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翼並不理會,盯着狼王桐問。
“她不會死吧?”
狼王桐淡淡一笑。
“不會,她只是吃了千年蛇魄,又喝了蛇血,一時還不能化爲己用。你叫什麼名字?”
空翼看着黑壓壓的狼羣,老實地道。
“空翼。”
“空翼?”狼王桐若有所思,“紅狐家族有個叫烈陽的,你認識嗎?”
“那是家父。你怎麼知道?”空翼很是吃驚。
狼王桐目光閃過一絲溫暖。
“他好嗎?”
“家父十六年前就過世了。”
狼王桐一怔,神情黯然。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空翼愣住了,有些意外,只見狼王桐一擺手,狼羣無聲息地消融在夜色裡,遲疑了一下,深深地一躬身,疾飛而去。
狼王桐怔怔地望向天際,不知何時妻子小玉挽住了他的胳膊,輕聲道。
“你是對的。我們惹不起人類,烈陽那麼深的道行都沒有逃過。”
狼王桐泛起一絲苦笑。
夜色下的珙桐花,潔白中帶着絲悽清。
琉璃置身於黑暗的寒冷裡,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死,一下子蹦了出來,裹緊了她,死死地裹緊了她。死是什麼呢?她聽見自己在狂嚎,她想活着,想見她的紅狐狸。紅狐狸?
“紅狐狸!”
拼出全力喊出了聲,撕破了無邊際的黑暗和寒冷!猛然地睜開雙眼,坐了起來,定了定神,遊目望去,青色的四壁,角落堆滿了竹簡。看到身下是厚厚軟軟的乾草時,只聽見有人說。
“你醒了?”
聲音顯得有些突兀,自她身後走過來一個身着黑袍的人,半遮着臉,只露着雙眼。
琉璃望着那雙眼眸,感到了溫暖,嗅到狼的氣味,可又好象不是。
“我是這裡狼羣的狽。三天前的晚上,雲飛送你來的。”
琉璃歪頭想想。
“那紅狐狸呢?”
“紅狐狸?”狽奇怪地看着她,搖搖頭。
琉璃立刻起身,未等站起便摔倒了,略一錯愕,只聽狽道。
“你吃了千年蛇魄,又飲了蛇血,以你的道行一時還經受不住它的功力,需調息幾日,方可行動自如。”
她沮喪地低下頭。
“那,那紅狐狸呢……”
狽並沒在意她說什麼,而是問起琉璃身上的衣服哪裡得來的,琉璃如實講了,狽頓時眼睛一亮,很小心地道。
“……那是塊‘意念玉石’。若非此石,以你的資質,活下去尚且困難……”忽然住了聲,目光變得深晦起來,像是陷進一個難解的謎中。
琉璃眨着眼睛,一點也不明白。
清晨的天空甜美而溼潤,蔚藍的遠處,白雲如棉。身體已無大礙的琉璃偷跑了出來,略停在河邊嗅着,紅狐狸故意留下的氣味叫她心裡一喜。
“紅狐狸——”
看到一羣蝴蝶向崖壁上翩飛去,那上面空翼的狐狸頭正繞着幾隻鳳蝶。她飛逝而上。
空翼眼睛亮了,漾起陽光般的微笑,身體俯衝下,伸出手牽了她一隻袖子,挽起躍回崖頂。
他們彼此相望,一笑。
“你好了嗎?”
琉璃點頭。
空翼捏捏她的肩,上下打量,卻問起雲飛。當琉璃說沒有見到雲飛時,那狐狸的小眼睛流露着異樣的神色,想起那日若不是琉璃,自己早成了蟒蛇肚中之物了,空翼顯出些感激來。
“我帶你去我的蝴蝶巢!”
琉璃小臉上露出無憂的笑容。
“真的有蝴蝶巢嗎?可上次……”
“那是哄騙黃皮子呢!今日我就帶你去見識一下,我真正的蝴蝶巢!”
“好!好!”琉璃連連答應,隨他掠進叢林。 空翼問起蟒蛇的事,琉璃臉上仍留着懼色。
“我想咬斷蛇身,可吞下去的是蛇皮。”
空翼恍然,怪不得那日見她奮力咬什麼,蟒蛇不理會呢!其實以蟒蛇的靈敏直感,琉璃在後面它是知道的,不過是化人形前的蛻皮耗力過多,無暇顧及罷了。
空翼偷眼瞧着她稚嫩的小臉,嘴一努,宛如鳥鳴的聲音自他口裡飄出,時而輕柔、時而嘹亮。頓時,吸引來許多能歌的鳥兒在他頭上盤旋,爭先恐後鳴叫不已,大有一決高低的氣勢。空翼甚是得意,衝着琉璃眨巴着眼睛,食指的靈力化成花的清香,驅來只只蝴蝶助陣,繽紛色彩,鳴聲一片,極是熱鬧。
琉璃瞧呆了。
空翼更賣力地吹,聲音婉轉,又如歌唱,比鳥鳴更富有韻律,使得鳥們氣憤地來啄他的頭。突然,一隻藍翅八色鶇自樹上飛出,冷冷地道。
“哪來的死狐狸,敢來戲弄我們!”
空翼愕然,什麼世道?鳥也能開口說話?還沒等他回過神,藍翅八色鶇豔麗的尾巴一翹,一堆糞便落在他頭上,拍拍雙翅飛走了。其他的鳥現學現賣,一會的功夫,空翼的身上到處都是鳥糞。
琉璃哈哈大笑,笑得不得不靠在樹邊。
空翼又驚又惱,向着飛走的鳥們大罵。
“死鳥!死鳥!”卻也不追,也不還手,而是掉頭去找水,尋到一個湖,縱身跳進去。
琉璃趕忙跟來,見水裡的空翼只露個頭,正使勁搓洗着衣服,呵呵笑了。
空翼生性最愛潔淨,這次可徹頭徹尾髒了一次,心裡難消怒氣,暗自盤算着如何報復那隻死鳥。洗的差不多,躍進另一條清冽的河水裡繼續搓洗,一遍一遍地搓洗。
琉璃跟着他,站在河畔,看到他火紅的狐狸頭掛滿了水珠,晶晶地閃着亮,微笑着。那隻藍翅八色鶇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立在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