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麼辦?”蘇簾沒好氣地問。
胤祚悶聲道:“還能怎麼辦?讓福晉好好養着吧,先叫富蘇里替她管着些府裡的事兒。”
蘇簾皺了皺眉頭,西林覺羅氏又是小產又要失去管家大權,而阿克佔氏卻接連得子又得權,如此以來,西林覺羅氏心裡怕是更加不舒服了。可是不這樣,也沒旁的辦法,西林覺羅氏纔剛小產的身子,怎麼也得將養幾個月……蘇簾想了想便道:“跟你福晉說,等她身子一好,管家的大權如數交換給她。還有叫秋佳氏幫着阿克佔氏些。”
雖然阿克佔氏本性不是愛攬權的,蘇簾平衡西林覺羅氏心態,也不得不轄制一下她,省得兒媳婦沒法養病了。如此想着,又道:“把弘晗和弘暄都送我這兒來,什麼時候西林覺羅氏養好了身子,能管家了,什麼時候再送回去。”
於阿克佔氏而言,兒子肯定是比管家更重要的。留兩個孩子再她這兒,一則是警告她別攬權;二則,蘇簾也不得不小人之心,防備着西林覺羅氏萬一嫉妒之下,做出什麼不受理智控制的事兒。
胤祚點頭,滿是愧疚地道:“兒子又讓您操心了。”
蘇簾揉着太陽穴,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既有此心,就好好安撫你的福晉妻妾們!哼,如今你才一妻二妾,就這般叫我不省心,日後——只怕還有得我繼續煩惱呢!”
又被蘇簾訓斥了一通,胤祚頓覺大沒面子,可是偏偏又反駁不得,生生被指着鼻子訓了小半個時辰。
蘇簾訓地口乾了,方纔打發這兔崽子走人,臨走還囑咐道:“你四嫂懷孕了,替我送些溫補的藥材去!”——把兒子當成跑腿兒,蘇簾已經成了習慣。
四福晉是前不久才診出有孕的,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前頭李格格和宋格格都生育過,可全都是小格格。蘇簾猜想着,如無意外這便是歷史上哪個早夭的四四嫡長子弘暉了,不禁便多上了幾分心。
四福晉胎相穩固之後,便來暢春園拜謝了,她與四阿哥成婚多年,難得一朝有孕,現在微微豐潤的面盤上盡是滿足之色,此來更是滿眼都是感激,行了大禮方纔道:“母妃給兒媳的方子,果然極爲靈驗。兒媳吃了不過數月,便懷上了!還有五弟妹,月事已經遲了五六日了,太醫也說很有可能是有孕了,五弟妹十分歡喜,還托兒媳向您叩謝呢。”
蘇簾聽得,暗暗懷疑,那個鹿茸白薇丸竟然真的如此有效??要不然怎麼四福晉五福晉接連都懷上了?
正與四福晉絮叨着家常,弘晗小胖紙歪歪斜斜便圓潤滾滾地進來了,一頭撲在蘇簾大腿上,“瑪啊瑪——嬤!弟弟、弟弟,放水!羞羞!”
“額,弘暄尿了?”小胖紙現在還只會蹦字,說不出齊整的話,只不過意思已經能表達個差不離了。不由笑着戳着小胖紙肉肉的腮幫子:“你前兒不是也尿牀了嗎?”
小孩子未發育完全,尿牀也不是他們自願的。弘晗雖然一歲半多了,可也照樣經常尿牀。
小胖紙一聽,立刻低頭,用自己胖胖的滿是窩窩的小手捂着自己的胖臉。
這個動作蘇簾明白,那是害羞了。
四福晉看得心頭暖暖的,不禁豔羨六弟的側福晉阿克佔氏,三年生倆,當真是有福氣的人吶!便微笑款款道:“六弟的大阿哥,瞧着十分早慧呢。”
蘇簾撫摸着小胖紙烏黑軟軟鋪了一頭的頭髮,笑道:“一個便淘氣得很,如今有兩個就更鬧騰了——我只盼着西林覺羅氏身子早早好起來,也能叫阿克佔氏松下手專心照顧兩個孩子。”
四福晉聽得微微嘆息:“母妃一直都極疼惜六弟妹。”——只可惜,好不容易懷上了,自己不當心,又給小產掉了。想到六弟妹的不幸,四福晉便愈發小心着自己的肚子了。
蘇簾嘆了口氣,不再繼續自己兒媳婦的話題,轉而問道:“宮裡選秀是不是差不多快了結了?”
四福晉點頭道:“如今正在殿選,滿軍旗昨兒剛剛選看畢。”說完,心中微微苦澀,“德母妃,纔剛剛給我們爺賜了兩位格格。”
蘇簾一愣:“又賜了兩個?”——她記得三年前的時候,德妃便給四阿哥後院塞了倆秀女。
四福晉臉上笑容苦澀:“是。兒媳懷着身子,不能伺候爺,是德母妃體恤,所以賜了兩個年輕的妹妹。一個汪氏,另一位妹妹……還是德母妃孃家人,姓烏雅氏。”
蘇簾記得,烏雅氏的確有一支是旗人,自然是能夠參選的,不過好像官位比較低,居然能通過前二輪,直達殿選,可見是德妃使了不少力氣。蘇簾不禁聽同情四福晉的,便道:“烏雅家雖然有在旗的一支,可不過是小官宦人家罷了。”
四福晉點頭道了一聲“是”,心中卻微微遺憾。她提及此事,不過似乎盼着蘇母妃能插手些許。這些年,雖然爺覺得蘇母妃是他生母,只不過四福晉旁觀者清,心中反而更加明瞭。只是,越明瞭,越覺得遺憾。蘇母妃的性子,是不愛給兒子塞侍妾的人,更看重正室,若她真是爺的生母便好了。
四福晉心頭一轉,便微笑道:“兒媳聽說,當年在旗的烏雅家曾經想母妃的孃家提親過呢。”
蘇簾點頭道:“的確有這麼回事,不過我孃家覺得不大合適,便不了了之了。”
“是,的確是大不合適!”四福晉話是徐徐說出的,語氣卻難掩鄙夷之色,她忙道:“不是兒媳心懷妒忌,而是烏雅家的家風的確不是上佳。”
四福晉這些年也算是摸到了蘇簾的幾分性子,故而有些話也漸漸說得直接一些,縱然是忌諱的話,也不怎麼藏着掖着了。因爲她曉得,蘇母妃的秉性,不是會對人嚼舌根的。
四福晉說烏雅家的家風不是上佳……着實太客氣了些,蘇簾抿嘴笑道:“家風不好也無妨,左右只是妾侍,最壞的結果也就只是四阿哥冷着她一輩子罷了。德妃都不介意孃家侄女的終身幸福,你又何必上心呢?倒是不值得許多呢。”
這個烏雅氏的格格,聽說是有幾分姿色的,性子如何,蘇簾不曉得,只是她揣度着,四阿哥是不會喜歡德妃那樣懷着濃重監視目的塞進來的女人。若她安分,或許將來的日子會好過些,若是不安分……無須四福晉教訓,四阿哥便會叫她嚐嚐冷宮般的滋味。
四福晉點頭道:“是,母妃您說得極是。”兩位格格下個月便要進門兒了,爺的確不見絲毫喜色。比起這兩個粉嫩的新人,更加她憂心的是李氏……
四福晉小心地擡頭看了看蘇母妃,不禁心頭鬆一口氣,幸而蘇母妃並不照拂李氏,就連小格格的週歲禮,也只是按照皇子庶女的規格來送的。只是她一懷孕,爺一個月裡有大半個月是宿在李氏房中,叫她難免心中酸澀些。
轉而,四福晉又想了想六弟妹……雖然她上頭沒有婆婆刁難,也有個得寵有生了兩個阿哥的側福晉,只怕日子會比她更難過幾分呢。四福晉低頭看着自己發福了的腰間,她只盼着能一舉得子,便心滿意足了。如此想着,信手拈了一枚琺琅葵口盤中的烏梅,放在口中,咀嚼着那酸酸下口的味道。
蘇簾看着四福晉喜酸的樣子,便道:“看樣子,你這一胎是個阿哥。”
四福晉含羞一笑:“承母妃吉言,若能得子,兒媳別別無所求了。”
蘇簾呵呵一笑,對懷中膩歪的小胖紙道:“弘晗,這是你四伯母。”
弘晗小胖紙扭頭看着端莊微笑的四福晉,嘟嘟小嘴兒,疑惑地歪着腦袋:“四、四啊母?”
蘇簾忙糾正道:“是四伯母。”
弘晗鸚鵡學舌道:“四、八——母!”
“是四‘伯’母。”蘇簾忙咬重了那個最難發音的“伯”字,再度糾正道。
“四——伯——母!”
四福晉聽着那軟糯清晰的小聲音,不禁母性大發,連連讚歎道:“大阿哥可真乖巧!母妃果然是最有福氣的人!”一邊誇讚是,她連忙接下腰間的一枚藍田玉平安如意佩,給這小侄兒作玩耍之物。
小孩子雖然不識得玉佩質地,但看着玉佩下綴着的通紅的吉祥結子和鵝黃的穗子——那樣鮮亮漂亮的東西,頓時歡喜地裂開了小嘴兒,便一屁股坐在猩紅地毯上玩了起來。
懷孕的女人大概都是這樣母性洋溢吧,四福晉瞧着弘晗,幾乎都移不開眼睛,乳母抱着弘暄過來請安的時候,四福晉還親自抱了抱這暄軟的包子。弘暄才三個月大,白白胖胖,迷迷糊糊尚且在睡覺,那握着小拳頭的模樣,着實可人。若非四福晉礙於端莊儀態,只怕都要親上二口了。
抱着可疼了老一會兒,四福晉給了弘暄包子一個金鑲玉的瓔珞,親自戴着小包子的脖子上,這才心滿意足告辭離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