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的心裡,希望所有的女子都是冥冥中的同盟軍,自強自立的同時也互助互愛,讓大家在這女子尤其不容易的世道里能走得更遠、更順。
即使是競爭、敵對,也要光明正大憑本事來定勝負,以促進彼此精益求精,不斷完善自我。而不是靠拉踩陰損手段,又或是靠攀附男性獲得勝利。
所以,對與自己觀點、做法不同甚至不和的同性,她都儘量不用批評的眼光去對待,都儘量以寬容的心態去包涵。
她眼中,哪怕是自私如田雨因,亦有努力奮發的勁頭。偏狹如袁喜夏,亦有宗門利益優先的時候。古怪如塍羽音,亦有友善平和的一面。
所以,對樑溪絳英與姚惠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兒,她都含笑旁觀,去看她們身上的閃光點。
樑溪想不到那麼多,卻是極愛幼蕖這似乎與誰都無爭的性子。
姚惠看似也無爭,但她那是無能而無爭。說得不好聽,是軟弱得讓人感覺沒有威脅。
幼蕖雖無爭,卻是一種不屑於爭。自有自己的底線,也有足夠的底蘊,哪怕不作聲地佇立一旁,也令人不能忽視她的力量。柔和而堅定,清靜又熱情。
真是好奇,不知是什麼樣的師父才教導出這樣的徒兒?
樑溪絳英聽說過幼蕖的身世,出自某方小世界,還是靈氣稀薄的那種,料得並無什麼助力。
樑溪雖然自視甚高,略有驕狂,但也有個好處,性情大方,眼界寬廣。
實力相當的人她會給予足夠的敬意。不管是夥伴,還是對手,她不會嫉恨踩踏,強有力的競爭只會成爲激發她愈發拼搏的動力。
實力相差太多的人,她也不會顯露鄙薄,反而有一種照顧弱小的憐惜之態。這種溫和包容是世家子弟所特有,既標明自己的高貴身份,也令對方心生感激。
姚惠知道兩個同伴都是精英弟子,故而這支隊伍一路春風,融洽無比,實因各自定位準確,互有照顧,毫不冒犯他人邊界。
平安行至半路,卻突然打橫裡竄出一道小小的黑影來!
三人本是輪流打頭開路,此時正是姚惠在最前方,那黑影直直衝着三人而來,她給唬了一跳,差點一道劍光就脫手砸過去。
幸好幼蕖感覺到來者氣息熟悉,擡手攔住。
黑影定住,原來是隻胖乎乎的小小黃雀,短小翅膀努力帶動着圓鼓鼓的身子,扇得“撲棱棱”的。
幼蕖無奈地衝着前方那瞪圓了小眼睛的黃雀道:“小顧師叔,你來此作甚?”
姚惠這才鬆了口氣,驚魂初定的腦子裡總算理出點記憶,原來是晏歲峰顧川的傳音黃雀。
黃雀在此,那就是顧川也在附近了?
樑溪定了定神,壓下已經滑到指尖的一點螢飛針,挑眉喝道:
“李師妹!你認錯了!這隻小黃鳥兒來歷莫測,哪知道是什麼鬼東西冒充的?可莫要亂認作什麼人!”
黃雀尖尖的鳥嘴張開,發出的卻是人音:
“李幼蕖!樑溪絳英!我是顧川!”
樑溪一哂:
“你說是就是啊?我們好端端地行路,突然冒出你來,分明是有意偷襲,居心叵測。我們趕路要緊,不與你計較,你哪兒來,回哪兒去罷!”
幼蕖會意一笑:
“可不是認錯了?是我糊塗,小顧師叔和他的傳音黃雀分明在上清山呢!臨行前溫長老還說小顧師叔最近在閉關,怎麼會在這裡?”
三道劍光微微一閃,避開了黃雀,再度向前。
那小黃雀“唧唧”飛了個圈,再度攔到她們面前,圓滾滾的身子跟小彈丸一般,有些着急的樣子,又有人言發出:
“你們別……”
話沒說完,就被捏住了尖嘴。
是樑溪絳英一把抓住了這黃色小鳥兒,她實在懶得理這黃雀及其背後的主人,手指一勾,一道無形的絲線將小黃雀捆得結結實實,隨手往腰間一掖,然後一揮手。
幼蕖與姚惠知道她的意思,靈力涌出,飛劍立即加快了速度,如電往前射去。
小黃雀突然冒出來,多半是顧川偷偷離了上清山跟來此處。
只要她們速度快,就能將顧川甩掉。
這位小爺不好侍候,不管是爲什麼緣故追來,都不適合同行,最好撇開他,至於小黃雀,回去時帶還給他就是了。
才飛出不過百里,前方雲層猛然翻滾起來,幼蕖與樑溪絳英對視一眼,不須多言,齊齊手中涌出兩道靈飈,往雲層席捲而去。
一道海藍色劍光憑空閃出,將靈飈劈得四分五散。
幼蕖與樑溪絳英本就是試探性出手,一見靈飈分散,也不多話,幼蕖一道靈力如索,往劍光纏了過去。樑溪更是緊跟着兩道靈符射出,一左一右向那劍光包抄而去。
“哼!”
對面冷冷一聲,是個少年口音,似曾相識。
幼蕖與樑溪絳英正中心裡所料,不由好氣又好笑,手上卻是毫不鬆勁。
那到劍光微微一閃,在兩道靈符的夾擊下消失無蹤。
幼蕖的靈力索如影隨形,亦是憑空消失。
海藍色劍光再度閃現時,靈力索亦隨之浮現。
“夠啦!”一聲不耐煩的輕喝,顧川現出身來。
顧川掌中光華跳脫不定的,正是他那柄歸海劍,被一道青色光索纏住,微微顫動。
“原來是小顧師叔!我還以爲遇上了歹人呢!”幼蕖故作意外,撤回了靈力。
顧川板着臉,一伸手:
“將我的黃雀還來!”
樑溪絳英笑嘻嘻地自腰間掏出一個黃乎乎的小絨球:
“是顧川啊!怪不得我瞅見這小黃雀眼熟,原來真的是你那隻。果然,這嘰嘰喳喳的小樣兒,別家的靈禽可沒這麼聒噪。”
顧川年紀還沒他大呢!她從來不慣着這個傲氣小子,纔不喊什麼“師叔”!
說罷,樑溪絳英將手一張,小黃雀忙不迭地張開翅膀,連飛帶撲,簡直是直接撞進了主人掌心。
那小黃雀幾時遭過這樣的罪?羽毛凌亂,全身都在顫抖,唧唧啾啾個不休,還不時扭頭來瞪一眼樑溪,小眼珠子裡都是狼狽的委屈,似是跟主人狠告了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