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送走了麗妃和懿妃,憂心忡忡的回到良慎身邊。
“主子,說來也怪,她們兩個向來不對付,今日怎麼湊到一塊兒了?”常青疑惑不解。
“儲秀宮挨着翊坤宮,自然翊坤宮有什麼動靜,懿妃是最清楚的!”良慎說道。
“主子是說,懿妃是故意要和麗妃趕在一塊兒的?”常青倒沒想到這一層,十分吃驚。
良慎淺笑着點點頭,說道:“你向來是個聰明人,難道連這也看不明白?”
常青恍然大悟道:“懿妃是故意要將今日的事說與麗妃聽!”
“你總算想明白了!”良慎一笑。
“懿妃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她知道葉官女子若副寵於穩固宮中局勢不力,可她向來是不露鋒芒的,那麼對付葉官女子的事兒還是借麗妃之手更爲穩妥,畢竟麗妃與葉官女子有過節!”
“這個懿妃,還真是一副七竅玲瓏心腸!”常青嘖嘖感嘆。
金鈴子可懶得管她們鬥來鬥去的事情,她只關心葉官女子若成了皇上的新寵,皇后可怎麼辦,畢竟,自打皇后進宮以後,皇上還從未主動喜歡過誰呢,這是頭一遭!
“皇上若真心喜歡葉官女子了,咱們怎麼辦呢?”金鈴子憂愁的說。
“什麼怎麼辦?皇上要幹什麼豈是你我能攔得住的?他要做什麼,隨他去吧!”良慎一提皇上,立刻拉下臉,自然,皇上的行爲也讓他不高興了!
良慎說完,轉身便回了寢殿,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若是以前奕詝寵幸別人,大約是爲了綿延子嗣雨露均沾,或是爲了平衡朝中勢力,還頭一遭是爲了自己高興,又將之前貶了的葉官女子喚回身邊的呢!
良慎整整在牀上躺了一天,不吃飯,不說話,也不去看望榮安和載淳。宮人們只道她是生皇上的悶氣,可事實並不完全如此,她更多的是在想自己到底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事情。
是像母儀天下的皇后一樣寬容以待,還是像普通的女人一樣捍衛本應專一的感情?假如她一直都生活在大清朝,也許這算不得問題,她會安心做一個本分的皇后。可偏偏她的愛情觀和婚姻觀形成的時候,是生活在現代的,若屈服於這可笑的封建制度,她又覺得不甘心!
奕詝曾對她許諾此生只愛她一人,可他真的做得到嗎?他畢竟是皇帝,輕而易舉就可獲得弱水三千,他還能堅持只取一瓢飲麼?
更有一層,她的態度直接回改變後宮格局,身在皇后之位,她的一喜一怒都牽動後宮風雲變幻,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可以恣意任性的小女人了!若她容不下葉官女子,自己身背毒後的罵名暫且不說,這正中了懿妃和麗妃的下懷,她們就可不費吹灰之力的消除葉官女子這個威脅!
可若她容得下葉官女子,局勢便明朗多了,現在後宮中麗妃和懿妃是兩大勢力,若這兩個勢力哪天勾結到一處,對於皇后來說,便是威脅!因此,若能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局勢則穩定的多!
思前想後,似乎只有容下葉官女子才最是妥當,可心中的不甘卻一陣一陣涌出來,苦澀酸楚。良慎煩躁起來,起身隨意裝扮了一番,便只帶着常青去了景仁宮!若是婉嬪爭氣,那這葉官女子是有是無便絲毫不重要了!只可惜,近日婉嬪看着總是心不在焉的,不知每天都忙着什麼……
鍾粹宮挨着景仁宮,沒走兩步也就到了,太監一看皇后來了,趕緊進去稟報。因素來與淑婉親密,良慎也沒等着裡頭傳出話來再往裡走,徑自就走了進去。
剛剛走到廊下,就見淑婉慌里慌張的迎了出來,請安跪迎。
“奴,奴才恭迎娘娘!”
良慎看她那樣子,便覺奇怪,問道:“你慌什麼?”
“沒有。”淑婉面露尷尬之色,“皇后突然駕到,我這裡都沒有準備,因此有些慌張。”
“你我同別人又不一樣,還用準備什麼?”良慎一笑,邁步就要往裡走,又看見淑婉袖口上有一處污點,像是墨水粘上去的痕跡。
“是寫字呢?還是畫畫呢?”良慎笑着問,攜着她的手就往裡走。
“啊?”淑婉嚇了一跳,神色更加慌張。
“喏!”良慎指了指淑婉袖子上的污點,一笑。
淑婉將良慎讓了進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粘了墨水的袖子背了過去,便叫墨硯去倒茶。
“閒來無事,隨意畫畫的!”淑婉遮遮掩掩的說道。
“就你這一句閒來無事便能氣死我!我那裡忙的四腳朝天,你卻在這偷閒躲懶!”良慎嗔怒的看着她。
“姐姐能者多勞,我怎麼比得上姐姐呢?”淑婉笑的極其不自然,還一直站在良慎對面,不肯就坐,好像在擋着身後的書案似的。
良慎自然也有所察覺,她老早就覺得淑婉有古怪,只是一直拉不下臉深問,可最近她對宮中的恩寵越發不上心了,教良慎心中恨鐵不成鋼,今日說什麼也要弄清楚她到底瞞着什麼……
“你可是丹青大家!我要去看看畫什麼好東西呢?”良慎忽然起身,越過淑婉便要靠近書案。
“姐姐!”淑婉果然心中有鬼,立刻伸開兩手攔住良慎,“不過是隨意胡畫的,入不得姐姐的眼,等我他日畫了好的,親自裝裱了送到姐姐宮裡!”
良慎見她越攔着越斷定有什麼不能見人的秘密。
“我偏要看看!”良慎使勁往前一闖,淑婉自然也攔不住她。
良慎立刻湊到書案前,只見案上亂七八糟,許多空白的宣紙散亂的鋪在上面,良慎將那些宣紙一張一張的捲起來拿到一邊,淑婉早已嚇壞了,膽戰心驚的準備迎接噩夢的到來!
待到那些宣紙都收拾好以後,一副畫浮出水面,當那幅畫出現良慎眼前時,她的大腦竟然出現了片刻的空白,恰如一陣晴天霹靂一般擊中她的心!
“是他?”良慎驚愕的拿起其中的一幅,努力分辨着,希望自己只是眼花繚亂看錯了,可事實最是無情,那顧盼神飛的眉眼不是他還是誰?
淑婉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下頭等待即將而來的暴風驟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良慎顫抖着拿起那幅畫,轉身質問淑婉。
那幅畫上赫然一位衣袂翩躚的男子,那樣遺世獨立的姿態,不是別人,正是黑牡丹!
淑婉早已瑟縮着跪在那裡,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慎放下這一幅,又從書案上翻出好幾幅,無一例外,全都是黑牡丹,有他在戲臺上的不同扮相,也有一襲白衣的卓絕風姿,一顰一笑,唱唸做打,每一幅都是一種別樣的風情!
“難道說……”良慎疑惑的看着淑婉,難道淑婉一直悄悄的鐘情於黑牡丹,因此她才毫不在乎皇上的寵幸?
兩人正僵持着,正好墨硯從外面端茶進來,看見屋裡這一幕,嚇了一跳,正要開口說話,又被良慎瞪了回去。
“出去!把門關上!”良慎嚴厲的說道。
墨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照着皇后的要求,小心的關好門。
“你可知後宮嬪妃與外頭的男子有私情,是要誅九族的?”良慎氣的將那些畫都扔到淑婉面前。
“姐姐……”淑婉無助的叫了一聲。
“你這樣不僅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他和你母家的所有人啊!”
“姐姐,淑婉知錯了!”淑婉跪着爬到良慎跟前,哭訴道:“可是,這只是淑婉的單相思罷了,他,毫不知情!求姐姐不要責罰他!”
良慎心痛如絞,說:“事到如今,你卻只知道護着他!你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還要不要了?”
“姐姐,是淑婉一時糊塗,真的與黑牡丹無關!”
良慎無奈的擡頭看着屋頂,這屋子已經困住了後宮女子的身子,這宮牆卻困不住這些女子的心!
“從何時開始?”良慎無奈的問。
“從當年姐姐禁足鍾粹宮時,御花園傳來的那段笛聲……”
良慎驚訝不已,竟然從那時便開始,算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年了,而她竟然毫不知情……
“可我記得,你和他並沒有說過什麼話啊?”良慎不解。
“是沒說過話……”淑婉頹然的跪坐在地上,“他的話都是同姐姐說的,可即便是在旁邊聽着,也是好的……”
“你怎麼這樣傻?他哪一點比皇上強?”
“姐姐,若說他不如皇上,姐姐難道不拿他當知己麼?恐怕他對姐姐的感情也並非一般的主子與奴才吧!”淑婉也是破罐破摔,被人撞破了心事,也顧不得許多,將良慎的秘密也抖落出來。
良慎聽她這樣說,心裡更加生氣。
“我的確視他爲知己,可我從未想過跟他有任何越距之事!”
“我也沒有呀!我這身子是皇上的,難道連心也要交給皇上嗎?皇上又何曾對我付出過什麼真心?我於皇上而言,不過是御花園萬紫千紅中的一朵而已,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可我卻要將皇上視爲我唯一的天,這對我公平嗎?”
淑婉的話驚醒了良慎,曾經,她與淑婉有一樣的見識,爲什麼經歷了這幾年,自己反倒成爲了封建男女關係的衛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