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以平靜的口吻說出這些深宮秘聞，凝霜一時愕然，居然是這樣，前前後後的恩怨糾葛在這一刻清晰鋪展在面前，她的腦袋裡因爲突然間充塞了太多東西反而一片空白。
好一會兒，凝霜才消化了這些前塵舊怨，定定地望着他：“所以，你娶我，除了因爲葉家的權勢，還有就是想報復皇后？可是她已經死了，所以就把仇怨算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做出那些事的又不是他。而且你們的恩怨跟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把我牽扯進來？”
她自幼生長在父兄的照顧下，跟宮廷沒有絲毫的接觸，可是偏偏到底無可倖免被波及其中。
秦慕崢沉靜地望着她：“原本我是這樣的想的，可是後來才明白不是。”
“後來？”凝霜疑惑。
“是的，後來。”秦慕崢接着說，“從賞花宴上見到你，得知你是葉丞相的女兒，我就開始有意接近你，中秋節那晚遭遇刺客意外跌落山崖，我保護你也是出於算計，贈你花燈，帶你看煙花，做的那一切都是爲了讓你傾心於我。再後來更是步步爲營，將你迎娶過門。”
“這些我都已知道。”知道他不過是虛情假意，知道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知道在他心底只有那權謀慾望，知道一切一切的真相，讓人無力的真相。
“我以爲一直都是這樣。”秦慕崢苦笑一聲，“直到那一天，你落水昏迷不醒，而我卻一點都不高興，心裡有塊地方，好像缺失了一樣難受，那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早已入了戲、動了情而不自知。”
一直以來他都在故意忽視對她的感覺，其實很早以前，她就無聲無息走進了他的世界。
或許是在她送給他那個布偶娃娃的時候，或許是在她擔憂他的傷勢而掉下眼淚的那一刻，或許更早地在賞花宴上，她對着他毫無雜質的微笑的瞬間，他就已經無法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了。
只是一直以來他都太過固執，不肯承認悄然改變的初衷，以要利
用這個相府獨女爲藉口，一次次地利用傷害她，卻也無法遠離她。或者說不允許她遠離，即便用盡手段也要她在身邊，她只能屬於自己。
凝霜驚愕地聽着他的訴說，一時難以置信，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眼前這個人，居然在向她……傾訴心意？即便是最荒謬的夢境裡，也不曾出現這樣的情形。
“我想，這輩子，我是不可能放開你了。”眼底霧靄深處，似有無限情深。
如果換了一個人說出這樣情真意切的話來，凝霜想，她是無法拒絕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卻讓她無法不遲疑。
半晌，凝霜才輕輕開口：“你是想說，你之前做出的那些反覆無常的事情，只是因爲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意？那麼你現在這番話又算什麼？”
“是的，我希望——現在還不算晚。”伸手覆蓋住她的，那麼纖細柔軟的手，不經意就會折斷，他曾經怎麼會讓她去做最低等的婢女，讓她吃盡苦頭，而今後再也不會了，他只會好好照顧她，再不會讓她受委屈。
凝霜默然，怎麼有人在做了那麼多事之後，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何況，她怎麼知道這不是又一場遊戲，一次輸心的遊戲。他想從她的身上，她的家族獲取什麼，而故作的深情，只爲騙取她再一次入網。
而她再已輸不起了——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緩緩地將手從溫暖的大掌下抽出來：“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的話嗎，人這一輩子，傷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秦慕崢滿懷希冀的面容剎那凍結，彷彿被九寒天的冰雪澆了個透，看着她瑩白的手從他掌中一點一點退出去，最後轉過頭，疲憊地闔上雙眼，再也不願說一句話。
一縷苦笑浮上了俊美的臉孔，儘管被巨大的失望淹沒，卻也沒有出乎意料，會有這種結果也很正常吧，他確實是傷了她的心。
“沒關係，終有一天你會相信的，我會證明給你看。
”只要她留在身邊，他總有辦法會讓她回心轉意。從來，他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隨便你。”閉着眼睛，凝霜冷冷地丟出三個字作爲迴應。
而這時，馬車已緩緩停在了宮門外。
下車時，凝霜正欲提起繁複的裙裾，不妨秦慕崢先一步抱起她落到了地上，嚇得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襟驚呼出聲。
“我不過怕你再次摔倒而已。”秦慕崢笑着解釋。
這曖昧的一幕被侯在宮門前同樣欲進去慶賀太子大婚的朝臣和眷屬們看到，不僅引來各式各樣的注目禮，更兼竊竊私語。
凝霜臉一紅，急忙掙扎着從秦慕崢懷裡跳下來，忽視旁邊投來的視線，急匆匆往宮裡走去。
秦慕崢無所謂地一笑，跟了上去。
剛剛熱鬧不已的宮門邊，一輛流蘇馬車內，盛裝打扮的女子望着那兩人相攜的背影，暗暗咬緊了牙，風情婉轉的面容溢滿了嫉恨。
果然，她就知道這個葉凝霜是個禍害。
“小姐，該下車了。”旁邊，丫鬟見主子遲遲沒有動靜，不由出聲提醒。
她這纔回過神，恢復常態，理了理鬢髮，問道：“小秋，你說，是我美還是葉家那個丫頭美。”
小秋一怔，葉家的那個丫頭，難道是指三王妃葉凝霜，轉瞬一想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當然是小姐美貌才情更勝一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杜家千金豔冠羣芳，才色兼備。怎麼是那一個黃毛丫頭能相提並論的。”
“哼，就知道嘴甜。”明知道是刻意討好，杜若薇還是愉悅地整了整身上那件綾羅絲緞蟬翼縷花荷葉裙，施施然在小秋服侍下步下馬車，霎時周圍驚豔的目光盡數投來。
理所當然地承接着落在身上的視線，杜若薇不禁微微翹起了嘴角，彷彿驕傲的孔雀，一路向大殿迤邐而去。一個沒什麼本事的小丫頭而已，她纔不放在眼裡，暫且讓她得意一陣子，看誰能笑到最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