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算了算時辰,離開城門的時間尚有兩柱香時間,象這些重要的城鎮,均是夜要閉門,四更後方開啓城門,除非有官家外出辦事的腰牌,或者特別人物,否則在這時間內,尋常人家,哪怕再有錢勢,也是出不了城的,“馬上通知人馬,暗中監視所有城門,絕不能讓白筱離開。”如果白筱出了城,離開了他三千鐵騎所能護到的範圍,一旦有什麼事,就難保她周全。“外面誰守着?叫他即刻來見我。另外派人在客棧裡搜,細細的搜,不可放過任何一點線索。”古越已經不指望白筱還在客棧,然要尋到她的人,便先得找到她離開客棧的方法。
問過把守門戶的親兵全無所獲,揮手退去親兵,手握了牀緣,回頭看着堆在一處的絲被,眉心皺緊,“你爲什麼總信不過我們,難不成你非莫問不行?莫問不是不好,而是你自出生便被我們那畜牲不如的爹,下過咒,只能嫁我們氏族血脈的男子方可生育後代,而我們氏族男子,除了那個畜牲不如的爹,便只得我和容華兄弟二人,難道賀蘭沒告訴你?”莫問……玉娥……腦中念頭一閃,驀然起身大步朝茅廁方向奔去。“太子,客棧裡不見公主……”親兵隊長向他迎來。
古越點了點頭,不答,徑直繞到茅廁窗後,細看茅廁窗欄,窗欄不平整處,夾了一絲黑髮。他將那絲黑髮取下,繞到指間,髮絲光亮如絲,手感與他手指卷着她耳鬢髮束一般無二,慢吸了口氣,“果然從這裡出來。”白筱天生有一頭黑亮、順滑過常人許多的秀髮。背轉身,背對窗口而立,此處爲了防着外面人看見茅廁裡面情形,窗外花蔭較別處高了許多,站在這裡,是外面守護看不見的。往左邊手走出幾步出了花蔭,便是後門,自有人把守,上次他便是在那外面候着玉娥,也就是說只要轉出這道花蔭樹牆,便無處藏身,白筱既然從這窗口出來,又沒被任何人發現,唯一的可能便是根本沒走出這道花蔭樹牆。
轉頭望向所在夾縫盡頭,只得一道木頭矮門。不再猶豫,大步上前,推開木門,屋中無窗,密不透風,光線極暗,不能一眼看清屋中情形。木柴,草料的味道撲面而來,還帶了股熟悉的淡淡幽香。他的心‘撲通’一跳,掩不住的狂喜,難道她還躲在這矮屋之中?對身後人喝道:“點燈來。”不等燈點來,邁入矮屋,就着門口投入的那點光線,掃看向屋中角角落落,又哪裡有人。浮起的心,又緩緩沉下,脣角笑意慢慢消褪。“太子,燈來了。”親兵隊長接了掌櫃提來的燈籠,邁了進來,黑暗的小屋頓時光亮起來。
“照好了。”燈籠光芒雖然算不得上有多亮,但足以看清屋內情景。古越就着暗黃的亮光,上前搬動那些堆放的木柴。有人上去相幫,他擡臂攔了下來,“我來。”白筱身子嬌弱,細皮懶肉,又長得細胳膊細腿的,而他的屬下都是些衝鋒陷陣的粗人,萬一白筱躲在哪個柴堆裡,只要稍不注意,便能傷了她。柴堆,草料一點點挪開,他的心也一點點沉到底,眼前已沒有可以藏得下一個人的地方,站直身,胸口起伏,堵得幾乎難以呼吸。容華將她交給他,他竟然把她給丟了。
俊逸的面頰微微扭曲,赤紅的眸子裡盡是失望之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憑空消失,鼻息間分明有她身上方有的那股淡淡幽香。親兵隊長從來不曾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不安的喚了聲,“太子。”古越將憋在胸腔裡的濁氣慢慢呼出,“撤。”轉動腳跟,半側了身,不甘的又環視了一週這間窄小低矮的雜貨屋,怒氣上涌,咬牙,一腳踹開腳邊殘餘的那堆乾草,露出一個只得他半邊肩膀寬窄的小小狗洞。古越腦門一熱,跪身下去,往外一望,哭笑不得,這狗洞怕是隻得小兒方能鑽勉強進出,虧她擠得出去。
雖然知道她是從哪兒逃掉的,有了線索,略有些欣慰,同時更爲擔憂。客棧巴掌大的地方好搜,出了這洞,便是整個‘銘城’。‘銘城’雖然比不得‘平州’卻也是個不算小的繁華城池,要尋個人,又何談容易,何況還是在西越的地盤上。又氣又急,懊惱的一拳重重擂上那面土牆,“這該死的丫頭,就不能安份些。”他這一拳用足了力氣,土牆又日久欠修,哪經得住他這拳,泥土滑塌,土牆倒了一大片,頭頂碎泥塊紛紛滾落下來,砸了他一身。全然不加理會,只是回頭朝愣杵在門口的掌櫃一勾手指,“過來。
”淡淡一語,聲音不大,也並不多兇狠,卻叫人不敢有絲毫違逆。客棧掌櫃雖然不知古越身份,但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經過昨夜森嚴把守,也看得出他絕非常人,見他領人搜屋,忐忑不安的垂手立在門口,不敢過問,聽見矮屋裡土牆被砸塌的聲音,見土牆生生被他一拳擂倒,嚇得渾身一哆嗦,白了臉,更不敢動彈。聽他叫喚,朝兩邊瞪向他的親兵望了望,兩腿打顫的移到他面前,“這位公子,有何吩咐?”這時天還沒大亮,街上並無人行走,只聽見不遠處有人起身,下門板,洗漱的聲音。
古越望着洞外,越過小巷子,只得一條路通出去,朝掌櫃的問道:“這裡出去,是什麼地方?”“公子,這裡出去都是些商鋪,再過去是大爺們玩樂的地方,再過去……”掌櫃心疼被他砸壞了的牆,然見他這等氣勢,哪敢表示。聽他語氣沒有不善,才略安了心,如倒豆子般細細的將這附近地頭說了個明白。古越靜靜聽完,取了片金葉子丟給他,“給你修補牆壁,這客棧我還得包些日子。”掌櫃的見他沒有追究在他這兒丟了人的事,還給金子,驚喜交加,連連鞠躬行禮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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