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瑞祥和沈氏見了春玉進門,眉頭一皺,老爺子忙說:“他們幾個是來認錯的,這好日子,就是要人多熱鬧,真要攆了出去,對我大孫子的名聲也不好。”
“是呀,二哥二嫂,上次是我不對,胡說八道,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恭喜你們了,我大侄子真有出息,以後你們也可以跟着吃香喝辣的了。”春玉上前說道。
曾瑞祥和沈氏聽了也沒說話,轉身招呼別的去了,春玉有些訕訕,子福一見趕出去是不大可能了,便把書房鎖上了,好在這幾日知道家裡要來客人,很忙亂,所以事先把貴重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只留了那個西洋鍾看時間。
三婆婆家的五個兒子早早就在院子裡幫忙,借完了桌椅碗筷還要清洗,曾瑞玉見沈氏一人在竈房忙不開來,便忙把自己妻子叫來幫忙了,中飯就開了四桌,總算對付過去了,沈氏直喊腰疼,晚上好在村裡幫廚的人過來試竈,一併把晚飯做了,留下來吃飯了。沈氏才頓覺輕鬆了許多。
晚飯後,春玉一家想留這住下來,因爲老房那邊有秋玉在,別的兩間屋子周氏鎖了起來。
曾瑞祥聽了板着臉說道:“家裡有一大堆的事情,顧不過來。以前在老房那會比現在人還多了,你們也不是沒住過,現在多什麼事。”
子晴見燕仁達的臉色瞬間變了幾下,似在琢磨什麼,忽而又正常了,忙說是他們考慮不周,帶着家人走了。
次日,沈建山、沈建水帶着二家大大小小二十來口人過來了,隨後,沈建仁一家也到了。十點來鍾,三婆婆一家子都過來了。她家五個兒子、五個兒媳,還有孫子孫女一大堆,沈氏帶着子晴忙於招待,鄉下地方。大家擡頭不見地頭見的,所以也沒那些講究,雖然男女分席,但都在一個院內,一共擺了二十桌,年長些的都要先上茶水,十一點來鍾。老爺子田氏他們過來了,大毛熱心地上來說要幫子晴的忙,子晴覺得很是狐疑,反常爲妖,子晴想起昨晚爹爹對他們的拒絕,更覺得今日大毛沒安什麼好心。
客人來的差不多,曾瑞祥吩咐開宴,一時間觥籌交錯。熱鬧迭起,幫忙上菜的人少,都是一個村子的熟人或親戚。沈氏只好打發子晴來回地上菜,大毛故意蹭到子晴旁邊,大聲說:“晴兒,你過來,我跟你說句話。”
子晴沒搭理她,心想:“晴兒也是你能叫的。”這時,發現旁邊一道灼人的目光,子晴看過去,是一個十四五的少年,子晴覺得自己並沒有見過他。誰知他見子晴看向了他,反而走過來,先跟大毛打了個招呼,又問子晴:“你不記得我了,那次在學堂,摘桃。摔跤,桃林。”
那人還待提示下去,子晴終於想起來那次的狼狽,忙打斷了他,說:“原來是你,我想起來。”
大毛在一旁聽着,問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那天我帶阿婆去學堂摘桃子,夠不着,就踩上了凳子,誰知摔了,也沒想有人躲在桃林裡偷吃,偷看了去。”子晴大方地把事情說出來了,倒是讓那少年有些臉紅了。
“其實,我們以前也認識了,只不過你不記得我了,那一次,你讓你家的狗追得我們四處逃竄,害我摔了好一大跤,不知你還有印象嗎?”少年提示道。
他這一說,子晴想起來,那一年好像是子雨出生給村子裡送肚子禮,只記得有一個鼻涕蟲,追着自己成天叫老婆,還有七八個孩子起鬨,其中有一個還特別起勁,難不成就是眼前那位?
子晴擡頭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倒也儀表堂堂,可真找不到一點相熟的痕跡,便問道:“難不成你是那個鼻涕蟲?還是那個孩子王?”
少年剛想說話,忽見大毛伸手來接子晴手裡的盤子,故意地把盤子往子晴那一甩,菜湯子都甩到子晴的胸前,大毛立刻從兜裡抽出條帕子來,右手伸手假裝要幫子晴把胸前的髒物擦了,使勁一拉子晴的衣領,子晴本能地一擋,露出一小片脖頸來,左手卻迅速地把子晴的裙帶一抽,裙子掉地上了,子晴一下蒙了,好在旁邊的少年反應快,一把拉開了子晴,喝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時大家的眼睛都轉到這邊了,子晴一下明白過來,又氣又羞的,一手合着領口,一手忙撿起裙子跑進屋裡,燕仁達站起來說:“沒什麼,就是我兒子不小心把盤子打了,東西濺到他表妹的衣服上,我兒子和他表妹青梅竹馬的,就上手幫她收拾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她,把她的裙子弄散了,也看到了她表妹的內衣,我兒子願意承擔一切責任,娶了她。”
“你兒子無恥,你兒子根本就是故意撕人家的衣領,而且,你兒子是故意把盤子甩到女娃身上的,也是故意解了人家的裙帶的。”少年趕緊反駁。
燕仁達一聽,有些急了,說道:“小孩子不知輕重,不要胡說。”
“我纔沒有胡說呢,這關係到人家女娃的閨譽。我看不光是你兒子無恥,你也無恥。”少年強調說。
“我看無恥的是你,你憑什麼拉着我家表妹說說笑笑的?你和她套什麼近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大毛怒向少年問道。
這時,曾瑞祥和沈氏、子福都過來了,子福上來就踹了大毛幾腳,大毛沒想到子福會動手,反應過來就和子福廝打上了,二毛三毛見了就要上前幫忙,沈家的幾個表哥早就不耐煩了,也下了桌子,還有三婆婆家的幾個十來歲的孫子,一向在曾瑞祥的學堂唸書,能有這個機會,一直被父母和阿婆灌輸着不能忘恩,見子福和人打架,哪能袖手旁觀,於是個個摩拳擦掌,也跑下了桌子,眼見一場大亂就要發生了。曾瑞祥忙護住自己兒子,喝住了衆人,說道:“大毛,帶着你爹孃回家。以後沒事不許進我家門。我沒你這樣的外甥,也沒你娘這樣的妹妹。”
燕仁達還要說什麼,老爺子喝住燕仁達趕緊坐下去,又對曾瑞祥說道:“孩子,聽爹一句話,先把這事圓了過去,過後再說。這會讓他們走了,反倒不合適。對子晴的名聲更不好。”
沈氏聽了拉了一下曾瑞祥的衣襟,曾瑞祥明白她的意思,對燕仁達說道:“要麼就老老實實坐下來吃飯,要麼就帶着你家人滾蛋,從此不準踏進我家半步。”
燕仁達沒見過曾瑞祥如此強硬的時候,乖乖坐下了,曾瑞祥這時向賓客解釋說:“不好意思。方纔出了點意外,我外甥不小心打了個菜盤,小女從一旁走過。濺了點菜湯,受了點驚,無妨,大家繼續盡興吧。”
仍是有人低聲議論起來,畢竟還是有人看到了子晴身着裡褲的狼狽樣子,子福很是着急,可又束手無策,這時,這少年大聲地解釋,說道:“真的沒發生什麼大事情。我和大毛同窗兩年,快一年沒見,過來打個招呼,哪知他一激動碰翻了菜盤,嚇着了經過的女娃,這纔出了點小小的意外。你們可不要瞎說壞了人家的名聲。”
原來這少年是里正家的小兒子,村人見他出來解釋,才又重新回到桌上吃喝。只是仍是有人竊竊私語的。
子福稍鬆了口氣,說了句,“多謝。”
少年走到子福旁邊低聲道:“謝倒不必了。”
送走村人後,曾瑞祥留下老爺子和田氏及春玉一家,沈家人自然知道怎麼回事,要不是何氏攔着,早就上前揍人了。這會在何氏的勸說下,暫且告辭了。
曾瑞祥讓秋玉先帶着二毛和幾個小的離開,然後質問燕仁達:“妹夫今日所爲,究竟意欲如何,子晴已經定過親了,就是定親前,我也明明白白說過,她不會嫁給大毛的。你作爲一個長輩,這樣害她,她如何面對全村的非議,如何面對她剛定親的丈夫的責難?你到底居心何在?這麼些年,我自問也夠對得起你一家了,幾個兒子給你養了好幾年,每年娘都偷偷地貼補你,那些都是我的銀兩,你不要把別人都當瞎子、傻子,不要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今天我再一次明白地告訴你,退一萬步說,你今日就是害的我女兒被退婚了,我女兒就是當一輩老姑娘,嫁不出去,我也養她一輩子,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二哥,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家大毛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意外嗎?我家大毛肯負責就不錯了,畢竟子晴是定過親的,今天當衆出了這樣的醜事,她以後怎麼在村子裡擡頭,夫家知道了肯定也饒不了她,退親是早晚的事情,我們爲了子晴着想,才說會娶她,二哥的意思好像我們是故意商量好的陷害子晴,這怎麼可能呢?子晴畢竟還是春玉的親侄女呢,你們不把大毛當外甥,我們還把子晴當侄女呢。”燕仁達厚着臉皮說道。
“少放屁,這會充什麼善人,哄鬼去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思,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敢發誓,你們不是商量好的?你敢說你們不是存心打着子晴的主意?我家子晴就是被退親了,也輪不到你家大毛,死了這條心吧。孩子他爹也說了,我們就是養一輩子的女兒,也不會把她推進你家那個火坑。”沈氏氣的粗話都爆出來了。
“二嫂,話可不可能說這麼滿,說不定,到時你們還要求着我們大毛娶子晴呢。滿院子的人都看到了你家子晴不檢點的樣子,傳出去還不知別人怎麼說呢?我家大毛還怕別人指指點點呢,肯娶子晴也是看在親戚的面上,你們還在這挑三揀四的。”春玉說道
“滾,滾出我家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今後也不要上我家來了,這些年就當我養了只白眼狼。滾,快滾。”曾瑞祥氣的大聲咆哮。
田氏聽了還想說什麼,老爺子把她拽走了。燕仁達還想張嘴說什麼,曾瑞祥吩咐子福送客。子福早就等着這句話,拿根棍子,毫不客氣地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