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沈氏帶着子喜回家,是林康平親自去接回來的,林康平年初的時候,在安州府和昌州府之間的豐縣買了一百畝的水田,這次帶着林福一塊去收的租子。這段時間,曾瑞祥也帶着子祿和子壽忙着收了幾天的租子,陳氏和子雨以及何氏倒是經常在晴園這邊。
沈氏和子喜一回來,家裡又熱鬧起來,子晴可是好好的在晴園備了一桌飯菜,給沈氏和子喜接風。席間,子雨笑着細細地跟沈氏學了周氏家做上樑和搬家那天的事,沈氏也忍不住心情大好。
子晴也補充了周氏幾次前來要東西的事,沈氏笑着看向曾瑞祥說道:“算了,看你爹的面子吧,不要讓他爲難。橫豎你們已經出了一口氣。”
“娘,咱們每次都是這一句話,怕爹爲難,他們是不是也抓住了我們的這個弱點,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其實爹爹已經不爲難了,通過那天的事情,我也想明白了,我會仔細掂量的。誰愛生氣誰生去,我不能因爲他們委屈了我自己。爹,你也站在我這一邊吧?”子晴問道。
“聽你娘胡說呢,我什麼時候爲難了,你們也不用看我的面子,都看了十幾年了,也沒看出什麼好處來,反倒是一大堆的麻煩,以後誰也不用再看了,怎麼舒心怎麼來,只要不是太過分,大面能過得去就成。”曾瑞祥看了一眼沈氏說道,其實。那日幾個孩子的胡鬧,他心裡也是很爽的。
“就是,我早瞅他們心裡不痛快了,我們早該這樣做了。”子雨歡呼道。
“我們早這樣做了,也許他們還會收斂些,這下可好,升米恩。鬥米仇的,想要改過來,難哦。大姑不就是一個例子?”
子壽說道。
“哎。你們一個個的,我剛從考場出來,也沒一個人關心下。問候一下,盡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也太不像話了。”子喜見沒人關注他,憋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四弟這麼聰明,你二哥還常說爹誇你念書有悟性呢,一個區區秀才,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們不用問,也知道你能過的。”陳氏笑着說道。
“能過算什麼。小四,你可別說姐沒提醒你,你要不中個廩生,你都白費我這些年的教導。”子晴說道。
曾瑞祥聽了子晴的話,盯着子晴看了半天。子晴琢磨了一下,明白過來了,忙道:“不是白費我這些年的教導,而是白費爹這些年對你孜孜不倦地教導。”
曾瑞祥聽了這話,這才捋了捋鬍鬚,笑了。說道:“還算你反應機靈,我這當爹辛辛苦苦地教了他這麼多年,還沒發話呢,你倒想在一旁撿現成的,你還能大過爹孃的養育之恩不成?”
“哪能呢,爹,自然是您老人家功勞大,我就隨口一說,隨口一說。”子晴忙給曾瑞祥倒上了一杯酒。
衆人見了紛紛笑了,沈氏說道:“偏生你慣會拿大,這會不知從哪裡學來的狗腿模樣?”
沈氏的話一說完,大家笑的更厲害了,連三歲的永鬆也會拍着桌子喊:“狗腿,狗腿。”邊喊嘴角還邊留着口水,這下大家更撐不住笑倒了。
子喜閒了下來,幾乎長在了晴園,因爲子祿和子壽明年又逢鄉試之年,兩人每日都要花一定的時間來苦讀,子喜剛從考場出來,自是不願再拿書本,故而,每日早飯後,都跑到晴園來找子晴,有時,也跟着康平去康莊那轉一圈,回來說這綠豆苗長得可比舊年的黃豆苗強多了,可見這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姐,我發現這種地也是一門學問,好像不比唸書輕巧,既勞心又勞力的,一年的收益還小,什麼朝代都是過的最苦的,士農工商,可實際上,他們甚至不如大戶人家的奴才舒心,除了有一個自由的身份。”子喜嘆道。
“這說明你這段日子沒有白跑,也學會了思考,學會了站在農民的立場考慮問題,這對你將來做策論和出仕應該有些幫助。”子晴摸了摸子喜的頭,頗有種吾家有弟初長成的欣慰。
十來天后,林康平早飯後從康莊轉了一圈回來,說外面的天氣太熱,衝個涼後,見子晴穿着短袖短裙在臥房裡陪着書睿玩,便也只穿着背心短褲的,剛坐下來沒說幾句話,子喜一路衝了進來,小青一下沒攔住,子喜就衝進了內堂,喊道:“姐,我中了,真的中了廩生,整個安州第二名。”
“真的呀,太好了,小四,你縣試第二,府試第二,沒想到你院試也能拿個第二,等將來你鄉試和會試的時候,要是還能拿個第二,就厲害了。”子晴一聽忙迎了上去。
誰知林康平快速把子晴拽了回來,推到了隔壁的屋子,子晴還沒明白過來,林康平丟給她一套衣裙,然後黑着臉出去了,子晴低頭一看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短衣短裙的,雖過膝蓋了,畢竟還是漏了點小腿和胳膊,忙套上了外面的長裙。
這時,子晴聽見他對子喜說道:“都成秀才了,不知道不能隨便進別人的臥房,以後,須等丫鬟問過了才能進來,記住了沒?”
子喜沒見過林康平這麼嚴肅跟他講話,一下子有些蒙了,也不知道爲什麼,等子晴套上衣裙出來,子喜還偷偷地問道:“姐,我姐夫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我也沒幹什麼呀?”
“沒什麼,你姐夫剛出去一趟,有點中暑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回家吧,爹孃肯定高興,大哥上次還沒中廩生呢,走,回家看看爹孃去。”子晴抱起孩子放在了推車裡,讓子喜先推了出去。
子晴找好林康平的衣服,親自侍候林康平更衣,見林康平還板着臉,說道:“這不第一次嗎?他也是太高興了,?你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他什麼都不懂,被你嚇壞了呢。”
“還好咱們沒做什麼,這要做什麼,他這樣衝了進來,咱們的臉往哪放,這個毛病可不能慣他,你也提醒着他點。”
子晴掐一把林康平的腰,說道:“知道了,真小氣。”
子晴趕回孃家時,正好三婆婆帶着她的兩個兒子,媳婦以及兩個孫子,也進了廳堂,子軍和子新正在給曾瑞祥磕頭,三婆婆在一旁抹眼淚。
“這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祖宗顯靈,老曾家的造化大了,這一下,全村都轟動了,今年老曾家一下中了三個秀才,我這老婆子這下可有臉面去見老曾家的列祖列宗了,說什麼也擺幾桌酒,少不得熱鬧熱鬧一天,到時候,你們全家都得來,一個不到我是不依的。”三婆婆一會哭一會笑地說道。
“應該的,要沒有二哥,哪有這兩個兔崽子的今天?就是傾家蕩產我也樂意。”曾瑞發拍手說道。
“大堂叔,子軍都是秀才老爺了,哪能還叫兔崽子?”子晴笑道。
“啊,哦,是不能叫兔崽子了,以後叫什麼呢?”曾瑞發摸着自己的頭問道。
“你又吹上了,當初是誰說不讓孩子唸了,嫌孩子花費太大了,這會倒是能說了。還傾家蕩產的,孩子們還等着銀子進州學呢。”曾瑞樂推了他大哥一把,見他大哥似乎被這巨大的喜悅衝昏了頭腦。
“說好了,三天後擺酒,我們還要去通知下別人,就不打擾你們了,子晴,你一家也得來,記住了?”三婆婆說道。
等他們一走,子晴問道:“娘,小四這個咱家還擺酒嗎?”
“不擺了,幾個哥哥都沒擺,單我擺,有什麼意思?等我中了進士再擺也不遲。”子喜搶先說道。
曾瑞祥一想,也的確如此,總不能厚此薄彼的,當年子福中了秀才也說了一番和子喜類似的話,想到此,曾瑞祥看向小兒子的眼光不禁多了幾分欣慰,只怕子喜將來的成就還要高於子福,曾瑞祥喜滋滋地想道。
“這有什麼打緊,你是廩生,和我們不一樣,值得慶賀,是咱家的頭一份呢。”子祿忙說道、
“即便不擺酒,咱自己人還是要慶賀一番的,今天我預備一桌好菜,咱好好鬧一天。”沈氏說道。
“那也行,明天我擺酒給小四慶賀。今天就在娘這邊叨擾了。”子晴也笑道。
說到這個,曾瑞祥纔想起來,還沒去通知老爺子一聲,沈氏帶人準備飯菜,曾瑞祥親自帶着子喜去學堂了,沒想到回來時老爺子和田氏都跟着過來了。
老爺子一直坐在子喜的旁邊,笑不攏嘴,又是誇沈氏和曾瑞祥對孩子教導有方,又是誇子喜懂事知道用功,忽然又想到春玉家的五個兒子,如今還沒一個懂事挑大樑的,老爺子不得不承認,沈氏對幾個孩子一直教育得很好,每個孩子都知道上進。
“老二媳婦,爹今日說一句心裡話,爹打心眼裡感謝你,謝謝你把曾家的這幾個孩子教養得這麼出色,我知道是你的功勞大過老二的,老二回家時除了子雨,幾個孩子也長大了,爹以前糊塗,有不到的地方,你就看在我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的份上,就忘了吧。”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的話很突兀,大家一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