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出繼

年氏一死胤禛就賜年羹堯自盡, 還賜死了年羹堯的二子,不過保全年氏一族的性命,她的父兄也只是罷官, 沒有太多的牽連。

屋外北風颼颼的吹過, 吹得我心底發冷, 我看着空寂的院子, 道:“年羹堯雖然死了, 但父兄還在,陛下也算是對得起皇貴妃娘娘了。”

錦繡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驚魂未定的喘了幾口氣, 道:“主子,皇上剛剛下旨將三阿哥出繼給八王爺了。”

我嚇得身子一晃, 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下意識的用手緊緊地握住桌邊, 穩住了身形,“前兩天還好好的, 怎麼就突然出繼了。”

“今個皇上考校衆阿哥的才學,三阿哥遲遲未到,皇上等不急了,就先宣了四阿哥進去,四阿哥出來後又叫了五阿哥進去, 等五阿哥進去好一陣了三阿哥纔來。叫三阿哥進去後, 不知怎麼回事, 父子倆吵了起來, 後來皇上就下旨出繼三阿哥了。”錦繡說了一大長串也沒說到重點。

錦生性子急, 打斷錦繡的話,問道:“皇上和三阿哥吵什麼了?”

錦繡搖頭道:“具體的奴才還沒打聽呢, 就跑回來報信了,只是路上聽幾個宮人謠傳,說是三阿哥和皇上談起了孔孟之道,說陛下心胸狹窄容不得功臣。”

我眉頭微皺,想了一想,道:“不會吧,三阿哥雖說口無遮攔,但一向恪守君臣父子之道,怎麼會如此說陛下呢。”

錦生也是不信,“三阿哥雖然愛在外面胡搞亂搞的,可對陛下一直是唯唯諾諾的,怎麼突然有膽子頂撞陛下了。”

“宮裡的人都是這麼說的,是真是假奴才也不知道。”錦繡火急火燎的跑回來報信,自然也沒時間去分辨信息的真假。

我苦苦思索半晌也沒理出個頭緒來,索性不想了,吩咐錦生道:“你去讓小白子告訴弘曆,讓他去送送他三哥,雖然以後不是親兄弟了,但也算是堂兄弟,別因爲出繼了就生分了。”

錦生下去後,我又問錦繡道:“齊妃娘娘那怎麼樣了。”

錦繡茫然道:“奴才沒來得及打聽那麼多,不過皇上好像是讓三阿哥收拾好東西直接出宮,都不許三阿哥去和齊妃娘娘那辭行。”

我不由得連連搖頭,道:“也不知三阿哥到底做了什麼惹得陛下發了那大的火,連孝道人倫都不顧了,非要趕他走。”

錦繡對胤禛的做法也是不解,臉上略有氣憤之色,“陛下說聖旨一下三阿哥就是八王爺的兒子了,和齊妃娘娘半點關係都沒有了。”

李氏好不容養大了個兒子卻被胤禛出繼了,李氏不知會不會和年氏一樣經不住打擊就去了。我心中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道:“你跟我去看看齊妃娘娘吧,她現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鹹福宮裡靜悄悄的,平日裡清掃的太監宮女全都不見了蹤影,在院中站了好久也不見有人出來,我便自己向正殿走去,正殿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看不見。我環視一圈後,只聽東暖閣裡有聲響,就向裡走去。

進了東暖閣,只見李氏在牀上昏迷不醒,竹魚跟旁邊伺候着,竹魚聽到了響動回頭一看,見到是我,趕忙行禮,道:“奴才請熹妃娘娘安。”

我道:“起吧。”我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李氏,道:“聽說時哥兒出事了,就過來看看齊姐姐,沒想到院裡沒有人,就自己進來了。”弘時既已出繼,我也不好再稱他爲三阿哥,只能叫他一聲時哥兒了。

竹魚聽到時哥兒這稱呼時,眼眶一紅差點沒哭出來,還是強忍住了,請罪道:“主子讓宮裡的人出去打聽消息去了,就留奴才一個人伺候主子,怠慢了熹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竹魚的語氣很是低聲下氣。

我的心一緊,急道:“還不快把人找回來,哪有在皇上氣頭上大張旗鼓的打聽消息的,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咱們只有叩頭謝恩的份,瞎打聽什麼勁啊。”

李氏和竹魚是關心則亂,沒想到這一層,被我一說立刻反應過來,如夢初醒,自責道:“主子一聽時哥兒出事就昏了過去,奴才是又掐人中又灌水的主子才緩過來,主子醒來後就讓宮人們都出去打聽時哥兒的消息了,奴才當時也是糊塗了,沒勸着點主子。”竹魚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我看着竹魚六神無主的樣子,有些無奈,只得提醒她道:“還不快去把人找回來。”

竹魚這才猛然醒悟,連聲道:“奴才這就去。”竹魚急急忙忙的向屋外跑去,剛跑了幾步就停了下來,有些擔心的看着李氏。

我見竹魚這般神情,不由得催道:“還不快去,有我在這陪你家主子,你還擔心什麼。”竹魚聽我這麼一說,躊躇了一下,隨後施了一禮,“奴才謝過熹妃娘娘。”說完就跑了出去。

竹魚剛走李氏就醒了過來,李氏的眼神頗顯茫然,直愣愣的盯着我看,我側身坐到牀邊,衝李氏笑了笑,道:“齊姐姐醒了。”

李氏一醒來就向我撲來,毫無徵兆的掐住我的脖子,我被李氏一撞,身子向後倒去,‘咣’的一聲倒在了牀上,後腦勺被牀板撞得生疼。李氏整個人緊緊的壓在我身上,惡狠狠的看着我。李氏剛從牀上起來還未來得及梳妝,披頭散髮,大半張臉被頭髮遮住了,臉色青白,眼中佈滿了血絲,眼角處的皺紋像是被刀子刻上去的一樣,整個人好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李氏面露殺氣,道:“把兒子還給我,是你,是你挑唆皇上出繼弘時的,是不是,賤人。”

錦繡見李氏發瘋,一下子衝了上來,想要拉開李氏,李氏瘋癲後力氣大得驚人,一下子就把錦繡推開了。錦繡被推倒在地,急的眼淚都出來了,見李氏還是壓在我的身上,錦繡也不管李氏的身份了,準備上前拼命了。

我抽出一隻手衝錦繡擺了擺,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後轉頭看向李氏,衝着李氏笑道:“陛下已經兩年沒去我宮裡了,我和陛下連句話都說不上,時哥兒和姐姐又不和我來往,姐姐說我挑唆這是從何說起啊。”李氏依舊是不爲所動,一臉兇相的看着我,口中“吼吼呵呵”的不知說些什麼。

我拍了拍李氏的手,笑意更濃,道:“姐姐只是掐住我的脖子,卻不曾使勁,看來姐姐沒有瘋啊。既然姐姐沒瘋就放手吧,被人看到了不好,姐姐不是皇貴妃娘娘,沒有那麼好的命讓陛下都能幫忙遮掩。”李氏見我提到年氏,嚇得身子一抖,掐住我脖子的手也鬆開了。

錦繡見我脫困趕忙過來把我從牀上扶了起來,檢查我有沒有受傷,我擺擺手示意我無事,我看着李氏頹然的趴在牀上,道:“姐姐是想學皇貴妃娘娘一病不起嗎,姐姐若是不在了,最開心的一定不是我。”雖然耿氏和弘晝給弘時下了不少的絆子,影響了父子之間的感情,可這次弘時的事情還真和耿氏他們沒什麼關係,但若不是弘時和胤禛的父子之情所剩無幾,胤禛也不會狠心出繼弘時。李氏趴在牀上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我說的話她聽進去了沒有。

我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說句大不敬的話,齊姐姐要是想學皇貴妃娘娘誰也攔不住。”說完我也不再停留,徑直向門外走去。剛剛走出東屋,就聽到屋裡傳來一聲悽慘的哭聲。

傍晚弘曆伴着最後一絲彩霞來到我的宮裡,他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大哭過了一場,弘曆的神色晦暗,眼中閃爍着一股不知名的恨意。

弘曆垂下眼瞼,掩藏中眼中的哀傷,道:“三哥臨走時告訴兒子,汗阿瑪對他下手後,就要對兒子下手了。老五出身太低,擋不了小弟的路,汗阿瑪說不定會放他一馬。”

我摟過弘曆,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可要小心了,你汗阿瑪雖說沒對你三哥下死手,可也是絕情的很了。”

弘曆嘴邊閃過一絲譏笑,自信滿滿的道:“兒子不是三哥,汗阿瑪就算是想對兒子下手,也挑不出兒子的錯處來。”

錦繡站在一旁,突然問道:“四爺可知道弘時阿哥是怎麼惹怒了皇上嗎?”

弘曆咬着下脣,道:“老五後來也趕來給三哥送行了,三哥就沒太細說,只說一語不合汗阿瑪就被髮作了。”弘曆撇撇嘴,不豫道:“不過三哥進去前是老五單獨和汗阿瑪在一起,誰知道老五說了什麼挑唆的話沒有。”弘曆似乎是覺得弘時的出繼是弘晝挑撥的。

我輕輕地搖頭,道:“五阿哥哪有那麼大本事說得動皇上,況且想要在皇上面前給人穿小鞋也太小看皇上了,再說你三哥早就歇了爭儲的心思,你五弟還幹嘛老和他過不去啊。”

弘曆冷哼一聲,不服氣的道:“老五一向喜歡趕盡殺絕,置人於死地才肯罷手。”弘曆氣哼哼的看着我,似乎不滿我替弘晝開脫。

我見弘曆有些生氣,連忙引開話題,說了幾句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