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愛情,趙燕茗比她積極,趙燕茗排斥的只是父母安排的一對一的相親,但她渴望愛情渴望找到另一半的心思比沈春曉不知道強烈了多少。
趙燕茗常說:既然咱們不能違背自然規律影響社會和諧,單身不了一輩子,爲什麼不能自己找個對眼的一起把以後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一點呢?
從這句話裡可以看出,趙燕茗是不排斥圍城的,她只是不願意隨便找個人進圍城。真正排斥的反倒是她沈春曉,一次愛情的失敗,讓她在心裡對婚姻這個詞有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二十八歲還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在另一個城市的爸媽手裡鞭子再長也碰不到她一根頭髮,可是,她真能一直騙下去嗎?謊言總有戳穿的一天,到時,爸媽知道她的現狀,免不得擔心難受,她情何以堪?哪條地縫可以塞得下她這樣一個大活人啊?
可是,她那麼懼怕一段新感情,又怎能期望有那麼一個男子溫柔地來開啓她的心門?
這樣一想,沈春曉覺得前途都黯淡起來。
幾米遠處的熱鬧和喧囂顯然是與她無關的,沈春曉用手支了額頭,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輕輕轉動着面前的杯子。
“嗤!”一聲輕笑。
沈春曉擡眼,意料之中,看到盧浩翔那張討厭的笑臉。她皺了皺眉,沒好氣地道:“陰魂不散!”
盧浩翔笑嘻嘻地道:“喲,在這裡學林妹妹呢?人家林妹妹芳齡才十六,眉頭一蹙,輕輕一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沈大經理,你比人家可整整大出一輪了,想取得這樣的效果是不太可能的,就別做人家東施做的事了哈,這有損東施的形象!”
這不明顯罵她東施效顰裝腔作勢嗎?沈春曉簡直要氣炸了,她深吸了口氣,提醒自己淡定淡定,在這樣的地方和他盧浩翔一般見識,才真是有損形象呢。她挑了挑眉,反脣相譏道:“盧經理,我是你眼中的剩女,坐在這裡毫不出奇。不過我就奇怪了,你行情這麼好,怎麼也被這滿廳的女士給視而不見了呢?看來女士們的審美觀還是正常的。自命不凡的男人,最終的下場也必只能自鳴得意,自我陶醉。”
“過獎過獎,”盧浩翔哈哈一笑,在旁邊坐下,坐得隨意又自然,說道,“自我陶醉倒是不至於的。”他揚了揚手,右手間十幾張名片疊成一個長方體,笑聲裡不無炫耀,“她們硬是把名片塞給我,我只好勉爲其難收下。這些女士條件都很不錯,這不是讓我爲難嗎?沈大經理如果有時間,倒歡迎你爲我建議建議!”
“對不起,我的時間不會用來做無聊的事!再說,幫人也得看對方是誰,對你盧浩翔?我沒這個義務也沒這個心情!”
“說得也是,我能理解。面對優秀的同性自慚形穢是難免的,沈大經理自尊心強,我也不能強人所難是不?”盧浩翔三寸舌頭殺人不見血,猶嫌不夠,又笑眉笑眼地加上一句,“再說,顧影自憐是傷身的,我也不能這麼殘忍,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無地自容上。對不?”
“你才無地自容呢!”看着盧浩翔好整以暇玩世不恭的笑臉,沈春曉真想讓他五官挪位,鼻子開花。她手抖了幾抖,終於還是按捺住,沒有把飲料潑出來,側頭看了看,現在吵起來只會引別人看笑話。他盧浩翔不在乎,自己卻不能陪着他丟臉,今天是她沈春曉心情不爽,不想戀戰,可不是認輸,她忍讓地道,“我只想清靜一會兒,拜託你還是從我眼前消失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盧浩翔笑道:“看來沈大經理把這兒當成你的辦公室了,公衆地方,誰也沒有所有權。我覺得這兒挺好,所以現在我還不想走!奇怪,張老闆說每個人身上都有閃閃發光的優點,可是,在你身上,我怎麼半點優點也沒找到?”
“彼此彼此!”沈春曉站了起來,掃了他一眼,帶着輕傲和不屑道,“你不走我走!”
“請便!”盧浩翔笑微微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沈春曉實在不想面對這個男人,要是知道今天這羣人裡有他,哪怕趙燕茗用所有存款砸她她也不會來。當然,如果趙燕茗的存款超過六位數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看着沈春曉憤怒地離去,盧浩翔挑了挑眉笑了,那是佔了上風的勝利的微笑,連眼裡也閃動着挑戰的光芒。
趙燕茗不知道這邊的沈春曉正處於氣急敗壞當中,她和張向陽聊得很投機,已經初步敲定了採訪事項,連時間都約定了。要不是今天張向陽太忙,她還想擇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呢。
現在張向陽要去招待他的托兒們,趙燕茗心裡高興,挺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一擡眼,卻看見右前方沈春曉氣沖沖地站起,旁邊那個笑得得意又隨意的男子,不是盧浩翔嗎?
看來他們真是八字不合,一碰見就劍拔弩張的。趙燕茗饒有興趣地看着沈春曉走進人羣中去。
她輕輕笑了,先前一心想着張向陽這個採訪,沈春曉躲進陽臺的小動作她看到了,不過無暇顧及。現在沈春曉被這個叫盧浩翔的男人給氣得腦袋發昏直接融入熱火朝天的相親隊伍中,這是好事兒。
這春曉,自己費盡口舌還不如盧浩翔往那兒一站呢。看來,還是盧浩翔氣場強。
沈春曉身材高挑,長得漂亮,加上衣着得體,怎麼看也是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宜室宜家的形象,徐治建兩隻眼睛狂往外冒紅心,覺得整個活動中所有的女性都不及沈春曉,因此再次鼓足了十二萬分的勇氣,來請她跳舞。
沈春曉覺得進入了人羣不跳舞就太顯眼了,譁衆取寵和標新立異不是她愛乾的事兒。既然徐治建來邀請,再駁他面子也不好,於是這次沒有拒絕,和他步入舞池。
她舞跳得雖然一般,但徐治建跳得不錯,在他的帶動下,她不會出醜。趙燕茗像看舞臺劇似的,一雙眼睛往外直冒尋幽探秘的火花,盯着他們企圖發現一點曖昧的蛛絲馬跡。
徐治建對春曉很有好感,一直情意綿綿地用眼睛表達對她的欣賞,來參加這個聯盟會,他本來也只抱着試試看的心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居然對沈春曉一見鍾情了。
心動的感覺讓這個三十歲的男人一下子變得熱血沸騰熱情洋溢起來,覺得不虛此行。
可惜沈春曉這會兒早就魂遊八百里之外,他的眉目傳情完全成了對牛彈琴。
趙燕茗心情好極了,一閒下來八卦心理壓都壓不住,她看看徐治建和沈春曉,又看看在另一邊的盧浩翔。
這時盧浩翔正眯縫着眼睛,把玩着手裡的一疊名片,目光落在人羣裡,不知道在看誰,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但即使這樣,他本身散發出的那種淡定深透的氣質也讓人不由得側目。
趙燕茗目光流轉,輕輕一笑,端了酒杯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盧浩翔擡了擡眼皮,看了她一眼,見她是奔自己來的,只笑了笑算是招呼。
趙燕茗在他對面坐下,笑盈盈地衝他舉杯道:“你好,我叫趙燕茗!”
盧浩翔也舉了舉杯,乾脆簡短地道:“盧浩翔!”
趙燕茗笑道:“不去跳舞?”
盧浩翔目光轉過來,掃了她一眼,慢慢就帶了些笑意,懶散地說道:“如果你請我跳舞,可以考慮!”
趙燕茗輕淺一笑,目光掠過他手裡的一疊名片,意有所指地笑道:“算了,我要請你跳舞,我就成了衆矢之的。另外,我還得照顧一下好友的情緒,不能在你剛剛氣走她之後,就來招惹你!”
“好友?沈春曉?”盧浩翔心裡一動,心想,她會不會也認識安珠?想到安珠,心裡有一種刺痛,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這個名字在突然從心底冒起的時候,還帶着同樣的殺傷力。
對安珠的不辭而別,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那種愛夾着怨,痛夾着傷,五味雜陳,難以形容的感覺尤爲強烈。
“你們似乎認識很久了!”趙燕茗的八卦心理正以超級速度在身體裡膨脹,春曉做什麼都很冷靜淡定,這盧浩翔真了不得,輕輕幾句話,四兩撥千金,就叫春曉失控變色。不八卦一下,也對不起她被春曉狠宰後受傷的小心靈。
“你們是好友,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盧浩翔被拉回思緒,淡然一笑,他笑得禮貌,卻已經拒人千里。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看來,你們的心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作爲春曉的朋友,我該遠離你。不過,我的好奇心常常超越友情!”被這樣推拒,趙燕茗並不覺得尷尬,仍然笑顏如花地道。
盧浩翔聽她這麼說,倒好笑了,上下打量她一眼,語意很淡,卻很尖刻地道:“長得漂亮的女人都認爲自己是中心點,每個人都有回答自己的義務,所以,更具有八卦的潛質。別人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那一個美女,是不是等於一千隻鴨子?”
“多承誇獎!對於我的美貌,我從不否認。雖然被你罵成一千隻鴨子,但我仍然誓死捍衛我八卦的權利!”趙燕茗並沒有生氣,反倒微微一笑,拈杯的樣子優雅自然,挺有寵辱不驚的意味,說道,“長得帥氣點的男人大都喜歡裝酷,覺得可以睥睨天下女性,盧先生用自己的行爲驗證了這句話。我想,我有點明白你和春曉心病的癥結所在了。”
被她似諷似謔地一番回擊,盧浩翔心想,果然物以類聚,連牙尖嘴利也一樣,於是從善如流地笑道:“近墨者黑果然不假,已經領教了!”
“過獎了,可我覺得是近朱者赤!”趙燕茗笑吟吟地道,她本來漂亮,加上這睨眼一笑,頓時風情萬種。
盧浩翔剛還沒注意,現在對上她的笑臉,覺得果然美貌逼人,這種漂亮不同於沈春曉的,沈春曉的漂亮中帶點冷傲,帶點居高臨下,她的漂亮卻是親切的,熱情的,讓人如沐春風,感覺很近。
奇怪的是,沈春曉越冷傲,他就越想刺激她,刺激得她怒火中燒氣急敗壞,他心裡就有幾分得意。相反,對趙燕茗的親切,他倒覺得沒意思了。
這時,沈春曉那邊一支舞已經結束,趙燕茗站起來笑道:“好了,一千隻鴨子要走了,盧先生,再會!”
盧浩翔面不改色地笑道:“多謝還我耳根清靜!”
“好說,好說!”這會兒趙燕茗更想知道春曉那邊的戰況,盧浩翔哪怕嘴裡吐刀子她也當廢氣。
沈春曉謝絕另一個男子跳第二支舞的邀請,也謝絕徐治建的殷勤,走出人羣。
趙燕茗迎面花枝招展地笑道:“感覺怎麼樣?”
看出她不懷好意,沈春曉好氣又好笑,白她一眼,道:“在一幫荷爾蒙過剩的男女當中,色眼和白眼齊飛,殷勤和醋意一色,你覺得怎麼樣?”
“嘴別這麼刻薄吧?”趙燕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誰叫你長得人模狗樣,像個淑女呢?”
“那你呢?戰況怎麼樣?張向陽也算是個出色的男人,你如果打定主意今晚洞房花燭,我就自己打車回去!”沈春曉覷她一眼,語音淡淡地反脣相譏。
“我今天流年不利怎麼的?遇上盧浩翔這個犀利男,還要伴你這個犀利女,脣槍舌劍都衝我來了是不是?你們倆打對臺就算了,我可不是池裡的魚啊,幹嗎要被你們無辜牽連?”
“哎,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我們那是一個檔次嗎?”沈春曉滿臉不屑,直接阻止。
趙燕茗撲哧一笑,道:“好好好,當我沒說。我來也來過了,現在要走了,你走不走?”
“當然走,難道等人請吃宵夜啊?”沈春曉白她一眼。
跟張向陽打過招呼,兩人離開鵲橋聯盟,但時間實在還太早,作爲都市女性,這麼早就回家準備睡覺簡直是浪費生命。兩個人對望一眼,沈春曉說:“去喝一杯吧!”
趙燕茗眉開眼笑,她這時候無比需要一個只有她和沈春曉兩個人的地方來把八卦進行到底,既然春曉主動提出來,那再好不過了。
兩個人進了路邊一家看起來挺高檔的酒吧,一置身在霓虹光影的熱鬧中,趙燕茗的八卦細胞頓時活躍起來,她探究地、賊眉賊眼地閃着那雙眼睛,長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扇着,尋幽探秘地道:“是不是該從實招來了?”
“招什麼招?”沈春曉端杯喝酒,高腳透明杯裡,淺紫色的液體在燈光的折射下非常妖豔。
“你和那個盧浩翔的關係!”
“我們是同事!”沈春曉皺了皺眉。
“就這麼簡單?關係非同一般的同事吧?我還沒見過你會爲了哪個外人,連一向穿得好好的淑女的僞裝都會剝下來踩在地下的!”
“什麼淑女的僞裝?我從來不是淑女!”沈春曉受不了似的道,“你能不能別這麼酸?你纔是淑女呢,你全家都是淑女!”
趙燕茗撲哧笑了,改口道:“得,算我用詞不當,你一向自詡泰山壓頂不變色,對這盧浩翔,也未免太沒定力了吧?”
沈春曉再喝酒,長長吐了一口氣,才輕聲道:“他是安珠的前男友!安珠去加拿大前拋棄的那個!”
趙燕茗一怔,失聲道:“就是他?”
沈春曉點了點頭,說道:“你別說你遭受池魚之殃,我才遭受池魚之殃呢。安珠的離開,他歸罪於我在中間做了手腳,另外,我們之間不止這些過節。所以,沒哪一次我和他能和平共處的!”
趙燕茗聽得瞪大眼睛,吸着氣,又嘆着氣道:“誰知道我進修個一年回來,中間竟然發生這麼多事,早知道,我就該把那名額讓給別人了。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好戲啊?”
沈春曉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給她白眼了:“你不八卦會死啊?”
“八卦是我的工作之一,完全是一種本能,哈哈!”趙燕茗很有同情心地道,“我有點明白他爲什麼之前對我這樣的美女還這態度了。敢情這孩子自從被安珠拋棄後,就憤世嫉俗地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視爲仇人了。唉!”
“你想去招惹他?”
“我閒得沒事幹了我?不就是先前見你和他有點貓膩,去打探情報了嗎?我對這樣的男人不感興趣,誰閒得發慌拿鬥嘴當娛樂呀!”
沈春曉繃不住笑了,道:“別談他了,咱們說點別的吧!今天戰況怎麼樣?能向叔叔阿姨交差了嗎?”
趙燕茗苦着臉道:“春曉,你能不能別這麼殘忍?總是在我心情不錯的時候一句話就把我打回現實,你難道不知道同情心三個字怎麼寫嗎?”
春曉舉杯微笑不語,非常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