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我染了風寒,整整半個月都宅在南極,幾乎沒有出過門,南極外的人除了君玖也沒有人進來。
君玖又像從前那樣每天跟在我的身邊,我坐在院子裡發呆,他便也搬來一張椅子,躺在那陪我發呆。
阿衡每次來找我時,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每每到嘴邊的話卻又不說出來,她既然不說,我也不問。
素卿長老自半月前說了我一頓之後便又離開南極了。
今日,天氣雖好,卻有些冷了,冬日總是來得那麼快,讓我沒有個心理準備,就好像前幾天還炎熱的緊,現下卻是冷得我要曬日頭。
“纖纖,你有沒有要去的地方?我同你一起去走走。”君玖實在是看不下去像烏龜一樣縮在那的我,不由出聲說道。
我整個人都是放空狀態,聽得他的話,有些怔愣,“我只想窩着。”
“天氣太冷了,我知道你怕冷,可你總是窩着,那肯定會更冷的。”君玖無奈地勸道。
我自是曉得君玖是爲了想要我開心,可我現下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也很想高興來着,可是想到那日白若塵衝我發火,我便有些垂頭喪氣了,有些擔心離開南極之地,在九重天附近亂逛時會偶遇了白若塵。
“纖纖,你再這樣下去都要發黴了,風寒這幾日好不容易好全。”
我瞅了君玖一眼,低聲道,“正是因爲我身體剛剛痊癒,纔不宜四處奔波,我還是留在南極之地好好的修養聲息。”
冬天的日頭真是曬得人懶洋洋的,嗜睡的緊。
君玖再無多言,陪着我繼續躺在院子裡曬日頭。
一直到晌午,天忽然變得暗了,日頭隱藏在了雲層。
我睜着眼睛望着天空,當鼻尖有冷意,我纔回神。
六瓣雪花,純白至淨,片片墜落,我不由伸手想要接一片,可剛落在我的手心,雪花已經化了。
“纖纖,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從前我不喜雪,可如今卻是有些喜歡的,很奇怪這樣的改變,而這樣的變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緣由,一切都是這樣悄無聲息的改變了。
“走吧。”我笑着站起身。
君玖有些不解,疑惑地跟在我的身後,“纖纖,我們這是去哪?”
“你不是一直說我該出去走走麼?我們現在就去走走吧。”我朝他眨了眨眼,提步離開。
本以爲無處可去,但瞧見這茫茫白雪,我確是忽然想起了一個該去的地方,我想去凡間看看,看看柳歌和轉世後的宋雀過得如何。
前些時候,我拖葉傾尋幫忙去司冥殿一趟,他回來後告訴我,宋雀受刑之後便託生了,出生在柳州的一戶醫者之家,名爲宋卿。
去柳州的路上,君玖問我,“纖纖,你爲何這麼關心叫宋雀和葉長卿的?”
我笑了笑,“大抵是我自己沒有經歷過那生死共許的愛。”
君玖便不再開口。
九重天上在下雪,凡塵亦是滿天飛雪,和君玖到了柳州時,地上的雪已經積的很厚了,放眼望去,滿世界的白。
我側身看了眼君玖,輕聲道,“君玖,你可還記得那年我在人間救你時,也下了場這般大的雪。”
或許應該說,那年的雪比如今的大的多了。
君玖沉思,也想起了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過往,輕扯嘴角道,“那時,我還是條紅狐。”
是啊,那時候我只以爲它是條普通的狐狸,每天將他帶在身邊,到沒有想到他是可以化成人形的。
想想那時候便覺得有些好笑,無聊時我都會隨手揪小狐狸的毛用來打發時間,後來有段時間膩着我的小狐狸見着我了都躲着,我
起初不曉得原因,後來才明白,因爲我總揪他的毛髮,小狐狸有一塊地方都顯得有些禿了。
“哈哈……”憶起往事,我不由笑出聲,打趣君玖道,“你那塊被我揪掉毛的地方現在怎麼樣了?毛髮有沒有長出來。”
君玖臉紅的一塌糊塗,都不敢瞅我一眼,低聲應道,“早就長了,誰知道你會有揪毛的習慣。”
“……”這癖好我也不曉得自己爲什麼會有的!
柳州鎮相比從前,更爲富饒,亭臺樓閣比上次來得時候多了,也氣派了,但大多保持了江南水鄉的原貌。
走在青石板路上,耳旁傳來的是孩童們玩雪時發出的歡快聲音。
依舊記憶,我同君玖踱步到了柳歌的家門前,發現他家早已經變了樣子,不同過往,現下卻是變成了一家藥鋪,鋪子櫃檯前坐着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
我想,這男子大抵便是長大了的柳歌了。
算一算,柳歌今年應該是二十一歲,而轉世後的宋雀也就是如今的宋卿應當是十五歲。
我踱步進了藥鋪,站在櫃檯前望着柳歌說道,“你便是柳歌柳大夫?”
那男子先是愣了愣,隨即有禮地回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來藥鋪的大多是病人,可我的確是沒有病,只言說,“只是聽聞柳州鎮上的柳歌大夫醫術高明,遂來瞧瞧。”
如果按照命格書上寫的,柳歌應當是二十一歲時取得十五歲宋卿,所以現下這柳歌大夫的娘子應當就是轉世的宋卿。
“姑娘繆讚了。”
“柳大夫,我今日來柳州鎮上是爲了尋一個叫做宋卿的姑娘,一年前她曾救過我,我特來感謝她一番。”身旁的君玖見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假話,羞愧的低下了頭。
“原來姑娘認識我的娘子,卿卿她現下在家中,你要是找她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那再好不過了。”我笑着點頭。
這一世的柳歌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與宋卿過着再平凡不過的生活,沒有怨,沒有恨,沒有生死的糾纏。
同柳歌去了他的家,老遠地我便瞧見宋卿坐在屋檐下繡花,是個漂亮的姑娘。
“卿卿。”柳歌喚了聲,宋卿擡眸看來。
“卿卿,這位姑娘說你曾經有恩於她,所以來看看你。”宋卿與柳歌並肩而站。
宋卿這輩子從未見過我,我說的都是胡話,如果非要說什麼恩不恩的,到還是我從前有恩於她。
“我見你有些眼熟,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宋卿看着我,眼底帶笑地問我。
原來,就算過了一世,喝了孟婆的湯,過了奈何橋,宋卿還是會隱約記得我。
“是啊,你救過我,如今看到你和柳歌大夫,佳眷美侶,我便是放心了。”
我並沒有待太久,宋卿硬是留我住下,我只說還有事要忙,等日後再來做客便是,她纔沒有留我。
離開柳州鎮,雪小了很多,但還是冷得我直打抖索,君玖見狀連忙將他的毛披風給脫了下來,披在我的肩上,我愣着看了他一眼,“你把衣服給了我,難道不冷麼?”
君玖莞爾,“你見過有狐狸怕冷的麼?”
仔細想想也對,狐狸一身的皮毛哪裡還怕冷了,我也不推脫了,我是真的很怕冷。
葉傾尋的炎暖玉環,我早就脫掉了,因爲始終記得他說的那句,玉環是給他未來媳婦準備的,我得好好替他收着,不然這他給媳婦的禮會被我給弄壞了。
許是君玖的外衣保暖效果比較好,我動木了的手指都緩和了過來。
“現下,我們去哪?”
“要不我們去九重
天吧?去天宮如何?”
君玖頓了頓,問,“去那做什麼?”
“去找司命星君玩遊戲好了,他經常在凡間走動,自然是知道很多有趣的遊戲。”
“也好。”
有了去處,精神便來了,兩人御劍直接回了九重天。只是還未去重命殿,倒是碰見了麻煩事。
小道上,一紅裝在身的仙娥怒狠狠地對着另外一個仙婢扇耳光。
“你這個不長眼睛的,撞了我,將我的衣服弄髒了,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希瑤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仙婢哭的梨花帶雨的,左半邊臉頰又紅又腫。
我從不是個多管閒事之人,換做從前,我對這些以大欺小之事是不會理睬的,可今日我卻是萬萬不會不管,因爲那仗勢欺人的紅衣仙娥乃是同我有關的希瑤。
“希瑤。”我冷聲道。
紅衣希瑤轉身,當瞧見我時,只見她臉色發白,顫抖着嗓子應道,“君上,君上安好。”
我沒有理她,而是朝那個臉腫了的仙婢說道,“你先下去,給臉抹點藥膏。”
“是,君上。”言畢,小仙婢便退下去了。
我冷眼瞧着希瑤,“我記得你還是八千年前無意喝了我滴落的血集聚靈氣幻化成仙草的,怎麼你一小小的仙草倒是如此欺壓他人。”
“砰。”希瑤重重跪在地上,“君上,饒命。”
“幾千年不見,你卻是變得這幅脾性,如果不是我梨纖陌親眼所見,倒還真的是怕自己冤枉了你,我平生最見不得仗勢欺人,你既因我而成仙,有了近途,卻是不知好好修行向上,我看你本不該爲仙,還是好好當你的草吧!”狠厲之言脫口而出,下一刻我的長劍便握在了手中,劍端直指跪着的希瑤。
“君上,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君上。”希瑤害怕地直哆嗦。
她頂着一張與我幾分相似的臉,卻幹着以大欺小的事,敗我上神梨纖陌的名聲,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饒過她。
八千年前,我在瑤池旁賞花,無意被割破了手,血掉落,卻被這牡丹花給吸收了去,隨即牡丹花變爲人形成了仙,我原以爲她能夠積極向上,現下看來一切都是我想的太過美好。
有時候太易得到的反而不會好好珍惜,既如此,所有的一切便都該結束回到原點。
“啪。”劍重重砸在一旁的樹上,我原本刺出去了的劍被人用另一把劍給擋了,而那個人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多日未見的白若塵。
他一襲白衣,站在我的面前,不對,是和希瑤站在一塊,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我聽得他冷冷開口道,“沒想到花神梨纖陌倒是個喜歡濫殺無辜的上神,連一個小仙也不肯放過。”
他,他竟這般相信希瑤,說我梨纖陌是個濫殺無辜之人,很好,真是極好!
“是麼?既然你非護着她,就別怪我無理了。”御劍,直接朝他飛去。
站在原地的君玖嚇得連忙出聲喊道,“纖纖,別打了。”
可我片言隻語都聽不進,冷眼盯着白若塵,可他卻直接使用法力將我手中的劍給擒住了。
“白若塵,如果你要帶希瑤走的話,不要後悔。”我不知道自己爲何說這樣的話,但我想到他竟然爲了希瑤而選擇對付我,眼神滿是冰冷。
曾經無數次以爲自己的那顆梨囫心因爲眼前這個喜着白衣之人而跳動,以爲是幻覺,可如此就算是幻覺,也不會再有。
白若塵,我們完了。
忽然覺得很累,或許這便是傷人傷己,我鬆開了劍不再看他,轉身朝君玖走去,有些疲憊地說道,“君玖,我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