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見面前兩條人魚仇視的眼神,雖是心裡震驚尚存,也被這情形弄得好氣又好笑。
陳箐箐主動來犯,害人不成,自己先死了?
她李幼蕖明明什麼都沒做,才找到害人者的家門口,事情還沒問到,就給冠上了兇手的名頭?
只怕又是什麼假死偷生的惑亂人心的手段!
此刻她也來不及多想,那兩條人魚已經“嗷嗷”喊了兩聲,水底陡然浪急潮涌!
無數的暗流自大艮峰底涌出,撲至幼蕖與祈寧之二人身前。
若論打鬥,便是再來十條人魚幼蕖也不懼。
但人魚得地利之便,將整個湖底變作有利於自己的戰場。水流陡然變作了深色,如萬千野獸在四周咆哮,只要二人一個不留神,就要被吞噬乾淨。那駭浪又如羣羣黑白幽靈,張着數不盡的無形之手,肆意拉扯着二人的身形。
幼蕖雖有水靈根,這弄水之術卻比不得水族天生天養的本事,青梗劍與藏圭劍也被水流衝擊得一時不穩。
而且,那些暗流之後,似乎有更多的人魚在隱約出沒,魅影重重,危機重重。
祈寧之與幼蕖背倚着背,抵禦着暗流衝擊,但並不驚慌,他們的底氣不止於腕間的青雲障。
幼蕖還抽空看了一眼頭頂,低聲道:
“水面似乎還好?”
她估計燕華與真海肯定不放心,十有八九正在湖的附近轉悠。可她不想他們被捲進來。
祈寧之知她意思,答道:
“這風暴也就在湖底,阿海那傢伙應該看不到。這羣大魚對付我們兩人,還不至於掀翻整個湖。”
幼蕖一笑,道:
“諒他們也沒這本事!”
說笑間,她眼神睥睨,頗有些輕視對手之意。
見她竟然笑得出來,兩條人魚更怒,扯着脖子又是“嗷嗷”兩聲,隨即,十數條黑影突然自湖底涌出。
“呀!小的打不過,大人出來啦!”幼蕖冷笑道。
此時她與祈寧之的千鈞符都有些抵不住了,身形搖晃起來。
那兩條人魚更是冷笑:
“妖女,你就嘴硬吧!在我族的地盤上還想撒野,等我們將你千年萬歲地鎮壓在這湖底,看你如何笑!”
幼蕖輕嘆了一聲,道:
“只好拿寶貝出來啦!”
祈寧之接着道:
“是啊,也不丟人,師孃本來就是給我們護身用的。”
那兩條人魚嗤笑不已,眼前這兩個人類修士分明已經是強弩之末,靈符抵不住,連最厲害的靈劍都快給沖走了,還有啥寶貝?
可下一刻,他們的笑容就凝滯了——眼前怎麼會陡然現出一片金光?
這金光竟然是那兩個修士掌中發出的!
可怕的是,這金光所到之處,浪息潮平,那些暗流竟然不受他們控制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對這金光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意,胸腔裡一片驚悸漫開,肢體的氣力似乎被抽走了大半。
“金鮫珠!”“你們怎麼會有金鮫珠!”
遠處傳來驚呼。
先前那兩條年輕人魚閱歷尚淺,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及至聽得族內老人道出“金鮫珠”三字,他們面色也變了。
他們雖沒見識過此物,卻也聽說過金鮫珠是鮫族的王族之物,眼前這兩個人類修士如何有得?
幾息之後,幾道黑影已經游到幼蕖與祈寧之面前,皆甩着魚尾,長相比先前的兩條年輕人魚都老成得多。
打頭的人魚高大威猛,肢體粗壯,綠髮裡夾雜着銀絲,額間鱗片已有少許脫落。面容方正,幾道皺紋深若溝壑,自有威嚴。他腕間也纏着一條細長金蛇,只不過色澤略淺。
“礁三長老!”
兩條年輕人魚趕緊行禮,態度恭謹,同行的幾條人魚皆退後守着,看得出這被稱作“礁三長老”的人魚地位頗高。
幼蕖與祈寧之未知對方高低,只以不變應萬變。
兩條年輕人魚俱是眼眶泛紅,急急相問:
“礁三長老,我師父她怎麼突然就……”
“消息是真的麼……”
那二十出頭年紀的人魚見礁三長老沉臉頷首,憤激不已,回身一指幼蕖:
“定然是這妖女作祟!不然,我師父好好兒的,怎麼就突然暴亡?”
對這不由分說的強行冠罪,幼蕖只“嗤”地一聲冷笑,正眼都懶得瞧過去,盡顯嘲諷之意。
那礁三長老一壓掌,讓兩條人魚暫莫多言,他擰着濃黑的眉頭,仔細打量面前兩個人類修士。
那年輕女子仙骨姍姍、一身道氣,她手託金色鮫珠,神色鎮定自若,嘴角微彎似笑非笑,看上去勝券在握,一時倒不好捉摸她底細。
另一手握金鮫珠的男子亦是容顏俊朗不凡,平靜裡帶出些傲氣,還略皺着眉頭,看上去並非謙柔溫藹之人。
礁三長老先轉過去對着的兩條年輕人魚呵斥道:
“陳師父的事等會再說。茛大、茛二,你們不是發消息說外敵來犯麼?胡鬧!這是外敵?人家分明是正統道門!這種消息怎麼能胡亂發!”
拿自己人先訓了一通後,他又轉頭來客客氣氣地相詢:
“大艮峰下向來少有人行,湍急幽險,不宜賞玩。敢問兩位是……”
幼蕖與祈寧之見來者不像個糊塗的,便也緩和了神情,先將靈劍收回,祈寧之道:
“我二人是青空界來綠柳浦歷練的修士,因意外留在秘境之內,並非有意找尋什麼。這兩位小兄弟見到我們不問青紅皁白就喊打喊殺的,委實令人不解。”
新來的人魚俱是年長資深之輩,比兩條年輕人魚精明得多,立刻敏感到氣氛緩解,敵意當即也收斂了許多。
“兩位,我們人魚一族世代居於這大艮峰下,只是不喜露面,故而不爲人知,可秘境內情況都還都是在掌握之中的,”礁三長老斟酌了一下,語氣放得平緩,“我聽孩兒們來報過,道是有修士在綠柳浦關閉後仍然留在秘境,我還有些不信呢,沒想到果然是真的。”
幼蕖一笑:
“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也沒聽說過湖底還有人住着,偶爾來一次,竟然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