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以後,司瀾兒陪在曲央顏身邊,看她繡花。這是一項相當考驗耐力的事情,至少對司瀾兒而言是這樣的。
司瀾兒陪伴曲央顏身邊多年,曲央顏該學的她一樣沒落都跟着學了,她的女紅不算差,但也稱不上好。對於這種慢條斯理的東西,她只覺得看別人家繡比自己全神貫注的繡還來得適合自己。因此,更多的時候她選擇陪在曲央顏身邊看她慢慢地繡,然後一邊自娛自樂或打瞌睡。
曲央顏從原本斥責和教育到現今無奈的放任自流,其中種種不提也罷。
由於曲央顏家教嚴謹,行爲舉止大方得體、溫婉成熟,再者她因自小遭遇和經歷,心思顯得猶爲細膩,也更爲敏感。相較之下,司瀾兒雖兩世爲人,但自從穿到這個世界重新成長,心理年齡反而倒退不少。雖說司瀾兒較爲年長,但論理智論成熟,曲央顏要更勝一籌。
也因爲兩人性格上的反差,有時候她們本人都像是反過來一般,曲央顏反倒有種自己纔是姐姐的錯覺,對司瀾兒也有種縱容和寵溺。
這時上官沐留來到屋子前,沒有以往的大大咧咧。從前曲央顏尚未嫁進來,上官沐留不覺有異,這回他尋來之時,心知叔嫂有別,這才站在門口乖乖敲門,等人來開。
前來開門的不是身爲丫鬟的司瀾兒,卻是主人家的曲央顏。上官沐留與曲央顏無甚交情,在門口客套兩句,雙眼直往屋裡頭瞅,也不知司瀾兒此時在做什麼,站了老半天也不出瞧一瞧。
曲央顏一見,心思微動,含笑道:“小叔不若進屋坐坐?”
上官沐留見司瀾兒久久沒有動靜,以爲她不在裡頭,便想告辭。
曲央顏卻道:“小叔可是來找誰?”
上官沐留被她一問,臉不自覺地發燙,這才緩緩道:“嗯……大嫂,其實我也沒什麼事……那個,瀾兒在嗎?”
聽他好生吱唔了會,終於說出目的,曲央顏會心一笑:“她在呢,隨我進來吧。”
上官沐留籲一口氣,跟着腳步踏進門。
屋裡頭點着檀香,不濃,清清淡淡。司瀾兒本不愛那味,曲央顏卻猶爲喜歡,但凡坐在屋裡頭,便愛點上一柱。上官沐留跨過門欄,視線筆直地落在支着額頭倚
臥窗欄的司瀾兒。
午後慵懶,檀香沉沉浮浮,榻上美人春睡,如此美景,讓人不由朐口微微緊縮,忍不住屏息,不敢唐突。
上官沐留看得出神,曲央顏走上前,輕輕推了推司瀾兒,將她從夢中拉回。司瀾兒睡眼惺忪,擡起腦袋驀然回首,發現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上官沐留,開口打破平靜:“你怎麼來了?”
突然想到什麼,司瀾兒一頓,這才從迷糊中清醒,怔怔地改口:“上官二爺,有事?”
上官沐留微微一笑,聽見這個稱呼,便知她是徹底醒了。他故意找了個藉口,將司瀾兒從曲央顏那兒借了出來。
一路跟着上官沐留走出來的司瀾兒很懊惱,她不想讓曲央顏知道她和上官沐留走得近,誰知一句半夢半醒的話就把她倆給暴露了,這讓她不免惱起突然跑來找她的上官沐留。
上官沐留嘴上賠不是,心裡卻反而覺得這樣更多,總不能讓他倆老像地下黨偷偷摸摸,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
直到離院子越來越遠,司瀾兒這才問:“什麼事?神神秘秘的?”
上官沐留有些緊張,這種緊張來得莫名奇妙,讓他整顆心提到嗓尖上來,話都說不清楚,哆哆嗦嗦。可是一想到將來的日子,他又莫名的涌起一股勇氣,支撐他開口:“這個月底,我就要走了。”
司瀾兒一怔,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雙眸發亮,轉而黯淡下來,“是嗎?真好。”
上官沐留沒有漏看那一絲情緒,緊接着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司瀾兒低眉斂目,隨即笑道:“那可不行,我憑什麼跟你走?再說,我走了,小姐可如何是好。”
“她已經有大哥了。”上官沐留說,“我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你又想保護什麼?如此不是個好機會麼?我知道你不是個甘願困在宅邸之中的人。”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看這個天下。”
聞言,司瀾兒恍惚地回憶起從前。猶記剛見面時,曲央顏病得很厲害,牀都坐不起來,讓人猶生憐意。讓她意外的是,曲央顏沒有撒嬌,沒有喊疼,反倒安慰哭成淚人的曲夫人,全無尋常富家千金的嬌縱。
曲央顏雖外表柔弱,但自小比同齡
人堅強,深思熟慮,處事妥當,比她這個保護者更勝。就算現今,真正需要她的時候也不多,曲央顏已能很好的照顧自己。
隨着她嫁入上官府,司瀾兒已經不能再以保護者自居,因爲如今曲央顏真正的保護者,是她的夫君,上官沐英。
在此之前,司瀾兒不是沒想過。
正如曲老爺說的,司瀾兒不會一輩子只做曲央顏身邊的丫鬟,人生還長,她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不會屈就於小小的宅院之中。
當日她答應曲老爺,在曲央顏嫁進上官府的一年間,她必須再陪多一年。一年之後,是去是留,由她決擇。
上官沐留的話,並非沒有吸引力。相反的,讓司瀾兒心動非常。
就算一年之期到,她真要離府,多少卻是沒有方向的。當年她被師父送下山,如今事隔十年,早已忘卻了回去的路。而這些年她師父亦從不曾與她聯繫,真要回去,不是易事。
如果一人獨行,倒不如與知交攜遊天下來得暢快。認識上官沐留,與他相交,是她的一件幸事。有他在身邊,除了安心,也不失爲之一件樂事。
司瀾兒想了很多,可上官沐留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當下忐忑不安,急問:“怎樣?你倒是回答我呀?”
司瀾兒聞言,一嘆:“不是我不想走,只是我答應過曲老爺,不得言而無信。”
司瀾兒認上官沐留爲朋友,這纔將她與曲家的關係全盤托出。
上官沐留本就猜到司瀾兒不簡單,待她說到自己需再陪曲央顏一年的時間,他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曲世伯也太不知好歹!你白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陪他女兒,他倒好,得寸進尺,難道手下無能人,非得用你個便宜勞動力不成?”
司瀾兒不滿道:“曲家待我不薄,可沒你說的這麼無情無義。再說,這些皆我自願,怪不得別人。”
上官沐留見她生氣,溫言道:“其實你完全不必如此,有我大哥在,誰能欺負得了大嫂?實在是多慮了。”
“你要走就走,反正我是不會走的了。”這事司瀾兒並非不知,她既已答應人家,絕不可能背信棄義。
上官沐留好言相勸,可司瀾兒主意已定,他亦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