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音飄出,風荻自己也是微微一怔,這個曲子在他能有的記憶中不曾吹過,卻熟悉的如行雲流水一般……這感覺如此熟悉……遠處象是有個嬌糯的女童聲音道:“六哥,那隻禿尾巴雞竟會吹笛子,而且吹的好象很好聽。”另一個清脆的男童聲音埋怨道:“娘要我們叫她大表哥。”“可是我們爲什麼會有個禿尾巴雞的表哥,好丟人啊。”“娘說他是鳳凰。”“天啊,這怎麼可能,天下哪有這麼醜的鳳凰……”另一個男孩聲音傳來,嚇唬道:“喂,還掛着奶瓶子的小丫頭,懂什麼美醜,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娶了你,讓你天天看着我。
”女童不以爲然的‘嘖嘖’兩聲道:“你娶我六哥好了。”男童‘咦’了一聲,“你不要的怎麼能丟給我,我纔不要這禿毛雞。”男孩啐了一口,“我纔不袖斷。”男童頂了他一句,“你想斷袖,我也不要你呢。”女童和男童的聲音慢慢遠去,隱約還能聽見男童道:“筱筱,碧珠姐姐說以後想嫁龍君太子,不知那龍君太子會是什麼樣子?”男孩‘哧’了一聲,“那冰塊,也能有人想嫁他。”女童道:“我雖然不知他是貓是狗,不過怎麼想都強過禿毛雞,要不然碧珠姐姐爲什麼巴巴的想嫁他。
”男孩重哼了一聲,發了狠話,“小丫頭,你聽好了,我還非要你求着嫁我不可。”風荻腦子糊成了一團,一陣陣的跳痛,雖然不知這些是什麼,心臟卻隨之緊緊收縮。白筱聽過他幾次吹笛,聽一次,心裡波動一次,這時四下裡已是漆黑一片,這麼靜靜聽着,竟象在記憶深處,也隱約有這麼一縷笛聲,隨着耳邊笛聲悠悠婉轉。白筱視線落在他輕輕交替按在笛孔上的細長手指上,神情有些恍惚。一片樹葉飄落在臉上,猛然驚醒,環視左右,不見了十哥的身影。探頭望去,見不遠處樹陰下立着一個欣長筆挺的人影,樹蔭下光線極暗,只得透過樹梢的微弱月光撒在他身上,看不清身上穿着,這麼遠遠看着,倒象是一身黑衣。
白筱身體一僵,那身影……如此熟悉……呼吸頓時頻住,過了許久才慢慢呼出,心跳失了頻率,胸口赫然點了把怒火,毅然起身,向那背影走去。風荻恍惚間,眼角見白筱離開,伸手一抓,卻抓了個空,只有一片衣角從手心拂過,“筱筱……”驀然想到方纔腦海中男童喚那女童‘筱筱’。胸口驟然緊縮,方纔那些難道就是她們的過去?那他們……難道自己竟是她的表哥?雖然將擄到的敵國女戰俘賞給屬下玩樂解氣,是歷來的各代各國的慣例;而白筱又是殺他父王的罪魁禍首,以當時情景確實得那麼做。
一來可以解民恨,二來也可恢復喪國君而消沉的士軍。在前些日子,他憶起一些明宮時的殘缺記憶,知道在這之前愛的女人便是白筱,對將她送給屬下軍士糟蹋一事,已然心痛如割,後悔未及。如果她真是自己的表妹,而且還是自己要娶之人,更是如晴天霹靂。他們這層關係,叫她如何看他,而他又如何再面對她?他掌心盡溼,不住的抖。耳邊嘻笑聲越來越遠,只剩下耳邊‘嗡嗡’的鳴聲,久久不絕。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慢慢變黑,所有景緻在眼前消失。使勁搖了搖頭,方纔略爲清醒了一些,不可能……絕不可能……從來不曾聽父皇的母后說過與北朝有任何親緣關係,她又怎麼可能是自己的表妹。
再說她是北朝的二公主,又哪來什麼六哥?北朝中,她只有一個叫白宜的姐姐,又哪來什麼碧珠。幻覺,那些都是幻覺。然,不管他怎麼否認,心裡的悶痛久久不去,象儲了把利刃在裡面,不住的絞動,微張了嘴,吸進的氣息,卻如冷刀般一直划進他胸腔深處,直痛入心間最深處,痛得幾乎直不起腰。心底聲嘶力竭的吼着,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強行將附在腦海中的那些念頭生生剝去。深吸了幾口氣,山中清涼的夜風讓他神智一清,再看白筱,卻是走向不遠處樹蔭下的那個人影。
臉上陰晴不定,容華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人……白筱懵懵懂懂的走到近前,才醒起男人一般往這種地方鑽大多是解決一些問題。臉上一紅,忙要轉身走開,見十哥微擡了臉朝着天上月亮的方向。他一個瞎子,如何能知道月亮的方向,不由的又轉身過去,多看了兩眼。“小竹姑娘,今天的月亮亮嗎?”白筱微微一愣,原來不是在解決三急啊。望了望天上明月,“很亮,十哥是在看月亮?”說完又有些後悔,瞎子怎麼能看?大多瞎子是忌看字。
“嗯,是不是覺得我一個瞎子看月亮,很奇怪?”“啊,沒,沒有。”白筱臉上微微一燙,走到他身邊,看着他覆着眼仍然輪廓分明的側臉,自嘲一笑,方纔竟以爲他是古越,“十哥是要去哪裡?”“去關外。”他收回視線,面對向她。“十哥是帶這些東西去關外賣嗎?”“這是我們買回去的。”他也不瞞她。白筱脣瓣微抿,果然是容華或者小孤的人啊,低頭微微一笑,不知這是巧遇,還是容華有意安排。脣邊笑意剛現,僵瞬間僵住,兩眼緊緊盯着腳邊斑斕樹影中的一串整齊的腳印。
那串腳印,每一步都是同步的距離,十分齊整。瞟眼一看,象是一個人的腳步,但再一細看,卻是每個腳印卻又套着腳印,或大或小,重重疊疊。一個人走路,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踏出許多大小不同的腳印。而一隊人行者,就算走成一排,腳步就會有大有小,不會每個人每一步都落在前面的人踏過的地方。白筱緊盯着腳邊的那串腳印,指尖止不住微微的抖動,額頭上滲出冷汗。“姑娘,你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十哥關切的聲音從身側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