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聚的時光總是一晃而過,七月初,子壽和子喜兩人去了縣學,子祿因要去州學報到,要晚幾天,所以獨自在家又開始用功了,每天都在書房坐很久,也就下午時能跟子晴去後山轉轉,這還是子晴強烈拉着他去的,說要勞逸結合。
子祿說想兩年後去試場,即便不中,也能積累些經驗。子晴聽了深以爲然。不過,沒幾天,他也去州學報到了。
家裡的日子又冷清了許多,徐師傅那邊的木工活幹完了,就剩下點油漆活,子晴撿了些楠木塊和紅木塊,準備沒事時再雕麻將玩,又從李師傅那要了點油漆,把舊麻將圖案重新刷一遍。
抱着小木塊,子晴忽然想到,自己新買的院子那邊,也該把門窗安上,還有基本的生活傢俱要備全,不然等林康平突然帶人回家了,一時上哪住去。於是跟徐師傅說了一聲,因爲家裡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木頭,又是準備給僱傭的人住的,要求不高,徐師傅就派了他大徒弟帶了個小徒弟過去了。
七月底的時候,李師傅的油漆活也完成了,沈氏心裡總算鬆了口氣,笑着說:“這回萬事具備,我可就單等着媳婦進門了。”
這日沈氏正在數着手指頭掐算子福都出門好幾個月了,連封信都沒送回來過,也不知這孩子在外頭能否順利,能否平安,子福就進家門了。
子福是在八月初十回到家裡的,風塵僕僕的,也瘦了好些,不過精神還好。等他洗漱完畢,坐下來歇息時。大家才知道他一路都經歷了什麼。
原來他跟林康平一路到了粵城,倒還順利,林康平接了貨就要回京城,子福在粵城周圍遊玩,領略下粵城的風土人情。本來他有些想跟着船隊去西洋繞一圈的,知道他九月十八成親。大衛沒敢帶他。說是這一趟他們除了要過海,還要翻山,很是危險,時間上也肯定來不及。子福從粵城出來。沿着官道往回走,越走發現乾旱災情越嚴重,於是他從嶺南那邊一路拐到嶽麓。在嶽麓書院停了半個月,一路往北,感受災情。感受飢餓,寫下了許多感想和遊記。
“爹,我這一趟出門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以前我竟是坐井觀天了,每一處都有每一處的風土人情,生活方式、語言習慣和禁忌。尤其是那些山裡的少數民族,有的民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可他們傳承了上千年的習俗裡,很多都是那種對生活的熱愛,對豐收和富裕生活的嚮往,讓人肅然起敬。我總以爲自己小時候經歷的那些就是最艱難、最悽慘了,殊不知這一路看了那麼多,又碰巧遭遇了旱災,這一路都有難民,還有的難民攜妻帶子的討飯,一個個餓的只剩皮包骨了,很讓人心酸,哎,什麼時候都是農民最難。”
曾瑞祥聽了高興地說道:“看來這一趟出門你的確磨練了很多,也收穫了很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古人誠不欺我。”
等子福休息了兩天,沈氏催他去給劉家送節禮,自己跟着去安州採買過節所需。回來又想到不若給家裡每人做一身新衣,穿出來也是體面,尤其是家裡的長輩,還要接受跪拜,想到這些,沈氏翻出了林康平年前送的那些好衣料,一人裁了一身。沈氏特地給田氏和何氏都各準備了一份給新娘子的見面禮,一隻銀鐲,一支銀簪。這是何氏提醒沈氏的,主要是怕到時何氏給了東西,田氏沒有拿出手的東西,怕外人笑話了。
“雖說她做事不招人待見,可終歸是子福的阿婆,是女婿的親孃,孩子成親是大事,弄體面些,說出去也好聽些,畢竟子福是要做大事的人。這回你就聽孃的,給她備一份見面禮,別到時沒有東西拿出手,讓外人笑話了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們苛待了兩位老人。至於那幾個姑姑,你就別管了。”何氏勸道。
沈氏聽了也對,橫豎東西是要回到自己兒子手裡的,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越性給自己親孃也準備了一份。
中秋節前,春玉特地帶着大毛來了一趟,沈氏沒讓他們進門,在門口聽春玉說大毛的婚期定在臘月十二,到時請全家都去喝喜酒。沈氏聽了也不接言,回身把門關了。春玉自回去向老爺子和田氏訴苦。
日子很快就滑進了九月,沈氏跟曾瑞祥和何氏商量定了菜譜,又跟村裡幫廚的五個人商定了日子,又檢查了打賞的荷包,又定好了誰家的整豬,又是給各家親友送信,總之,每日不做點什麼,心裡就慌慌的,弄得何氏跟曾瑞祥都笑話了她好幾次。
九月初八,這日送聘禮,僱了二輛驢車和一輛牛車,進了安州城,纔開始吹打着擡聘禮到劉家。劉家可能沒想到曾家出了二十二臺的聘禮,而且都是實打實的東西,先前已經給了一百兩的聘金辦嫁妝,這回又給了八十八兩的禮金,劉先生還是那句話,太破費了,劉母自是高興女兒找了個好人家,終生有託了。
九月十六,沈氏親自把婚牀擺好,牀褥牀單什麼的要等新娘進門,鋪上新娘自己的,檢查了屋內的各項陳設,就把門鎖好。
九月十七,中午幫廚人員進門試竈,近親的族人全家過來吃飯,也有遠道的親戚,如沈建水一家,夏玉一家、秋玉母子等等,加上廚師居然也有六桌了。
下午,林康平忽然進門了,還帶了一對二十多歲的夫妻外加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和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子晴的心忽地歡喜起來,知道林康平是特意爲了她趕回來的,怕家裡事情一多,又會出什麼亂子,雖然林康平沒說,但子晴也知曉了他的心意,不能說不感動。
家裡人來人往的,兩人在屋裡說了會話。子晴才知道林康平帶來的這家人是因爲遭受旱災被家人趕了出來,在逃荒的路上被他帶了過來了,男的姓王,女的姓李。
“我看過了他們的手,都是能吃苦的,家裡又是種地的,養雞餵豬都不在話下,也拾掇過果樹,剛好用來替咱們看守果園,真是再巧不過了。一會你也見見,要是滿意的話就把賣身契簽了。”林康平道。
子晴說果園可以住人了,她已經把舊的被褥撿了兩套過去,連井都打好了。林康平聽了說道:“還是我媳婦能幹,既如此,我先把人送過去,就別在家裡添亂了。”
家裡來來往往的客人太多了,事情太繁瑣,好在子祿他們也都在家,要不然,連茶水都來不及泡。林康平見了說道:“你就在屋裡招待女眷,外面的事情就別管了,我安頓好他們就回來幫你。”
子晴叮囑林康平在街上買些生活必須品,子晴剛陪着林康平出來,老爺子親自陪着春玉一大家來了。林康平和老爺子打過招呼就走了,春玉見子晴也沒有招呼她,便主動和子晴說道:“子晴,你大表哥和表姐以前是做得不對,我也帶着他們給你爹孃磕過頭了,如今你大表哥也要成親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我們誰也別提了。”
子晴聽了也沒接言,徑直回了屋,老爺子拉着曾瑞祥和田氏還有春玉和燕仁達四個人進屋,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過了許久纔出來,四個人的臉色均不大好看,不過,春玉一家倒留了下來。
林康平回來後看見春玉一家還在,悄悄問子晴:“到底還是留了下來,老爺子親自領了來,說了些什麼?不會爹孃心一軟,又原諒了他們吧。”
子晴正想開口,老爺子過來了,招呼子晴和林康平進了林康平住的廂房,三人坐了下來,老爺子先開口說道:“康平,阿公知道你有本事,會整治人,大毛的事阿公也不怪你,畢竟是大毛錯在先,阿公今天想對你倆說的是,你大姑和大毛他們都答應我了,以後安分守己地過自己的日子,不再算計你們,大家只當普通親戚走動,一年也不多,就幾個孩子成親互相給個面走動一下,還有就是過年拜年這一趟,其他的日子隨你們的意思。子晴,你一向是個明理懂事的孩子,你勸勸康平,再怎麼不對,也是親戚,給留點後路。”
子晴剛要開口,林康平抓住了她的手,說道:“阿公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說的我好像不明事理一般,子晴明事理怎麼了?明事理就該吃虧了也不吱聲不反抗?就該跟我岳丈岳母似的,這麼多年的付出得不到你們一丁點的回報和認可?那這樣的明事理我豁出去不要也罷,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護着,被別人欺負了就是不行。說實話,要不是看在岳丈的面上,那一隻手我都給他廢了。”
“可他們已經答應了,以後安分守己,不再招惹你們。”
“那我也答應,就此放過他,否則,就不要怪我沒事先提醒,還有那個什麼桂英,請轉告她,若有下次,我不是不打女人。”林康平說完就直接拉了子晴出來。
晚飯後,該走的都走了,林康平把帶來的賀儀拿了出來,居然是一隻白玉的擺件,童子持蓮,林康平說道:“大哥,我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連生貴子,荷花又稱蓮花,我特特跑了好幾天才尋來的。”
沈氏見了忙說這禮物送的好,子晴笑着說道:“這下可虧大了,以前的禮白送了,可惜了我大好的翡翠啊,早知道我就不送了。”惹來沈氏和子福兩人的追打,林康平忙護着子晴,大家鬧做一團,說笑了一會,就各自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