體,光是聽着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和蓮蓬頭淅淅瀝瀝地噴灑在地的聲音,就已經足夠讓顧憶深心臟承受不住了。
但是,即便是這樣,也只能裝作一臉若無其事地放任她。
梳洗臺上不到一個月就用了將近兩瓶1升的消毒沐浴液,只剩下空瓶的洗手液,就算顧憶深不常進浴室,卻也能從手起瓶落裡聽出包裝盒即將空掉的聲音。
還有之前他衝進浴室時,所聽到的震驚一幕,陸子芽藉着熱水灑落的流水聲,試圖掩蓋自己渾身顫慄到痛哭的聲音,這樣細微到骨子裡的痛,顧憶深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原本不想讓陸子芽知道今天瑞藝網那則新聞的事,可是既然她知道,又表現出醋意和僞裝,顧憶深就不能再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哪怕真的就這麼囚禁她一生也都不夠。
“你在說什麼……”陸子芽覺得尷尬不已,尤其無法接受方秦和江淼淼同時在場,顧憶深突然這麼冷酷的語氣。
顧憶深也不怒,反而是死定住方秦,“你去浴室看看那三瓶羅菲瑟還剩下多少。”
這三瓶都是濃縮的精品,限量版頂級消毒液,只要綠豆般大小就可以足足支撐起整個浴缸的泡沫量,而且即便用三年也還都能剩下不少。
“是,阿深哥。”方秦說完後,立刻撲進了浴室裡,起初被浴室飄逸的濃香花草味與淡雅水果香給打亂陣腳,將近一分鐘後,當方秦回過神來時,才真正地看了一眼梳妝檯三層金色隔板上的羅菲瑟消毒浴液,發現三瓶都還在。
本來想立刻轉身回報,但想了想,又扭過頭一瓶一瓶拿起掂量了一下份量,發現有一瓶已經完全空了。
方
秦齜牙眨眨眼,立刻走出浴室,“阿深哥,已經用完一瓶了。”
“是嗎?”遠遠聽到方秦的話,顧憶深定定地抵了一句,隨後目不直視地看向陸子芽,最後一邊問道:“到底多少次?”
“……”
將近半天的功夫,陸子芽怔在原地已經完全無法思考,手心的汗也滲到了顧憶深溫熱的手掌上,顧憶深一驚,卻是刻在心裡,有他在,陸子芽現在到底在害怕什麼?
“你不想說的話,那麼我讓淼淼去酒窖翻出監控,你進了多少次浴室,就算你洗過多少次?”顧憶深低低地威脅道。
雖然話一出口,好比在心口上刺了一針,但是爲了幫助陸子芽,即便是這種不近人情,顧憶深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陸子芽欲哭無淚的臉繼續進行下去。
哪怕是在方秦、江淼淼面前,將她所有的痛處都拿到檯面上,哪怕讓她臉上的面子一掃而空,這麼做也不會有任何猶疑。
江淼淼聽到吩咐後,立刻站了起來,陸子芽被他這一動作驚住,立刻睜大了眼睛,“二十次。”
簡短三個字,卻是倉促說出口,她已經沒辦法用正常的大腦去思考,什麼觸碰恐懼症,爲什麼被顧憶深拉着,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噁心,反而是想到江淼淼和方秦在,覺得渾身難受到不行。
她已經不是什麼青春期的小女孩,以前也經常和大男孩們勾肩搭背,同睡一個小帳篷。
現在這一瞬間是怎麼了,爲什麼會有這種讓人心情難以平復的感覺?
“二十次?”也就是說,在他和方秦去venseter這段時間,陸子芽一個人洗澡的次數甚至比洗手還更頻繁?
“觸碰恐懼症並沒有因爲你待在巽川館而減輕嗎?”這種令人費解的次數,比普通的潔癖還要更加嚴重,陸子芽到底累積多少負面情緒?
陸子芽也不否認,只淡淡說了一句,“我不習慣一切陌生的東西。”
在場除了顧憶深,所有人都是不在她接受範圍內的,怎麼可能輕易做到習慣這種事。
顧憶深擡起頭,低蹙一聲,“他們四個人以後會是你的東西,你必須慢慢接受他們,甚至巽川館你也必須完全習慣,這是命令。”
“命令?”顧憶深,你憑什麼命令我,你以爲自己是古代帝王嗎?
“沒錯。”顧憶深一字一句道。
陸子芽頓時心痛到用力拉自己的手臂,想從中甩開顧憶深的手,但被他死死扣着,半晌也沒喘過氣來,“不要強加自己的意志給我,從你口裡說出來的話,真是令人髮指。”
話語落罷後,顧憶深截然不帶一絲絲起伏地打斷她,“可是,除了我,你還能有誰?”
還能有誰能給你一個避風港,給你依靠的肩膀?陸子芽,這種時候,你就別逞強了。
“放手。”
多麼自信的話語啊,彷彿離了顧憶深,她就無法存活於世一樣?
那樣一句話就戳中了她的軟肋,夏乾生事件後,她所有的精神力都轉嫁到了顧憶深
身上,在他面前,也無可抑制地暴露出了軟弱需要人疼的一面,但是,這就能成爲你自信的理由嗎?
陸子芽不禁這麼想着,再次用力,“放手,別碰我!”
一瞬間的功夫,陸子芽猛地掙脫了顧憶深的手,直直往前朝自己房間衝過去,彷彿身後佈滿了污穢般,不想再回頭看一眼,甚至一眼也都是污穢不堪的。
嘭地一聲,陸子芽將房門重重關上,卻沒見顧憶深衝上來阻止她,她兩手反撐靠在門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落。
直到屁股着地那一刻起,陸子芽還是像個木頭人似的,找不着北,眼皮也無法擡起,只是空洞地看着潔白的傳單,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幾分鐘過去了,房間裡沒有一絲動靜。
另一頭,江淼淼看了看緊關的大門,心裡止不住地擔心,就連方秦也開始後悔剛剛要是不亂說話,不說已經用完一瓶就好了,害得陸子芽生氣跑進房間不出來,就像是鬧彆扭的小女孩似的。
江淼淼擔心地看向顧憶深,“憶深少爺,你故意讓她在我們面前出醜、臉面盡失,不怕會傷害到她嗎?她可是個女孩子,臉皮薄,自尊心上承受得起嗎?”
剛剛陸子芽哭成淚人兒,在坐的四個人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什麼時候顧憶深會把自己最珍視的獵物的所有喜怒哀樂和脆弱堅強都展現在別人面前了,不是應該好好藏着掖着的嗎?
連同着空氣裡迴響,除了廚房裡偶爾擰動煤氣竈來火蒸煮東西的聲音,只剩下顧憶深身上所突然發散出來的寒冰地獄的氣場。
顧憶深低低地垂下眸,“我知道。”
他怎麼不明白,剛剛是在徹底粉碎陸子芽的自尊心呢?
“那爲什麼……”這麼做?江淼淼不解地問。
顧憶深低低看着前方:“可我更明白,她越是在我面前變得軟弱,我就越不能從中脫身出來,我深怕有一天……”
只是那個時刻,終究是會到來的。
顧憶深頓然間擡起了頭,目光突發的狠戾了不少,直直掃射半空後,才迅速收回,回覆了原來本色。
收穫這一情緒反應的江淼淼,也多多少少嚇了一跳,向來只是冷酷、面無表情的人,突然露出一個狠戾到令人心痛的眼神,是在宣告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嗎?
突然,江淼淼轉念一想,“難道是那件事嗎?”
如果是的話,顧憶深會突然變得這麼不安,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注視顧憶深,看他從頭到尾並沒有否認的意思,就是說確有其事了?
顧憶深說罷間將手肘撐起立在桌面上,一副心思無比沉重的樣子淡淡擡了擡眸,“這六年來,我們在意大利和國內樹敵太多,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她身邊了,她現在這樣,怎麼能讓我安心相信她會好好一個人撐下去。”
儘管千頭萬緒,只在腦中想着只要把她完完全全佔爲己有就好了,將他關在巽川館,一輩子不被人知道,這樣就不用擔心那些生死間的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