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和古越的馬,頭碰頭的挨在一處吃草。古越一路飛躍過來,並不放開白筱,直接從樹梢上縱下,手掌在她腰間一託,打橫抱在懷裡。身體下墜穩穩當當的落在馬背上,絲毫沒有偏差。挽了馬繮,吆喝一聲,駿馬向前直衝而去,白筱的馬隨其身後奔來。白筱暗自吁噓,就算是看得見得的人也不見得有他靈便。他們畢竟是萍水相逢,白筱偎在他懷裡總覺得甚是不妥當,但是在這緊張關頭,又怎麼好去爲這些事糾纏,讓他費神。只是安靜的老實呆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龍涎香又夾雜着其他陌生的味道裹襲着她,想起上次出宮被古越攔下,也是這麼偎在他懷中,也是這麼聞着他身上的味道。
去的時候甚是好聞,回來的時候,便在那香涎香中夾雜了腐屍的味道,甚是煞風景了,不禁莞爾一笑。笑容初露便在脣邊淡去,化成苦澀,那些過往都只能是回憶了。他雖然心急如焚,眼角卻不曾離了她,將她身子轉過一些,可以看見她完整的側面神情,“想什麼?”她將臉轉過些,擡高來,看着他眼前的那方帛布,懵懵的伸了手去。他身子僵住,微偏了偏關,又自轉回,不再動彈。白筱指尖輕觸他的眼,一點點的輕輕摩挲,輕柔得象是怕弄痛了他。他呼吸頓窒,望着她迷離的眼,一動不敢動,只是任馬自行前奔。
白筱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那額頭,那臉型其實與那二人也很是相象,或許長得好男人大多是這樣子,悠悠的低聲道:“十哥與他真的很象,他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不知十哥的眼睛以前是什麼樣子。”除了他,從來不曾見過誰的瞳仁是黑中泛着寶石般的藍色光芒,幽深蕭然,真的很美……他鬆鬆挽着繮繩的手驀然一緊,繮繩勒入掌中,微微刺痛,沙啞着嗓聲,“你……很想他?”白筱笑了笑,長睫垂下,未能掩去眼裡的苦澀,不做回答,她有什麼立場去想他。
她欠他們兄弟二人的太多,太多。手指在黑色帛布上留戀徘徊,不肯離去。他濃眉微鎖,她和容華到底在顧慮什麼?也不明他們二人求的是什麼,對他而言,人生苦短,簡單些豈不好。遲疑着問道:“我和他真的很象嗎?”白筱點了點頭,“嗯,真的很象,雖然樣子不同,但是這身霸氣,處事風範都很象,就連身上的味道也很象。”說到‘味道’二字,上次從存放活屍的洞中出來,他身上便染上了活屍的腐臭,但容華爲他薰下的香經年累月早已入骨,就如同容華身上入骨的寒梅冷香,卻是去不掉的。
白筱赫然擡頭看他,手指停在了那方帛布的邊緣,只要輕輕一拽,就能看見這帛布後面的眼,“十哥喜歡薰香?”古越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們就是怕她識得他身上的味道,容華特意另配了藥草熬煮,令他日日浸泡,再另用這藥草熬膏,每日塗抹,雖然不能掩去他身上味道,卻暫時與本身的味道雜合,常人湊近來,也頂多能聞到藥草的味道。不想就這樣仍被她辯出。故作不以爲然的道:“談不上喜歡,我們家做着薰香的生意,所以家中倉庫堆着不少薰香,自小在家中長大,自難免帶了些薰香味道。
”“十哥家也做龍涎香的買賣嗎?”龍涎香何等昂貴,就算儲上一小盒也過萬金,而且爲了防止香料味道流失,都是用厚實隔絕氣味的木料特製的箱盒存儲,又能有多少味道薰到身上?“做啊,宮中的龍涎香大多都是由我們供給。因爲這東西太過昂貴,所以入宮之前都由我親自保管。”白筱心眼雖多,但他反應卻也是極快,對答如流,笑口然然,並不見結巴、遲疑,叫她就算懷疑,卻也尋不出破綻。雖然存儲龍涎香的箱盒密實,但他長期與這東西打交道,身上染上些味道,也不是說不過去。
收回視線,自己難道當真想多了,“十哥心愛的那個女人是怎麼樣的?”古越暗透了口氣,額頭上微微滲了汗,好險,如果方纔稍有猶豫,她便會揭了他眼上帛布。就算他出手阻止,但在她面前卻也是再難瞞下去。“她啊……怎麼說呢……”白筱望了望前方,距青兒他們還有些路程,“隨便說說吧。”古越偏頭笑了笑,“她……”開了個頭,卻又是一笑,想了想才道:“她很頑皮,很無賴,霸道又不講理……還很自以爲聰明……”白筱哈的一笑聲了,他居然愛這麼樣一個女子,挑着眉稍,吃吃偷笑,這人的口味當真特別得很。
古越飛快的睨了她一眼,看着她笑得沒心沒肺的,真想狠狠的咬她一口。暗自嘀咕,可沒說錯你,天底下再也尋不到比你更無賴、霸道的女人,聲調一轉,說不出的溫柔低婉,“她不管自己怎麼艱難,總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護別人,她哪怕明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她仍然會去做……其實她很笨。”他說完長舒了口氣,靜看着她,接着道:“所以不管她怎麼胡鬧,怎麼難纏,與她一起,就很開心,從來不會孤獨……什麼也不用害怕……”白筱脣邊的笑意僵住,心裡莫名的‘砰砰’直跳,“她對十哥來說,是什麼?”他將攬着她的手放鬆些,眼一瞬不瞬的緊鎖着她的眼,神色凝重,卻是不答,只是擡手握成拳壓在自己心臟上。
她是他的心臟……白筱的呼吸頓時緊迫,“她是你的妻子嗎?”他轉頭一笑,揚聲音道:“她不肯嫁我。”白筱愣了,他這麼好的男兒,居然有女子不肯嫁,“你很愛她吧?”他笑了笑,能不愛嗎,重新收緊手臂將她攬了,以前活着是爲了容華,不想讓容華孤單,對自己而方,除此以外,活着並沒有任何意義。自從有了她,才讓他開始留戀人間,她是他的生存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