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三等人魚得了李、祁二人的提醒,也才恍然驚覺一個重要的問題:陳菁菁的元神逃哪去了?
幾條年歲大的人魚互望一眼,個個苦笑,不由一陣自嘲:到底是長居水底與世隔絕,與人類打交道太少。雖有一個陳箐箐在這裡住着,可這陳箐箐也近乎融合進人魚一族了,以致於他們幾個老傢伙都快忘了人類修士的特點。
他們雖是人魚,卻也瞭解修道界的規則。再強大的修士元神也要有載體,若無可依託,元神脫離肉身後便會漸漸衰弱無力,若一直處於流離失所的狀態,便終將湮滅於天地之間。
衆人不由望向被幼蕖神識籠罩的茛母,忐忑於幼蕖查驗的結果。
他們都知道修士有奪舍的手段,只是都沒聽說過更沒見過人魚被人類奪舍。
這茛大姑看起來還是原來的人魚模樣,會不會內裡已經換了芯子?畢竟陳菁菁死時,首先接觸到她屍身的就是茛大姑,說不定那時她的元神就在附近等候機會佔據新的身體呢!
茛母雖然面色有些惶恐,可神魂鎮定,毫無波動。
幼蕖鎖眉閉目,收回神識後嘆了口氣,睜開眼,正看到祈寧之安慰的眼神,她搖搖頭,示意未查到,黯然道:
“終是我處事不周,漏了一線。”
說着,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她都追到了陳菁菁的藏身之所,竟然讓其元神逃了!
聽得她語氣恨恨,祈寧之卻也搖頭,道; шшш●ttκa n●co
“你不必自責。我不也沒想到?一來就顧着辨認地上的屍首了。而且……”
他頓了一下,接着道:
“其實我們一直也在提神戒備。若身邊有修士元神隱藏,我們也不該一絲兒感覺都沒有才是。我看啊,多半我們來的時候,她已經逃遠了。”
幼蕖一怔,祈寧之所言倒也有道理。
祈寧之很想輕撫一下眼前姑娘的烏髮,無奈人還清醒,只得掐了一把自己掌心,竭力用言語去開解:
“你不要把責任都按在自己頭上。覺得哪裡不對,第一個怪責的就是自己,這樣負擔也太重啦!我還比你癡長几歲呢,不也沒想到?”
礁三長老招了招手,喚茛母過去,茛母溫順地搖尾行至長老面前,俯首於礁三的金蛇之下。
礁三手腕一擡,那金蛇昂首“嘶嘶”兩聲,又吐出剛剛那透明珠子。
茛母知道長老要幹什麼,她交迭雙手於額前,放開心神,任那珠子在她顱頂滴溜溜轉了起來。
茛家兩兄弟也有些緊張,但心底大抵是不太相信的,都覺得兩個外來人那般不放心也就罷了,礁三長老怎麼也懷疑師父的元神去處呢?那畢竟是他們的師父啊!又與孃親如姐妹,怎麼會去奪孃的肉身?
衆人都緊盯着那珠子,一圈又一圈,三圈轉畢,不見其有絲毫閃動。
茛大茛二悄悄舒了口氣,兄弟倆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輕鬆了許多的神情,也都在心裡暗道:我就說!師父怎麼會是那樣歹毒的人?
礁三點點頭,對幼蕖與祈寧之道:
“兩位,這茛大姑體內並無外來魂魄的侵入跡象。料來她是已經逃走了。我想也是,她既然知道兩位爲尋她而來,怎麼會還留在原地?那風險也太大了。而且,人於人魚之間可沒有聽說過奪舍先例。更何況,茛大姑與她多年交好,要奪舍,也不會尋到茛家頭上!”幼蕖與祈寧之對望一樣,卻是不以爲然。
幼蕖道:
“人心叵測,我們常以爲的,未必就是她所想的。她說不定就想鑽個空,想着大家覺得危險的地方纔好容身呢!你看這綠柳浦每幾年就有修士來來往往,大艮峰更是常見劍光,她不也藏在下面?
“她與我師祖無冤無仇,不也去換了他的靈草?她本是藉謊言藏身於此,能有多少真情?大難臨頭時遇上一線可能的生機,你們覺得她會放棄?不然爲何不遠遠地悄悄兒死,偏要鬧出動靜來引了茛大姑進去?”
幼蕖這幾連問,問得茛大、茛二不由自主地互相扶住了對方。
祈寧之接着道:
“何況這陳箐箐與魔門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絕非善類,不能以情理而論。我料她必有奪舍之想,即使不是同類,也必要一試。不然,她再去何處存身呢?她怎麼可能甘心魂飛魄散?綠柳浦內方便她下手的,再沒有其他人了。”
聽得此言,礁三長老一怔。他雖然活得久,卻長處水下,於人類修士的心思琢磨不多,思慮難免單直了些。
對方二位畢竟是身懷金鮫珠之人,還是可信的……
剛想到這裡,礁三長老就聽得茛母遲疑地道了聲:
“長老,兩位仙長,其實……其實,剛剛我進來的時候,似乎……”
衆人皆是心頭一凜,齊聲問道:“似乎什麼?”
茛母是最最溫柔平和的性子,又有些膽小怯懦,見多少雙眼睛逼視過來,一時結巴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似乎……似乎……有陣熱風,‘呼’一下,就,就撲到我臉上……跟着……跟着又……頭暈了下……我只當是自己趕得急了,也沒在意……此刻聽,聽你們說起來,似乎……似乎有點不對……”
幼蕖聞言,一把抓住茛母手腕,緊盯着她,問道:
“你頭暈時什麼感覺?”
茛母給嚇了一跳,卻也知道對方急切,遂如實道來:
“就是頭暈啊……哦,是眉心一暈,隨後顱頂微微疼了一下,當時頭有些重,我還想是不是先前碰到哪裡了,沒多想,就揉了揉,而後就再無感覺了。”
說着,她手指下意識在頭上點過兩處。
祈寧之追着問道:“什麼感覺都沒了?”
茛母一頓,羞澀地笑了一下,又補充道:
“差不多吧……不知怎麼說……就是,暈就一小下,不知道是揉揉起作用了,還是起猛了眩暈,行兩步又好了。那感覺,就好像腦子被重物壓住後又挪開了,突然輕鬆了許多。唉,我當時只顧着看陳師父怎麼了,沒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