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經不住白筱逼問,將白筱拽出血腥瀰漫的冥林,尋了塊青石坐下,將摺扇慢慢搖了半晌,拾頭撿尾的想了遍,才幽幽開口。
六日前,這裡的六日,也就是凡間的六年前。
容華按着白筱意思,將她和古越合葬在了一起。
在下葬的那天,風荻趕了來,看着白筱遺體,二話不說,揮拳就將容華打了。
容華捱了風荻一頓打,卻不還手,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好象巴不得被風荻打死,偏偏風荻打了一陣,反而不打了,揪了他反問,“你這麼會算計,怎麼就沒算着有這麼一天?怎麼就沒算着將白筱的命也搭了進去?”
一直木無表情的容華,聽了這話,臉色才起了變色,瞬間白了下去,反問風荻,“你也會算,連天眼都開了,知道我未死,爲什麼不一掌解決了我,還將我留着?如果當初你一掌解決了我,她也不用死去,你輸在不夠狠。就比如現在,你明明恨不得我死,卻還是下不了手,最後落得自己一肚子怨氣,何苦呢。”
風荻是恨不得一掌將他劈死,看了他一陣,卻笑了,原本明媚的眸子裡帶着狠意,“我不會上你的當,你根本是恨死了老天,巴不得‘冥焦’毀去上仙台,讓那些老傢伙不得安生。
但你託着我與他們做下交易,得毀去‘冥焦’。你想死,想讓上天吃盡苦頭,卻被責任和事務所絆,不能死。所以才激我,想讓我殺了你,那麼你也就算不得失信,一了百了,即解了氣,又拖累不了你父君。容華啊容華,你到死都要算,可惜我偏不如你所願,我要你活着同我一起痛苦。”
他擡手比了個‘六’字,“起碼這六年,你不會好過。”
容華默着不再說話,他與風荻鬥了兩萬多年,他騙不了風荻。
風荻離開後,容華並沒有照着白筱的叮囑,養育容若,而是將容若託給了白真,讓他將容若送去九重天,交於龍君。[wzdff貼吧手打團]
當時六子只道是古越剛死,而他又睡了那麼久,纔將將起來,對政事自難免生疏,加上又是在傷心慘痛之餘,還要辦兩個人的喪事,難免顧不上容若。
而容若又才失去了母親和與他感情極好的養父,生父又顧不上他,他小小年紀也着實悽慘。
再說容華將龍珠給了上天用來抵着‘冥焦’也只得幾年的活頭。
如果將容若帶在身邊,等容若對他生出了感情,再讓容若經歷一次喪父之痛,就實在太過可憐,也就依着容華的意思,將容若哄着離開容州,不過卻送回了青丘。
容若離開容華時,只是靜靜然的看了容華一陣,什麼也沒問的隨六子走了,一路上也沒開過口,直到了青丘纔開了口,“容華爹爹是不是也會死?”
六子吃了一驚,“你怎麼會說你爹會死?”
容若垂着眼,大眼裡分明有淚光閃動,卻是忍着不哭,“因爲娘和爹爹都死了。”
六子更是驚愕,到這時才知道這小人兒,雖然不言不語,卻什麼都看得明白,先前說的那些哄他的話,他根本沒信過。
小小年紀便已經看穿人間生死,叫六子傷心了好一陣子,才撫着他的頭,“你母親沒死,只是去殺一個怪物,等把怪物殺了,就會回來。”
容若只是點了點頭,神色間卻是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白筱聽到這裡,垂着頭滴下了兩滴淚,“容華現在怎麼樣了?”
六子抿了嘴,“容華用了六年時間,將小孤培養成了新的一代君王,現在容州的皇帝不再是容華,而是小孤。然小孤不知何故一直未娶,所以也無後人,立下的太子卻是曲崢和青兒的兒子。因爲西越也被佈下了衆多活屍,所以風荻這些年也忙於善後的事,算下來,還得兩日,也就是凡間的兩年才能回來。[wzdff貼吧手打團]”
“容華呢?”白筱見他故意避開容華的話題,心中冷風拂過,掏心窩的寒。
六子知道是避不過,蹙着的眉慢慢展開,動作緩慢的收了扇子,過了會兒才道:
“容華死了,喪鐘將將敲過。”
白筱手中還在滴血的赤炎劍順着腿側滑下,‘當’的一聲跌落在地,手心中的龍珠隨之滾落,一愣之後,忙小心接住。
六子蹙眉暗歎,人都死了,還接來何用,“他是沒了,但容若不能沒娘照顧。”
白筱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龍珠貼心口的收起,拾了跌在地上的赤炎劍,起身朝前方慢慢走了。
六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覺得和她一起長這麼大,從來不曾見過她這麼瘦,瘦得象是風稍微大些,就能把她吹折了。
鼻子一酸,望向九重天,“天老爺,你這是造的什麼孽,終日天譴這個,天譴那個的,你就不怕譴了自己嗎?”
回到青丘,白筱除了不笑不說話,就跟什麼事也沒有一樣,領着容若,在自己的狐狸洞前剪了兩縷頭髮,分明立了兩個衣冠冢。
一個寫着‘亡夫古越’,而另一個卻什麼也沒寫,就這麼空着。
但誰都明白那是給誰立的墳。
再過去,還空了塊地。
白真看着那塊空地,輕搖着的扇子停了下來,神色一片黯然。
容華和古越在凡間死日雖然差了六年,但在這天上,卻只差了六天,於是白筱將他們二的忌日一個推後三日,一個提前三日,合在了一日。
龍君也攜着夫人前來看過容若,有意要領着容若回去,但看了白筱之後,便再開不了這個口,在那兩座衣冠冢前立了一陣,便走了。
白筱剛升上仙回來,在窗邊一動不動的坐着,叫人害怕,但爹孃還能在藥君那兒拿了忘情丹來哄着她吃下,送出去散心。
哪知心沒散着,反而帶了裡裡外外的一身傷回來。
如果白筱哭哭鬧鬧,大家反而放心,偏她跟沒事一樣,反叫人比之前的一動不動,更加叫人害怕。
大家明白,這樣的她是完全沒存了生念,只是沒安置好容若,纔沒去尋死,如果等她想明白了容若的去處,也就是她的死日。
大家每日便在戰戰兢兢中渡過,只要她領了容若出門,便扭得心角痛,便眼巴巴的望着天邊,生怕天邊放出她的散光。
心裡這緊巴巴的痛,直到見到她領了容若回來,才能解開。
這樣的日子,終於被容若打破,那是容華和古越第二年的忌日。
一直也不大說話的容若,突然抱了白筱,“若若會代爹爹和容華爹爹永遠陪着孃親。”
白筱怔了半晌,抱着容若,落下得知容華死去後的第一滴淚。
六子的心懸在噪子眼上一年,沒曾落下,這時纔算塞回了胸膛,乘機上來,用扇子在白筱肩膀上一敲,“荒了一年的宿命星君這個空缺總算有人補上了,今天是這位新君上任的日子,各路神仙都指着今日去道個喜,拉拉關係。但這個新君性子卻不大隨和,竟叫童子攔下所有人,一概不見。”
這一年來,白筱唯一關心的便是尋個能教導得了容若的師傅。
一來,容若年紀實在太小;二來,他的兩個父親太過優秀,白筱暫時沒想出誰能與他的那兩個父親勉強並肩。
看遍九重天各路神仙,來來去去能比得容華和古越的只得一個風荻,偏偏風荻又還在凡間,所以這事才一直沒有着落。
除此以外,對世事全然不聽不聞,雖然他們的這慘然的命格拜前宿命星君的所賜,但隨着容華和古越的死,她早已看淡一切,這時聽見‘宿命星君’幾個字,內心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仍慢條斯理的燒着手中的紙。
“這個人,我倒覺得你該去見上一見。”六子沒因她的冷麪放棄話題。
“別說他攔下所有人不見,就是不攔,我又去見他做什麼?”白筱拍了手上紙灰,牽了容若轉身往屋裡走。
“這個人姓莫,與你是熟人,還是你的恩人。”
白筱身子一僵,腳下頓時站住,回頭瞥向與她酷似的臉龐,“莫問?”
“不錯,他也是個怪人,在舅舅那裡養好了傷,明明通過了一品仙職的考覈,卻不肯去任職,生生的閒呆了一年,直等得連上頭都覺得委屈了他這麼個人才,追着他問,他到底想任什麼職,沒想到,他開口卻要了宿命星君這個位。
你知道這個差事,雖然是個三等差,但不管是誰上了,各仙都使着勁的巴結,都指着要去凡間歷怯時能過得順暢些。
但這差事看上去是美差,其實卻是得罪人的苦差事。
下凡歷怯哪能想好就好的?定下了不好的命格,少不得的要得罪人,任職期間倒也罷了,但退下來的時候,這些人便會將往日的怨氣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所以歷界宿命星,沒幾個晚年是過得舒暢的。
所以這些人巴結歸巴結,卻無人肯坐上這個位置。
也正因爲這個,自前任命宿星打下輪迴後,這位置就一直丟空,由着一串的神仙輪着一家當一個月的差,勉強對付。
也不知莫問是不是被門夾了腦袋,有一品的官不做,卻要了這個得罪人的三等差。”
白筱聽完,長久的默了下去。
這幾天是虐了點,不過很快見陽光的~~~~~另外在微薄發郵箱的親親們,請檢查下寫的郵箱,有好些的親親的郵箱不對,發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