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鴛鴦谷忽然下了一場大雨,不過雨來得快停地也早。
一行人暫留在山洞裡休息,鴛鴦谷最多的便是石洞,茂盛的茅草剝開了以後便可以見到各種大大小小的洞口。
氣氛微妙的是,陳易然,蘇行還有阿夕以及胡巴和衛中行五人在山洞的這端,言蹊爲首的另外三人則在山洞的那端,一東一西隔着,也沒有人說話,只有火焰跳躍的聲音。
下了雨之後,風吹得人有些冷,言蹊坐在火堆前,還是不由搓了搓手。
秦淮安自然是發現了,二話沒說便將自己的外衣給脫了,走到她的身後替言蹊披上了衣裳。
言蹊訝異地擡眸看了眼,欲要伸手將秦淮安的衣服給拿下來,可手卻被秦淮安給摁住了。
“天涼,要是不想再生病吃藥的話,就披着吧。”秦淮安溫聲說道。
他都已經這般說了,言蹊實在不好再拒絕,要是再三推脫的話,倒是顯得她有些什麼。
“謝謝。”言蹊笑了笑回道。
這郎情妾意的一幕正巧被坐在不遠處的陳易然給看了個正着,心裡頓覺像是打翻了醋罈子一般,酸氣直冒,弄得心直難受。
她怎麼可以對秦淮安笑呢?還披他的衣服,當他是不存在的啊,他很想去把秦淮安的衣服從言蹊身上給弄走,換上自己的,可是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因爲他如今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去做這件事情了,言蹊說了要是他亂來的話,她同他連朋友都沒得做。
陳易然站起身,往洞口走去,所謂眼不見爲淨,他怎麼也忍受不了言蹊和別的男人在自己眼前如此這般。
一個人坐在石頭上,望着遠方發呆,太出神以至於蘇行走到他身後都不曾回神。
“想什麼呢?”蘇行伸手拍了拍陳易然的肩膀,走到一旁坐下,瞧了眼沒什麼精神的陳易然,又開口道,“如今言蹊也找到了,你還有什麼好愁的。”
“你出來就是爲了給我添堵的?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陳易然冷聲回道。
蘇行不由嘴角上揚,瞧着陳易然吃癟,心情沒來由得變好起來。還真是很少瞧見陳易然現下這幅樣子,算起來今天應該是第三回了,而每一次原因都在於言蹊,看來陳易然這輩子的結終究都在言蹊身上了。
如果說陳易然是一個冷靜鎮定自若的人的話,那言蹊肯定就是他的不冷靜,不鎮定,凡是與言蹊有關的事情,陳易然都做不到淡定自若,這個事情蘇行早已看透徹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如今我們得儘快找到兇手,不然都得被困死在鴛鴦谷裡。”提到案子,陳易然雙眉不由微皺。
蘇行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如今出口都已經被堵死了,如果徒手去挖的話,那實在是不太現實,我們也只能先找到兇手,或許他知道出山谷的路。”
“也只能如此了,我把懷疑的目光投向胡巴,他也的確讓人懷疑,你我都知道他並沒有瘋,至於裝瘋一定有原因。”陳易然伸手捏了捏鼻尖,試圖緩解疲憊,來了鴛鴦谷以後,他還真沒好好睡過覺。
蘇行頓了頓,開口道:“要不要試試他?”
“不用,試也沒大作用。”陳易然話音剛落,便聽見了腳步聲,擡頭望向從洞裡走出來的人,正是胡巴。
胡巴鬍子拉碴地依舊喊着瘋話,搖搖晃晃地坐在了陳易然的身邊。
陳易然本就想找他,現下倒好,胡巴自己找上了門,陳易然對蘇行揮了揮手說道:“你先進去吧。”
蘇行並沒有多問什麼,提步進了洞。
空曠的荒坡上只有陳易然和胡巴兩個人,陳易然看了眼裝瘋賣傻的胡巴,冷聲開口,“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瘋,你裝瘋不過就是想掩人耳目,你怕真正的兇手會殺了你滅口,因爲你知道誰是兇手。”
胡巴果然安靜地下來,臉上掛着笑,他出聲回道:“沒想到被你看穿了,是,我的確是裝瘋。”
陳易
然眼神一凜,盯着胡巴,“告訴我,兇手是誰。”
“陳兄弟,我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你了,你何必又緊緊相逼。”胡巴淡笑,“我不過是想活命而已。”
“很好,如果你配合我演一場戲的話,那麼我就保你平安,保你長命百歲。”陳易然的眼睛裡劃過一絲算計,而輸贏自在心中。
胡巴有些動搖,思慮了片刻說道:“說到做到,我可以幫你演戲,你想要我怎麼做?”
“繼續裝瘋賣傻……”陳易然湊近胡巴的耳邊,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了胡巴。
好一會兒,陳易然才行色匆匆地跑進山洞,驚慌失措地大喊,“他跑了,胡巴逃走了。”
如果是熟悉陳易然的人,一定會看出他的破綻,他什麼時候會如此驚慌失措,更何況胡巴又怎麼可能從他手上逃走。
“我就說了他一直都在裝瘋,你們就是不信我。”最先開口的是衛中行,聽見胡巴逃走了,他想都沒有想,直接往外跑了,臨走前喊了句,“我去把他抓回來。”
衛中行一走,陳易然便又一臉淡定地走到火堆旁烤火,低頭的時候不小心與言蹊的視線相對,他深情地盯着她,言蹊回了神立馬轉移了目光,只是耳朵不由開始發燙起來。
“你這什麼意思啊?胡巴可是疑兇,怎麼能輕易地讓他逃跑,我們得去把他給抓回來,不然線索就斷了。”瞧見陳易然這般淡定,蘇行有些急地說道,同陳易然待一塊久了,怎麼也淡定不來。
陳易然悠閒地喝了口水,出聲道:“你急什麼,這一次他又沒有攜帶行李,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一切都在算計中,不用一刻鐘時間,胡巴定會出現在山洞裡,而衛中行肯定也會回來。
蘇行也不再問了,拿了幾塊糕點直往嘴裡塞,活像是咬某人肉一樣,還特意地嚼上一嚼。
言蹊乘陳易然不注意時,擡頭看了眼他,不過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鴛鴦谷裡發生的事情,她也已經知道了,陳易然一整天都在爲兇案愁眉苦臉,她也看在了眼裡,可那又如何,現下的情況,就連好好地說一句話都是尷尬的。
外面的風颳得越發大了,雨也緊跟着下起來,雨珠隨着風都有些飄進了山洞裡。
唰唰,山洞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易然知道肯定是胡巴去而復返了,沒一會兒腳步聲停了,淋了滿身雨的胡巴站在了門口。
胡巴明顯受了驚嚇,也忘記裝瘋賣傻了,快步走到陳易然跟前,用眼神與陳易然對話。
“我已經做了你交代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都是你的,你定要遵守承諾。”
“自然,我從不食言。”
洞外又傳來了咒罵聲,“胡巴,你別裝瘋賣傻了,兇手就是你,你把叢生大哥,常德大哥給殺了,我要爲兩位大哥報仇。”衛中行怒氣衝衝地跑進來,手持長劍直往胡巴刺去。
胡巴倒是一個眼力勁很好的,立馬躲到了陳易然的身後,像個瘋子一樣咕囔着,“別殺我,是鬼,有鬼啊。”
陳易然站起身,擋在了胡巴跟前,與衛中行正面而對。
他盯着衛中行,好一會兒纔開口道:“你這是合意?兇手我都還沒查到,你倒是先找出來了。”
衛中行蹙着眉,指着自己右手手臂上正在流血的傷口說道:“胡巴就是兇手,我的傷就是因爲追他才被刺中的,胡巴想要殺我滅口。”
一番話說的讓聽者動容,只會覺得這個少年是如此的可憐,但陳易然不是那頭腦不清的人,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了,沒有比現下更好的證據了。
陳易然冷聲開口道:“衛中行,承認吧,你就是兇手。”
“瞎說,陳大哥,我怎麼可能會是兇手,兇手是胡巴,你不要被他給矇騙了。”衛中行尤爲激動地大喊。
“衛中行,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我又怎麼可能指控你。李常德死的時候,你雖然和我們在一起,但是他早
就死了,後來我們去現場前聽到的慘叫聲不過是你的障眼法而已,就如先打雷還是閃電這個問題,記得胡巴和我說過,你們四人進山谷後有一段時間是分開的,你一個人單獨走在一處,而你也是利用這個空隙去佈置了殺人用的工具,知道我爲什麼知道你是用自做的扎刀殺了李常德麼?有一日我們大家都坐在河邊烤火,我見到你用匕首直接將從河裡抓上來的魚給直接橫刀給分成了兩半,那時候我便疑惑,你卻說這是你的習慣。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麼?”陳易然雙手環在胸前,認真地問道。
“你憑什麼覺得常德大哥是我殺的,我和你們在一塊,你沒有證據。”
“呵,如果說李常德不是你殺的,那麼叢生就一定是你殺的,那日叢生守夜,你忽然想要接手,於是你一人前去,我見你許久並未回來,便叫叢生去尋你,只不過你倆都失蹤了,直到第二日下午你纔出現,我問你你這段時間去哪了,你說被困在森林裡,迷了路。這些都可以說是巧合,但你一定不知道我和蘇行還有阿行會無意間闖進了山洞,巧合地發現了叢生的屍體,像李常德一樣殘忍地被殺害,活生生的颳了皮。衛中行,你以爲死人不會說話麼?錯了,正是因爲叢生,我纔開始懷疑你的。”說到這裡,陳易然伸手指了指蘇行問道,“還記得那日在山洞裡發生什麼事了麼?”
蘇行站起身,想了想纔開口說道:“那日進山洞便發現了屍首,叢生是被人用匕首刺了喉嚨,然後颳了皮死的。”
“對,就是那把匕首,衛中行,你殺人竟然沒有毀滅證據,匕首是你的那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別人偷了你的匕首去殺人,那樣就有些假了,而最致命的理由是叢生被你殺害前在牆上留下了線索,他寫了你的姓,一個人臨死前寫下的字是最有力地指控你的證據。”
話音剛落,衛中行手不由僵了僵,但還是說道:“你憑什麼認爲兇手不是胡巴而是我。”
“呵,如果你今天晚上沒有去追胡巴,也沒有刻意把自己的手臂割了一刀的話,我或許不會這般確定。可這是我設的陷阱,而你跳下來了。”
“你……”衛中行無言以對。
陳易然用眼神示意站在衛中行身後的阿夕,心領神會的阿夕舉了劍架在衛中行的脖子上。
“束手就擒吧,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不要再錯下去了。”
“我沒有錯,是他們該死,李常德該死,叢生該死,胡巴更要死,與他們相比,我算得了什麼,算得了什麼!”有些失控的衛中行嘶吼道。
“衛中行,我知道你爲何要傻他們,因爲你本不姓衛,而是姓劉,乃是鴛鴦谷曾經的谷主唯一的兒子,將近二十年了,曾經繁盛的鴛鴦谷一夜之間變成了灰燼,劉家也付之一炬,劉老爺將你偷偷藏在洞裡才救了你一命,而那些兇手則是李常德,叢生,當然還有胡巴。”
胡巴沒想到會扯到他,明顯一怔,害怕地直打抖索跪在陳易然的跟前。
“還記得你同我說過的故事麼?胡巴,你的故事有真有假,你的確是那個闖入谷中的外人,劉家上下也對你很好,可你心太貪,知道鴛鴦谷的秘密之後,便想着法子重新進來,想要佔據那份寶藏,而李常德和叢生作爲你的結拜兄弟,你自然也帶着他們一起尋找發財的機會。可恨你們心太狠,毀了整個鴛鴦谷,別問我怎麼知道這個故事的,鴛鴦谷裡有太多的洞,我只不過是無意找到了劉家舊址,也正巧瞧見了你祭拜而已,這麼多年,你可曾害怕過?害死了這麼多人,你難道就不怕真的有鬼魂來尋你?”陳易然冷言冷語地直往胡巴身上吐。
“對不起,我錯了,這十幾年來我沒日沒夜都在做噩夢,當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你就可以抵償所有人的命麼?胡巴,跟在你身邊這麼久,我一直都很想殺了你,今日你就給他們謝罪吧。”話音才落下,他手上的劍已經揮出去了,陳易然沒來得及阻攔,胡巴便睜着眼睛倒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