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康熙便正式下旨昭告天下廢黜皇太子,而他自己也因此而病倒了。胤祥雖然沒有住進宮裡,卻也每日都要進宮去侍疾。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康熙誅殺了索爾圖的兒子格爾芬與阿爾濟善,並將追隨皇太子的黨羽剷除一盡,而八阿哥也因辦事不利而受到了康熙的申斥。
對於朝廷和宮裡發生的事情,胤祥從不對聽月說起,聽月也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除了照顧胤祥,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思飛的身上。
惜蕊將大銅盆裡放上了熱水,又對了些冷水調好水溫,轉頭對坐在牀榻上爲思飛脫着小衣裳的聽月說:“福晉,水得了。”
聽月笑着點了點頭,哄着思飛道:“好了,小寶貝,咱們去洗個澡,一會兒你阿瑪就回來了,咱們香香的迎接阿瑪,好不好?”
“阿瑪!阿……瑪!”思飛咿咿呀呀的叫着,對聽月甜甜的咧嘴笑着,露出粉嫩的牙牀和一對可愛的酒窩。
鈴鐺準備好了巾布放在桌上,“福晉,讓奴婢來吧!”她極其嫺熟的將思飛抱了起來。
坐在桌邊,聽月端起一杯香茗一邊喝着,一邊看着惜蕊與鈴鐺給思飛洗澡。突然喉頭一緊,她險些被口中的茶水嗆到,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手一抖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福晉?”惜蕊和鈴鐺詫異的轉過頭來。杯子摔破的聲音太大,思飛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聽月下意識的撫着心口,卻碰到了胸前的龍佩,原本早已和她的體溫融爲一體的翠玉,此刻竟冰冷得好似一塊寒冰,直冷到她的心底深處。
突然,“嘭!”小福子腳下被門檻絆了一跤,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顧不得摔痛了的身子,他跌跌撞撞的爬到了聽月腳邊。“福晉,不好了!”他帶着哭腔擡起頭來,滿臉的淚水混着汗水,狼狽不堪。
鈴鐺與惜蕊急忙將思飛用巾布包好,抱在懷中搖晃着,安撫她的哭泣。
“怎麼了?”聽月只覺得耳邊有個縹緲的聲音,發出的聲音冷得好似她胸口的溫度。
“爺,爺被皇上圈了。”
……
景陽宮。
胤祥站在窗邊擡頭凝望着一片灰黑的夜空,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心像是有一個大大的缺口,空洞洞的沒有一點着落。終於,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大哥的愚蠢不僅害了他自己,也連累了他們這些年長的皇子們。被禁足於宮裡,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只是他擔心聽月,不知她聽到自己被圈禁的消息會如何的擔心,更不知她又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一陣微微的心痛,他重重的吐出口氣,只是胸口依然憋悶,依然擁塞。轉過身,腳下一個趔趄,他連忙扶住窗沿站穩了身形。
胤禛一皺眉,擔心地問:“十三弟,你的腿怎麼了?”
扯出一絲毫無笑意的微笑,胤祥揉了揉痠麻微痛的膝蓋,“沒事,大概是在塞外的時候受了溼氣,關節有些不靈光而已。”坐在椅子上,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在擔心……嫺悅嗎?”差點兒脫口而出喚做朵兒,胤禛虛汗一把。
點了點頭,胤祥神色黯然的又是一嘆,望着窗外的晦暗夜色,幽幽地說:“不知道她會不會又傻傻的到大門口去等我。”
胤禛有些動容,順着胤祥的目光望去,墨色的夜沉靜而神秘,竟好似萱薈潔淨而漆黑的眸,她一定也很擔心吧。閉上眼,默默的想着她彎彎的眼,彎彎的眉,巧笑嫣然的對自己叫着“小白”的樣子。
“來人,給我通報,我要見皇阿瑪。”
胤禛與胤祥不約而同的屏息細聽。被圈禁起來的人,除了他們兩個外,還有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他們要麼一人、要麼兩人住在景陽宮其他的屋子裡,而此刻說話的人正是三阿哥胤祉。
“回三爺的話,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見。”
胤祉的聲音有些變調,嘶吼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阿瑪稟告,快給我遞牌子進去。”
胤祥不屑的冷笑了聲,走到軟榻邊翻身躺下。胤禛知道他與胤祉一直都心有芥蒂,也不多說什麼,在書架子上隨意的抽出一本書坐在燈下翻看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聽月簡直是度日如年。當聽到小福子帶回來的消息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進宮去。可是慢慢的冷靜下來,她卻發現這實在是最糟糕的主意。到底胤祥爲什麼會被圈禁起來,她不得而知;即便她此刻衝進宮裡,她又能爲他做些什麼?她能夠面對皇上嗎?而且四哥也被一起圈了,看來事情比預期的還要嚴重,難道是與皇太子被廢有關嗎?
各種念頭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淹沒着她,令她身心俱疲,神情俱傷。耳邊一直迴響着胤祥的話:“安安心心的、好好的呆在家裡,相信我,我總會回來找你的。”她相信,她一直都相信他的話,她會等他,一直等他!只是這樣的等待太過折磨,也太過殘忍。
眼光飄向腳步聲的源頭,這樣的急切,這樣的慌亂,她微微的苦笑,經過了這些日子這樣的腳步聲早已慢慢的變少了,她安撫了府中的老少,鎮住了府中的人心,只是她卻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一直狂亂的心跳,只要聽到這樣的腳步聲響,她的心便會跳得幾欲失去控制。惜蕊的身影漸漸的清晰,她匆匆的走了進來,緊張萬分地說:“福晉,府外突然來了好多官兵,他們說是奉旨前來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