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總是如此,兜兜轉轉終是會遇見,就算想要逃離也逃不得。
來來往往的街頭,只一眼,言蹊便瞧見了自己前方不遠處言笑嘻嘻的言桃,還有言桃身邊跟着的秦淮安。
不是心裡還存着什麼不快,只是單純的覺得頭疼,一個是總要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妹妹,一個是無話可談的秦淮安。
很顯然,言桃也瞧見了言蹊,她手裡舉着一根銀釵,眼帶笑意地望着言桃,遠遠地便提步走來,因爲走得有些急,她的裙角隨風微微揚起。
“姐姐,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我同淮安哥哥出來買點東西。”言桃笑着指了指走來的秦淮安。
言蹊臉色平淡,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情緒,其實言桃大可不必和她說的,只不過是很不巧的偶遇了而已,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提的。
秦淮安直直盯着言蹊,許久才艱難開口叫她的名字,“言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從前一直記在心裡的名字,現下卻是艱難開口。有多久沒有見了,世事變遷,那個在雪夜裡向他說着喜歡,囔囔着要嫁給他爲妻的姑娘,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妻子,而她從不知道他的情感,或許在她心裡,他一直都是冷血無情,無情無義之人吧。
言蹊,如果你知道所有的真相,還會這般對我麼?還會這樣冷漠地忽視我麼?秦淮安的心,絲絲的疼意逐漸變濃。
“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言蹊出聲說道,她不願意同言桃和秦淮安待在一塊。
聽見自家姐姐要走,言桃有些失落,“姐姐,你我好不容易遇見,怎麼趕着走呢?我知道前面開了一家新的客棧,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下意識地,言蹊直接拒絕了,“真的還有事,所以就不一同去了,你和世子爺一塊去吧。”
世子爺,呵,她竟然喊他世子爺,原來他同她已經生疏至此。
“言蹊,你不願意一同前往,莫不是因爲我在場?”秦淮安故意這樣說道。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怪,言桃眼底滿是疑惑,而言蹊則是冷着臉。
如果她一直堅持說不去,正好就應了他的話,說她很在意他,可事實正好相反,她心裡沒有任何想法,所以言蹊開口道:“既然如此,便一起去吧。”
言蹊看了眼身後站着的阿禾,朝她招了招手,阿禾見此快步走到言蹊的跟前,卻見言蹊俯身湊到阿禾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之後阿禾便提着裙邊離開了。
三人並肩而行,言桃走在最中間,秦淮安禾言蹊站在言桃的兩旁。
俊男美女的搭配本就是會吸引人目光的,言蹊只嘆自己實在是太聰明,竟然在出門前選擇了扮男裝,所以就算和言桃走在一塊,也不是特別的引人注目。
行人去去來來,有的進城,有的則是匆匆離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地。
盛京大街繁華的很,人也自然多,走了好一會兒都還沒有到言桃說的那家客棧。
“快讓開,讓一讓。”遠處人羣嘈雜,一輛馬車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往前衝,坐在前端駕馬的車伕大聲地吼着,聞言,百姓們紛紛往路兩旁散開。
馬很明顯受了驚,所以纔會發了瘋,直直往前衝,撞倒了很多的攤子,大街上忽然亂了起來。
秦淮安眼疾手快地扯着言蹊和言桃往路旁邊走,可言蹊卻瞧見了不遠處有一個孩子蹲在道路中央,正在撿他掉落在地的糖人。
馬車越靠越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人敢上前救那個孩子。
“小心。”言蹊急切吼道,快步朝孩子跑去,隨機將孩子抱在懷裡,可待她要轉身離開時,馬車幾乎就在她的眼前。
心高高地懸着,她幾乎有那麼一刻忘記了呼吸,以爲自己真的就會這樣死在馬蹄之下。
可言蹊沒想到的是,命懸一線之際,秦淮安一把將她推開了,而他自己則來不及離開,被馬蹄狠狠地踢了背,跌落在地,秦淮安見言蹊沒有受傷,才終於沒有忍住地吐出一口血來。
最先回神的是言桃,她飛快地跑到秦淮安的跟前,見他嘴角一直有血吐出來,害怕地紅了眼。
“淮安哥哥,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嗚……”
言蹊傻傻地站在那,竟不知道該做什麼,她的手微微發抖。
她沒有想到秦淮安會救她的,直到此刻,言蹊的腦子都是放空的。
當秦府的人趕來將秦
淮安擡上了馬車,言桃哭着喊了一聲,“姐姐,你沒事吧,我先陪淮安哥哥回去。”
言蹊回神,望着那遠去的馬車,她的心裡有一股怪異的感覺,她不知道那是什麼。
秦淮安肯定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死的,怎麼可能會死。
“謝謝這位公子了,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小娃娃的母親哭着向言蹊道謝。
言蹊很想說其實人不是她救的,救孩子的是秦淮安。
孩子被他母親抱回去了,原本聚在一塊的人羣也漸漸散了。
而言蹊卻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反應。
她一直在疑惑同一個問題,秦淮安爲何要拼了命的救她,他不是應該最討厭她的麼?
“大嫂,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朝帶着一夥人剛從神捕司出來準備去買點好吃的,就眼尖地瞅見了言蹊,因爲言蹊是女扮男裝,阿朝還猶豫了好一會兒,不過最後確認,果真是大嫂。
言蹊聞聲,擡眸望去,瞧見喊她的人是阿朝,應道:“阿朝。”
“大嫂,老大今天一大早就和蘇行少爺進宮去了,不在神捕司。”阿朝以爲言蹊是來找陳易然的,開口解釋道。
言蹊自然知道陳易然去了皇宮,昨夜未睡前,陳易然便和她說了今日的安排。
她本就不是來找陳易然的,本來打算和阿禾一塊買塊好的布料,她想親手給陳易然做一件外裳。
阿朝傻乎乎地抓了抓頭說道:“大嫂,你餓不餓?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言蹊淺笑,回道:“我還有事,要先回府,你們去吃吧。”要是她真的點頭了,怕是要耽誤了阿朝他們幾個的事情,她可不是一個愛惹麻煩的人。
同阿朝告別後,言蹊便直接走了。
“嫂子長得可真好看。”與阿朝同行的一個小哥誠懇地評價道。
阿朝白了眼,伸手直接敲了說話的小哥的頭,說道:“你這不是說的廢話麼?大嫂怎麼可能不好看,走了,進去吃東西,今天好不容易老大不在,我們不用被壓榨,可以大吃一頓好的。”一番話真是把自己說的無比可憐。
而剛進宮沒多久的陳易然卻在猛打噴嚏,他不由皺了皺眉。
“我說,你晚上就悠着點,早些休息,你看現在倒好,你這明顯是某些方面用力過度造成身體虛纔會一大早就打這麼多的噴嚏。”蘇行打趣道,“還是說你家裡那位美嬌娘在念叨着你?”
陳易然直接黑了臉,嘴裡緩慢吐出兩個字,兩個足以讓蘇行變慫的字。
“蘇倩。”
果然,蘇行立馬閉了嘴,比什麼都乖。
“算你狠,陳易然,別被我抓住你的小辮子,否則我定是要加倍還回來的。”
被威脅的陳易然很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隨意,你找得到再說。”
這種雲淡風輕,淡定從容的樣子讓蘇行特別討厭,不由再次感嘆肚皮黑的男人真是可怕。
兩人走在皇宮內,因爲兩人都是有御賜腰牌的,所以並沒有人敢攔。
走了好幾個地方,兩人來了御花園。
陳易然開口說道:“後宮的事情都是你表姐管的,有沒有少人問她便知道了。”
“那我們直接去找她吧。”
蘇蕊雖是夫人宮銜,卻管理着後宮,宮裡的人都在傳蕊夫人會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陳易然同蘇行直接趕來了錦繡宮,可卻直接被人給擋在了門外。
“蕊夫人有命,什麼人也不見,兩位大人還是離開吧。”一個丫鬟模樣打扮的姑娘出聲阻攔。
蘇行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回道:“你們的蕊夫人是我姐姐,我是國舅爺,他是第一神捕,你也敢攔麼?”
本以爲搬出身份來,這丫頭也會怕了,誰曉得她竟然再次拒絕道:“無論是誰,沒有得到夫人的同意,奴婢都不會放進去的,請兩位大人不要爲難奴婢。”
這好端端地不讓見,蘇行頓覺奇怪的很。
“可是蕊夫人生病了?”
“是的,夫人身子不好,所以不便見客,請回吧。”
蘇行欲要再說什麼,陳易然直接扯了他的衣服,示意他別說了。
“那煩請通報蕊夫人,我們下次再來。”說完,陳易然轉身提步離開,蘇行連忙緊跟其後。
兩人按照來時的路重新走一遍,走到快要出宮門的
地方,蘇行說道:“你難道就不覺得很奇怪麼?”
陳易然瞥了眼蘇行,慢悠悠地回道:“你都已經發現了異常,又怎麼還需要問我。你倒是說說哪裡奇怪了?”
蘇行想了想,回道:“我表姐她原來的丫鬟巧兒不在,卻換成了陌生的新丫鬟,我當時特意留意了下,在院子裡打掃的那羣丫鬟也不是從前的那些人了,以前我經常去宮裡,所以認得。更何況那個攔着我們的丫鬟,竟然連你我都認不出,也不問安,這又是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總而言之,這錦繡宮肯定有什麼奇怪。”
“錦繡宮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蘇行,我可是最放心你了,你肯定能夠查到一些東西的。”
“那你呢?”
“我還能幹嘛,當然是在神捕司等你的好消息。”
蘇行咬了咬牙,說道:“陳易然,算你狠。我感覺這次回來,你比從前更愛壓榨我了,果然阿朝說的很對。”
“噢?他說什麼了?”陳易然漫不經心地回道,要是阿朝說了什麼讓他不愛聽的話,他決定扣了阿朝的年假。
“噢,也沒什麼,不過就是說你人面獸心愛壓榨人而已,真的沒有什麼。”蘇行默默地把阿朝給拖下水了。
竟然這樣說他了,他怎麼好意思不當一回這樣的人呢,嗯,回去就把阿朝的俸祿給扣一半用來充公。
出了宮,陳易然同蘇行直接回了神捕司,可誰料尚書大人已經派人在神捕司門口守着了,蘇行想走都沒有機會。
他聰明瞭這麼久,竟然犯了糊塗,堂而皇之的入宮,又怎麼可能不被發現,只能認栽。
蘇行被帶走時,陳易然還心情很好地同他揮了揮手,真正是差點讓蘇行跳腳。
陳易然待在書閣裡看了很久的案宗,直到最後一頁都看完了,他才起身離開。
回了將軍府,並沒有像從前那樣見到言蹊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看書,肯定是在屋裡。
推開門,果然瞧見言蹊正坐在長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出神到他走到她面前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他從背後抱着她,輕聲問道。
言蹊本是放空狀態,聽見了陳易然的聲音,回了神,搖了搖頭,“沒有,在等你回來。”
“今天有做什麼事麼?之前不是說要去找蘇倩。”
“本來要去的,可是後來在路上遇見了言桃還有秦淮安,”言蹊看了眼陳易然,見他面色從容淡定,並沒有任何變化,她便又開口,“然後遇到了點事情。”
聞言,陳易然立馬緊張起來了,他剛纔的淡定都是裝的,從言蹊口中聽到秦淮安的名字,他就淡定不來了。
遇見了秦淮安,然後發生了什麼?言蹊是不是還沒有忘記秦淮安?好多個疑問一一從心頭劃過。
“有一個小孩差點被馬車撞了,我去救那孩子,後來秦淮安推開了我們,他自己被馬蹄踢了。”
“你有沒有事,”陳易然神色緊張地上下翻弄她的衣服,生怕她哪裡受傷了,“告訴我,有沒有哪裡傷到了。”
言蹊被他嚴肅認真地樣子弄得輕笑,“沒有,我很好,什麼傷都沒有。”
親自確認了一番,陳易然才真的放下心來,不過這到白白的給了秦淮安那傢伙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沒有受傷就好,以後一定不要那麼傻傻地就往上衝,如果,我是說如果……”陳易然不敢想那樣的如果。
“如果什麼?”見他話說了一半,卻不說了,言蹊問道。
陳易然俯首,吻上了她的脣,很用力地咬了一口,言蹊疼得驚呼出聲,“你幹嘛咬我!”
“要你長記性!”他的言蹊,得好好被他護在懷裡,怎麼能夠讓別人有機可乘,不過秦淮安這次倒是救了言蹊,怎麼樣都是要表示下的。
言蹊覺得自己記性挺好的,不用刻意去長記性,可她的嘴脣是真的疼,不知道爲什麼,陳易然最近喜歡咬人,每次她的嘴脣都會紅腫甚至破個角,這讓她每次都很不自在,阿禾總是用這個事情來打趣她。
“以後切不要以身犯險,言蹊。”他埋首在她的肩膀上,溫聲說道。
一切都是不可測的,他不願意去想也不敢想那個如果。
言蹊點點頭,認真答道:“我知道的,以後不會了,易然,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
“真是個傻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