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街上開始有人在走動,我心裡慌起來,突然不想讓人看到申躍這時候在這裡。
雖然不可能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關心,這個一如往日平靜的夜裡,小客棧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還是無端心虛,沒出息得讓我自己都無奈。
“申躍,這事你不要再多想了,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我不會因爲這事就想不開啊什麼的,你也千萬別犯傻跟安靜說什麼,我……”
他突然靠近我,一把抓住我的手:“明真,你、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他眼神清亮,鄭重其事的說,我才意識到,我面前的申躍,又豈是任人擺佈的那種人,他那麼聰明,那麼優秀……
想到這裡,我點點頭:“好,我們一起查,看是誰算計我們!”
“你不要多想,這事交給我去查,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手軟”,他臉上帶着愧疚,這話的意思是跟我說,就算是沈麗,他也不會故意隱瞞。
沈麗跟安靜時好朋友的話,氣急敗壞的沈麗會做出什麼?會不會跟安靜亂說話?
如果安靜知道,那申躍……
我不想破壞安靜和申躍的感情,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我怎麼都說不出“不再追究這事”的話,被這麼算計,我也好不甘心……
“你,小心。”最後,我囁嚅道。
申躍走後,我一個人窩在小沙發上,咖啡慢慢靠近我,見我窩在沙發上不動,又邁開步子朝一邊走了,我朝它招招手,輕聲喊它,它照例沒有理我。
“真好,咖啡,你還是老樣子。”
“安易風說,你對我有敵意,是因爲察覺到我會跟你爭寵……咖啡,你現在還能察覺得到嗎?”
“我現在,還能跟你爭寵嗎?”
雖然說要查,但我卻無從下手,以前遇到這種難事,我習慣向辛娜求助,而她也總是幫我這個她嘴裡“沒用的女人”解決各種麻煩事。
但這件事,我不想再麻煩辛娜,她跟許霖現在糾糾纏纏,說到底還是因爲我。要不是我,沈麗不會威脅許霖,許霖也不會去做背叛辛娜的事,這件事,本來就是我連累了辛娜。
蘇雲水想必現在正跟陳遠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吧,她一直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活着,我看到她,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溫暖簡單得好像新聞聯播,被下藥暗算這種骯髒齷齪的事,對她來說應該永遠存在於電視劇裡,我不忍心告訴她。
還有安易風……
不知道他看沒看得見我的郵件,本來是想着晚上*點的時候提醒他看郵箱,結果*點的時候,我他媽在跟人稀裡糊塗滾牀單。
瞪着眼睛看着虛空中的某一點,我腦子裡只想着怎麼面對安易風。
我沒想到的是,安易風天一亮就來找了我。
“你,你怎麼過來了?”
“很驚訝?”他伸手捏捏我的鼻子。
“啪!”
我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我的力氣不小,我看到他的手背立馬紅了,然後我們兩個都愣了。
他俯下身跟我對視:“怎麼,起牀氣?”
“呃,嗯……”我含含糊糊的說,“我是說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好在他沒有在意,說:“你猜猜我爲什麼這麼早過來?”
“爲、爲什麼?”我咧着嘴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僵硬得很。
他盯着我的臉仔細看着:“小真,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難道生理期的女人都這樣?”
“安易風……”
我不知道做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忍着沒有在他面前哭出來。
“嗯?”他等着我繼續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心虛的緣故,我總覺得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似乎在等我解釋什麼。
“你看到我的郵件了嗎?”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看到了,所以纔過來的呀,昨天給你發短信你沒回,我想着你可能睡着了,就沒打電話,怕把你吵醒了你再惱我”,他笑着說,然後伸手把我抱進了懷裡。
我身體一個僵硬,他好似無所察,在我耳邊說:“我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古人誠不欺我也。”
“我都想把你裝進口袋,隨時帶在身邊,你說好不好,嗯?”
“呃,嗯……”
明明是這個熟悉的懷抱,一夜之間卻變得那麼陌生,安易風越是對我溫柔相待,我越是難受。
“怎麼了?是不是以爲我張口就說要帶你回家見我媽?”他語氣含笑,“我故意逗你的,說到底,沈麗整出這麼多事,罪魁禍首都是我,我早就該斷了她的念想,她也不至於總對你下黑手,不要生我氣,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嗯,我相信你”,我伸手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把即將掉落的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輕輕順着我毛躁躁的頭髮,胸腔裡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安易風,要是……”
“嗯?”
“沒事。”
那時候,我心裡憋着昨晚的糊塗事,連帶着被下藥的恐慌,我好想把事情都告訴他,然後撲到他懷裡尋求安慰。
但他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心裡卻只剩下害怕。
我怕他知道以後嫌棄我,我怕見到他哪怕一點點的厭惡的表情,我怕他說出讓我絕望的句子,我怕他……
不要我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安易風在我心裡的分量已經那麼重,我以爲我只是喜歡上了他,沒想到,喜歡的種子早已發了芽,甚至變成了愛。
可是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再回到這一刻,他抱着我的時候,我一定會選擇把一切都告訴他,那麼或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上演。
安易風輕輕鬆開我,再次微微低頭看着我的眼睛:“小真,你,真的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
“你,還喜歡申躍,對嗎?”
他皺眉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他問出這句話,四周無聲,殊不知這句話之於我,無異於一聲驚雷,在我心裡炸開朵朵血花。
“你、怎麼、爲什麼這麼問?”
“小真”,他聲音裡甚至帶了些哀求的意思,我的心跟着輕輕顫動了一下。
果然……
今早的安易風果然怪怪的,我以爲是我心虛的緣故,現在想來,他確實反常,溫柔得反常,小心得反常。
我退後一步,站離他的懷抱:“你又爲什麼那麼問?”
“我說我不喜歡申躍了,早就不喜歡了,你信嗎?”
他站在原地:“小真,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騙你,我……”
他突然走近,伸手撫在我的脖子,我的話戛然而止。
“申躍剛從這裡離開,我看到了,別人跟我說,我不信,我寧願相信你心裡是有我的,可是,這是什麼?”
果然他是在試探我,等着我向他解釋什麼,我在他的手按着的地方摸了摸,什麼也沒有,可是,我能想到那裡有些什麼,無非是……
“是吻痕。”
安易風,是看到了這吻痕,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吧。
他的手默默垂下:“果然,你還是忘不了申躍是嗎?我早該知道,你對他那麼多年的感情,原先你明明那麼討厭我,怎麼會突然變了心意……”
我是被人下了藥,我原先也沒有討厭你。
我該這麼對他說的,但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語氣,讓我把這些話嚥了回去。
“安易風,你是聽誰說的那些話?”
我語氣平穩地問他,那些話,自然是指我還對申躍念念不忘的話。
“是沈麗嗎?”
安易風目光沉痛地搖頭:“事到如今,我怎麼還會信沈麗。”
“是小靜,她說她那麼愛申躍,你卻還不死心,甚至……”
“甚至對他下了藥。”
安易風說,安靜早就跟他說過,我一點都不喜歡他,跟他在一起,也只是爲了接近申躍。
他說那時候他不相信,也不在乎,他目光哀傷得看着我,說:“小真啊,我想,就算你是塊石頭,我掏心掏肺,也願意給你捂熱了,可是你連靠近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心裡,一直只有申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