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看似埋頭趕路不理後面,可嬋色劍也未徑自飛得無影無蹤,只不近不遠地趕在前頭,並不曾將頡之劍完全丟下。
鄭、肖二女一前一後地飛到那灰白煙團邊緣,嬋色劍略一猶豫,就聽得後方肖翼然的聲音傳來:
“阿媛,你莫要一個人進去,教我們好生不放心!”
鄭媛聽得“我們”兩字,氣性一涌,再不猶豫,徑直衝進了灰煙裡。
肖翼然本就膽氣略弱,修爲也不及鄭媛,她未知那灰白煙霧底細,哪裡敢進?
頡之劍一撥方向,橫裡沿着邊緣處低飛,口中不住喚道;
“阿媛,你出來好不好?阿媛!你可是生氣了?”
見裡面沒有動靜傳出,她不由心慌,背後似有動靜,回頭去看,身後也無人影,卻有一道劍書傳來,接過了,原來是此次行路中結交的新友黃春苑所發。
黃春苑傳信道是自己已經遇上榮山派同門,另有事宜,便不來尋肖翼然了。
肖翼然閱罷劍書心生彷徨,看看前,再看看後,這才明白,她的這兩個好朋友,是做不了朋友的。
本來三人同行,肖翼然很是歡喜,又與黃春燕投緣,話就多了些。
鄭媛也未說什麼,只是待黃春苑一直很客氣。肖翼然一心希望自己的兩個好友彼此也能成好友,說話都是拉着鄭、黃二人一道,有心拉近她們的關係。
黃春燕自然是隨和的,可鄭媛一直淡淡。行至半途,鄭媛更是突然提起她想一個人去秘境邊緣,說罷也沒等肖翼然應答,徑自飛去。
肖翼然哪裡拖得住鄭媛?下意識又要回頭看黃春苑,再扭頭過去看時,嬋色劍飛離的速度愈發快了。
黃春苑嘆了一聲,讓肖翼然莫管她,先去追鄭媛,怕的是鄭媛獨行倉促,而綠柳浦有魔影侵入。
肖翼然綴在鄭媛後頭,一路苦追,及至鄭媛衝入煙霧失了蹤跡,後方的黃春苑又婉言辭去,這才明白,她試着鄭媛與黃春苑親近的想法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若是隻能二選一,肖翼然當然會選擇鄭媛。
她也知鄭媛性情敏感多思,她們都是對方來到上清山的第一個朋友,都極爲珍惜最初忐忑中互相打氣、報團取暖的時光,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們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李幼蕖、燕華、蘇怡然等與她們當然關係也甚親近,都值得信任與付出。可這幾個只是次一等的朋友,最好的那個位置,鄭媛是留給肖翼然的,肖翼然是留給鄭媛的,沒人會不識趣地去搶這個位置。
不過,隨着活動圈子的擴大和經歷越來越豐富,肖翼然覺得再有幾個新朋友也不錯。
比如,這次遇上的黃春苑,和她多麼投緣啊!黃春苑那麼溫柔友善的性子,又有援手之恩,她以爲鄭媛再固執,也會慢慢改變想法並接受這個新朋友的。
沒想到,鄭媛竟然丟下她獨自去冒險了。
這綠柳浦的邊緣處,連元嬰真君都暫時沒弄明白那灰白霧氣是什麼,鄭媛竟然賭氣獨闖!肖翼然真是又着急又生氣,又後悔又無奈。
她看着似乎能吞噬一切的煙霧,當下一咬牙,便要往裡衝。
才進了半個劍身,頡之劍就被一道細繩狀的藍紫色火焰纏住,肖翼然心頭一鬆,脫口呼道:
“阿媛!” 藍紫色火焰繩的那一端現出人來,黑着臉抿着脣,一雙眼又嗔又氣地瞅着她,不是鄭媛卻是誰?
“你怎麼敢冒冒失失就進來?”鄭媛皺眉責備。
肖翼然聲音也大了幾分:
“我不是擔心你嗎?你一個人不也是冒冒失失就闖進去了?你知道我擔心,還走那麼快!”
鄭媛悄悄朝肖翼然身後瞟了兩眼,沒見到黃春苑的身影,也知道好友是爲自己一路急趕,心裡那點委屈立刻被抹平了,也不提前文了,拉着肖翼然的手一笑:
“那我們在外頭參詳明白了再進去?”
肖翼然點頭,鄭媛那抑不住的賭氣神態和小得意都落在她眼裡。
她知道鄭媛雖然天資聰穎不凡,可與人相處方面,其實也沒比孩童成熟多少。對鄭媛的這種依賴性和獨佔心理,她只有在心裡暗暗嘆氣又心疼。
兩人相對一笑,方纔不大不小的那點不快盡皆釋然。兩個都是明白人,許多話不需要在口頭上一一道出。
肖翼然雖然知道有些對不住黃春苑,可鄭媛更重要,好友的笑顏更是驅散了她心頭的惆悵。
唉,鄭媛只有她,她且再讓着點、忍着點,等鄭媛長大吧!
“你剛剛也在邊緣試探過,可感覺到煙霧裡的異常?”鄭媛問道。
一提及正事,她態度就格外認真,像是換了一個人。完全不是先前那個跟好友鬧脾氣的不講理模樣,而是一位眼神深邃、智慧的精英弟子。
“我看那幾縷黑色濃霧有些心悸,可也有更進一步探測的衝動,那與《青空鑿度》所載是否有相似?……”肖翼然邊想邊說道。
她在這方面也同樣仰仗、依賴鄭媛,將自己的不解盡數告之。
“來,我們一起卷出點煙霧看看……”
鄭媛、肖翼然合力,一絲細細的灰煙被二人拖了出來。鄭媛先將神識與靈力滲進去,謹慎地感知其內裡情況。
少傾,她衝旁邊點了點頭,肖翼然這纔將自己的神識與靈力也加入進去。
若說少清山弟子間可以親密無私、坦誠放開,是世上罕見;那上清山同門之間也能做到這樣毫無防備的,就只有鄭媛與肖翼然二人了。
……
隨後幾日裡,來這邊的修士漸多,八派弟子與散修皆有。
大家三兩結伴進入邊緣之地的煙霧裡闖蕩,出來休整時則各據一處,或布小陣靜坐,或以帳篷容身,星星點點地錯落開,形成一片不大不小的臨時駐地。
各方之間互不打擾,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幼蕖與燕華進出幾次,亦見到祈寧之與真海二人,彼此點頭示意而已,與對其他人態度差不多,雖沒看出什麼親近來,但駐紮之地卻自然而然地並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