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快晌午了,您午膳想用點什麼?”綠水小心翼翼地問。
蘇簾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吃。”——現在她哪裡還有心思吃飯?!早被氣悶愁苦填飽了肚子了!千古史書,對康熙這個唯一一個廟號曰“聖”的皇帝,無不極盡溢美之詞,蘇簾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文治武功的確是帝王中的佼佼者,但是那那副性子蘇簾實在喜歡不起來!
好吧,雖然說,那個皇帝沒有唯我獨尊的屬性?可蘇簾就是不喜歡!比起那樣的屬性,蘇簾更不喜歡受到強迫,上輩子她極少受到束縛,天南海北地出去遊玩了大半輩子,心早就野了,哪裡受得了拘束的日子?雖然不敢說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起碼也是想不做什麼就可以不做什麼!
可是如今的形勢,她就算再不情願,還是隻能低頭!!她討厭極了這種感覺!
“娘娘——”綠水滿眼擔憂,“您這個樣子可不成,要不叫沈醫官來給您把個脈?”
蘇簾擺擺手,“不用,我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下去吧。”
“怎麼?可是身上還不舒服?”一聲清朗朗的聲音傳了進來,只見綠水已經矮身跪在了地上。
見是皇帝,蘇簾起身福了一福,若沒有刀架在她脖子上,蘇簾實在不喜跪下膝蓋。
玄燁面色並未有絲毫怪罪,他一甩手,叫綠水退下去,內室便只餘下他和蘇簾兩個人。玄燁湊近了,伸手用溫熱的手背觸了一下蘇簾的額頭,“沒有發燒,你是哪裡不舒服?”
蘇簾搖搖頭:“沒事,我已經全好了。”
玄燁卻有些疑惑的樣子,“朕怎麼瞧着你沒幾分精神的樣子。”
蘇簾咬咬脣,再一次強調道:“我真的全好了,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現在就可以跟您回宮。”既然已經沒有她反駁的餘地,何必借病傷拖延呢?
玄燁微微愣了一下,昨兒還是千萬個不肯,怎麼今兒就陡然變了口?玄燁沉頓了一會兒,方纔微笑道:“既然你也想早些回去……也好!”玄燁的脣角露出笑意的弧度,大約他是認爲這個小女人自己想通了,只是這樣溫順的態度倒是叫他有些不自在了,他的記憶裡,總是覺得蘇簾是個伸着爪子的小貓兒呢!
玄燁伸手拉了蘇簾的手,蘇簾剛想抽回,卻立刻放棄了這個本能的舉動,由着玄燁拉着她,一起坐在牀下的晝牀上,面對面而坐,玄燁道:“回去之後,你暫且先委屈在景仁宮幾日,朕打算叫人收拾出個新的宮殿給你,嗯……”他微微頓了頓,大約是在思考,“永和宮怎麼樣?朕記得你和烏雅氏交好,你若是覺得她處得來,便叫她和你一起搬過去。暫且住在偏殿委屈一二年,等晉了嬪位,再搬去正殿。”
蘇簾默不作聲聽着皇帝給她安排好的路子,她並不出口打斷,聽皇帝說完了,方纔道:“一切都聽您的。”
玄燁看着蘇簾溫順的面孔,雖覺得更加疑惑,但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許自得,沒有男人不喜歡溫順聽話的女人,尤其之前這還是一個像小野貓一樣桀驁不馴的女人呢!他覺得是自己降服了這個女人,故而分外得意,聲音也不由地帶了幾分洋溢:“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與朕說!”
蘇簾擡頭看了看皇帝,方纔開口道:“我乖乖回去了,我阿瑪是不是就可以立刻放出順天府大牢?”
一語出,玄燁臉上的溫和頓時如被冰封了一般,他僵硬了半晌,才硬生生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簾極不喜歡皇帝現在的模樣,明明都順了他的意了,卻還是這副臭樣子,蘇簾也不是好脾性的人,語氣自然也就連帶着不怎麼好聽了:“您不就是想讓我乖乖聽話嗎?!您是皇帝,您決定的事情,我本來就違拗不得!您堂堂君王至尊,又何必用這種手段?!”
蘇簾的語氣一句句愈發衝,皇帝勃然大怒,嗖地站了起來:“你知道了達山的事?!”
蘇簾側擡着頭看着皇帝怒而驚的臉,不禁諷刺道:“董鄂噶禮那邊告訴我阿林我在此處,阿林哭着來求我!您不就是想讓我有求於您,自然就只得乖乖聽話,不是嗎?”
“你——”玄燁胸中憋着一口發不出來的火氣,驟然間一拳擊打在了晝牀上的案桌上,震得上頭茶盞顫巍巍幾乎倒落。
外頭伺候的樑敬翁聽見聲音,急忙快步進來,跪地道:“萬歲爺——”
“滾!!——”玄燁正是有火沒處發,偏生樑敬翁沒頭蒼蠅似的撞上來,玄燁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盞,連帶着裡頭滾熱的茶水一併摔在了樑敬翁的腦袋上。
樑敬翁“哎呦”痛叫一聲,捂着滿是鮮血的額頭,跪趴着退將出去。
蘇簾忍不住皺起眉頭,雖然她也不喜歡樑敬翁這種愛鑽營的人,但是沒個由頭便這般發泄,皇帝這種生物,果然是不講道理的。
蘇簾起身,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道:“我收拾一下東西,不會耽誤太長時間。”她的隨身之物,不過幾件首飾罷了。
“你竟然以爲是朕使了這般下作的手段嗎?!!”玄燁終於忍不住,便吼了出來。
見他那副怒髮衝冠的模樣,蘇簾反而平淡無比,“我也很疑惑,您想要我乖乖回宮,強行帶我回去便可,我一個女人,難道還反抗得了不成?您又何須這般呢?”
“‘強行’?!!”玄燁重複這着兩個字,怒火中燒,衝得他幾欲崩裂,“朕對你難道還不夠好?!!你心中竟然是如此臆斷朕的嗎?!!”
玄燁上前一步,一把按住蘇簾的肩膀,他怒急充血的雙眸死死凝視着蘇簾那不起一絲波瀾的精秀面孔,“朕此生,從未容忍一個女人,像容忍你這般?!你到底還有什麼不知足?!”
蘇簾幾乎是冷笑着說出話:“您的意思是,我應該無比榮幸感激涕零了?!”她實在受不了皇帝這種生物,自以爲是施捨恩惠,便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應該叩謝皇恩嗎?!!
“你、你這個女人!!”玄燁氣得咬牙切齒,“爲什麼你偏偏跟別人不一樣?!!”
蘇簾輕輕一哼,道:“我若是跟旁人都一樣,您就不會對我感興趣了,不是嗎?”
蘇簾的語氣叫玄燁極爲惱怒:“女子三從四德,你竟然一點都不學嗎?!”
蘇簾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二十一世紀的女人,哪個會有三從四德的“美德”?!嘴上卻毫不覺羞:“宮裡有的是三從四德的女人,您若是喜歡,儘管去膩味着,何必來招惹我,鬧得我不痛快,您更是自找不痛快。”
蘇簾的語氣是平淡的,但是偏偏平淡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能叫人氣炸了肺。蘇簾的嘴巴從來是不饒人的,尤其是生氣的時候,更不會積德。她也憋了好一會兒的火氣了,不發泄出來,她也不舒服得很!!
“你到底想要什麼??!”玄燁氣得鼻孔冒煙了,爲什麼他偏偏自找不痛快地喜歡了這麼一個女人!他現在很想拂袖而去,從此將這個女人冷落一旁!可看着她那張渾不在意的臉,玄燁更多是不甘心浮上心頭!!從沒有哪個女人敢對他不上心,宮裡上至皇后,下至庶妃答應,哪個不是翹首以盼的?!這所謂人心本賤,男人就更是一種犯賤的動物,皇帝要是犯賤起來比一般男人更賤!!
蘇簾此刻也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設想是錯誤的,弄不好還真是冤枉了他??但是見皇帝說出這句話,她只好繼續裝模作樣下去了:“我想要什麼,早就說了——我不想回宮。”
“身爲嬪妃不想回宮?”玄燁咬牙切齒,“你、你——”
蘇簾見狀,覺得興許有戲,便放柔緩了語氣:“皇上,若可以選擇,蘇簾寧爲外室,也不願回宮爲妾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