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笑盈盈的看着香巧,“知秋,容華是怎麼吩咐香巧姑娘的?”
知秋也有些懵,這位小竹姑娘行事雷厲風行,隱約有容公子的風範,實在不能小看,“容公子吩咐,要香巧姑娘好生協助小竹姑娘。”
白筱坐回椅中,拉下臉,將香巧看着,“容華這一去也得幾個月,既然他將這場子塞給了我,我也就得擔着,如果香巧姑娘有什麼異議不願協助於我,大可先行離開,等他回來,向他數我不是,至於他如何處置,那是他的事。在他回來之前,這兒的規矩可得改改。”
在一旁一直忍着的端嬤嬤見香巧受挫,這時被當着衆人的面驅趕,是何等落面子的事,再加上她平時仗着香巧的勢又是驕橫慣了的,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上前一步,指了白筱道:“我們姑娘是什麼人,就是連容公子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你算老幾,還沒上位,便騎到了我們姑娘頭上拉屎,要使橫也得等你坐上了那個位。”
香巧面色大變,來不及阻止,見白筱面向她,神色莫辯,笑道:“香巧姑娘仗的誰的勢?太子?”
剎時間,倒抽了口冷氣,那晚在後花園是何等丟臉,倒退一步,轉身一個耳光摑向端嬤嬤,罵道:“姑娘說話,幾時輪得到你來大呼小叫,滾,以後不要再出現在‘竹隱’。”
端嬤嬤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轉身急步搶了出去,下面場中人全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
香巧暗暗吸了口氣,面色灰敗,是她太小看了她,容華送來的人,哪能有弱的,壓下內心的不平與怒焰,對白筱道:“香巧管教不嚴,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原諒。”
白筱笑了笑,她倒是會保護自己的人,如果她不這麼做,端嬤嬤可沒麼輕鬆脫身,見香巧服了軟,也不再鬧,給她個臺階下,畢竟她是容華的人,也不能說遣就遣,“她也是一片忠心,難得得很。這事小竹也處理冒進了些,還望姐姐見諒。”
香巧不笨,見她遞了個臺階,也就順着摸了下來,“也是奴婢太過意氣用事,以爲上頭喜歡素淨,便一心想着上頭,有欠考慮,今日聽姑娘說起,也實在欠妥當。”
白筱只是淺淺的飲了茶,看不出這一個勝仗打下來,有任何得意色,“那就按着她們個人氣質另備些衣裳,只要不過於花哨便好,姐姐認爲呢?”
香巧哪裡還敢再違逆她的意思,“應該的。”
下面的人聽說不用再穿這些素白衣裳,個個歡喜,這一場下來,對她們而言反倒有好處,心裡不覺中開始向白筱偏了偏,覺得她更貼心。
白筱勝了這一仗,也知道該退避,留時間給香巧自行去發泄,否則當真把她逼急了,還不知能做出什麼,她剛纔小露了臉,但對這莊茶終是不熟,許多事還得依仗着香巧。
起了身,“我有些累了,回去小歇一會兒,這餘下的事,就有勞姐姐了。”說完等香巧見過禮,便帶了知秋離開。
出了門,知秋跟在她身後笑嘻嘻的道:“姑娘好魄力,怪不得容公子放心大膽的將‘竹隱’交給姑娘。姑娘今天不鬧這一出,她們還難服姑娘。”
白筱回頭看着他笑了笑,“我不過是趕鴨子上轎,硬上。你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讓別人聽見,還以爲我有意刁難人家。”
知秋不以爲然的笑了,更覺得容華是個神人,擡頭見一個小丫頭引了個小廝模樣人向他們走來,那小廝衣着不是這茶莊中人,手中捧了個用帛緞蓋住的東西。
‘咦’了一聲,“怕是北朝的曲公子給姑娘送風燈來了。”
白筱也停了下來,順着他的眼風望過去。“怕是了。”
果然那人到了白筱面前恭恭敬敬的站住,將手中蓋着之物捧上,“我們公子,叫小的將這風燈給姑娘送來。”
白筱接過,揭了上面蓋着的帛緞,見白色的風燈,做得十分精巧,不禁面露喜色,“代我謝謝你家公子。”取了荷包要取酬金。
小廝忙雙手亂搖,“這是我們公子送給姑娘的,不收藏酬金。”
白筱也不堅持,曲崢還能差這幾個錢使?另取了錠銀子,塞給小廝,“小哥辛苦了,回去代我好好謝謝你們公子。”
小廝說什麼也不肯收,將銀子塞回給白筱,“我們公子說,姑娘只需將要許的願定在風燈上,便可以將願望上傳上天,聽說一定要在柳岸湖畔放,願望才能實現。”
說完向白筱行過禮,轉身隨着小丫頭又從來路返回。
白筱把玩着手中銀子,那木頭爲人板直,調教出來的手下,也很懂規矩,如果不是有些手段和人品,也不能如此,怪不得古越如此看重他。
回院中休息了一陣,也不回宮,就在茶莊隨意用過晚飯,磨了墨,小心的寫上‘莫問’二字,看了一陣,輕嘆了口氣,又在反正寫上‘平安’二字。
雖然她目的在曲崢,但也想借這機會,許上一願,不管靈不靈,算是有一縷想念。
等天略黑,便乘了車前往枊岸湖畔。
到了湖畔,天未黑盡,已聚了許多姑娘在湖邊。
年輕姑娘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有許多年輕公子哥前來打望。
原本寂靜的湖畔變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白筱將馬車和知秋一起留在了街口路邊,戴上慕離緯帽,自己捧了風燈,走向湖畔。
知秋暗中得了消息,僱用了‘冷月閣’的人暗中保護白筱,所以也不跟着,坐在車上觀望來往的年輕姑娘。
白筱見天未黑盡,也不着急,依着湖邊大石,看着姑娘們一羣一羣的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準備着一會兒天黑了放入湖中的蓮花燈,有些羨慕,她從地下到這凡間,以前還有個三梅作陪,自失了三梅,便沒了女伴。
除了莫問每次回來,她能開開心心的過上些日子,平時都免不得孤單,哪能有她們這樣的日子。
看了一陣,輕嘆了口氣,見天色已黑,湖上慢慢已漂上蓮花燈,湖面上很快繁星點點,甚是漂亮。
周圍也開始有風燈慢慢飛上天空。
低頭看了眼懷中風燈,打算尋個地方,請人燒個爐子,將這風燈放上天。
轉身間,見一身藏青衫袍?的曲崢立在身後,一手抱了個風燈,一手提着兩個裝了炭的小爐子,也不知站了多久,一愣之後,心下暗喜,他果然來了。
起身向他福了福,“謝謝公子的風燈。”
曲崢慣來少話,聽了她話,也只是回了個禮,“姑娘不必客氣,我幫姑娘把燈放上去。”
白筱點頭應了,“有勞公子。”往旁邊站了站,在大石上讓出更多的位置。
曲崢邁上大石,蹲下身,放下手中小炭爐,先將自己手中風燈架上,才接了白筱手中風燈,架到另一個小爐子上,細心的點了火,看着上面的字,一面求的平安,倒沒什麼奇怪,而另一面卻寫的是‘莫問’二字,不由覺得稀奇,“姑娘這願許的好生奇怪,不問,這上天如何知道姑娘要許的人是誰?”
白筱微微一笑,也不說破,“我心裡想着,莫問,上面自然知道是誰。”
曲崢想了想,這許許多多的人許願,都不顧不上來,哪還能去猜人家的心思,搖了搖頭,不大認同,卻也不駁,將他自己的風燈下爐子也點燃。
白筱看向他所帶風燈,上面寫着‘白筱’二字,卻沒許什麼願,昨天聽知秋說他每年會爲她放一盞類,不覺得什麼,這時親眼,心裡卻也有些波動,“白筱是公子何人?“
“我們公主,在下的主人。”曲崢也不瞞,他每年爲白筱放個風燈,已不是什麼秘密。
“你不寫上許什麼願,能有用?”白筱看着並排着的‘白筱’和‘莫問’二字,眼底有些溼意。
曲崢眸子微黯,眼底閃過一抹澀意,見她並不追問白筱的事,略鬆了口氣,“我們公主失蹤四年,生死未卜,我也不知能許什麼願,能做的不過是道個祝福。”
兩個風燈聚了熱,一前一後慢慢上升。
白筱長吁了口氣,不管他爲什麼這麼做,能有這心,她仍是感動的,捲起遮住面頰的慕離,雙手合十放到胸前,閉上眼祈禱,“有公子這份心意,她會平安的。”
“謝謝……”曲崢轉過臉,望見她絕秀的側臉,白皙的面頰在火光下閃爍,精緻的五官美得誘人,卻與那人隱約相似……即時愣住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忘了要說的話。
不遠處一棵樹下,抱臂依在樹杆上的一個黑色人影,靜望着一前一後追逐着徐徐上升的風燈,上面的字跡印入他的眼底,豔紅的燈暖了他冰冷的心,舍了空中的風燈,視線落在湖畔的那抹嬌弱的白色身影上,眼裡柔情化成水,再也挪不向別處。
有她的這份心,這份情,他此生還有何求,即使是此時此刻爲她死去,也無怨無悔了。
喉頭微哽,“小竹……莫問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