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只是個小公主,叫盼子的玄燁十分失望,故而皇十八女的洗三禮也是草草辦了。洗三那日,蘇簾也去雲崖館瞧了,皇十八女生得的確比尋常孩子略小了些,細嫩的皮膚已經褪去了五分紅彤彤,小小得被包裹在大紅色嬰戲圖的軟緞襁褓中,滿身奶香氣,倒是挺可愛的。
連禁足養胎中的王貴人也送來了重禮,一對赤金的長命鎖,五福捧壽的金鐲子一對,還有小巧的金簪、金釵等首飾,據說加起來正好是一百兩金子,寓意長命百歲。
瞧着那金晃晃的顏色,蘇簾不禁暗歎。小羊羊忍不住嘀咕道:“俗不可耐!”
蘇簾不禁笑了,俗倒不是主要的,王氏的意圖其實是顯擺自己的肚子呢,她這會兒怕是得意着呢。和嬪生了個公主,那樣她的肚子自然也就金貴多了,日後她若生了兒子,便更有希望復寵了。原本王氏還擔心和嬪一舉得子,皇上會忽略了她呢!這下子,她應該安心了。
其實一百兩金子,兌換成銀子便是一千兩——給公主的洗三禮,也算不得有多麼出奇地貴重!只不過像王貴人這樣全都用赤金打造,便極爲顯眼了。
十八公主的乳母是個長得白白胖胖、也極會說話的二十來歲婦人,她臉上不停地帶着笑意,末了還滿是恭維地道:“小公主生了一雙大大的杏眼,又是細長的柳眉,倒是很像蘇貴妃娘娘呢!”
蘇簾雖只當是討好的話,卻也忍不住再多大量了皇十八女幾眼,便驚喜了幾分,的確這個孩子長得有幾分肖似她呢!
“真的嗎?讓本公主瞧瞧!”小羊羊急忙踮着腳探上腦袋來,隨即卻撇了撇嘴。哼道:“紅紅的,那麼醜,哪裡像額娘了!哼!分明是我最像額娘了!”
蘇簾寵溺地看了一眼小女兒。這丫頭,嘴巴里滿是酸氣……分明是吃醋了!
蘇簾卻笑着打量着這個小小的孩子。笑道:“我瞧着——與其說是像我,倒是更像芬兒幾分呢!”
小羊羊仔細瞅着皇十八女那紅紅的小臉,側臉道:“的確更像五姐,只可惜——她沒來!”
蘇簾依然面帶微笑,其實照規矩,皇族內眷是不能缺席的,在場的有未嫁的公主、已嫁的格格(未撫蒙的),宗室嫡側福晉們。倒是濟濟一堂。芬兒是嫁在京中的,照例是不能不來。可是誰叫這是皇上十分疼愛的女兒,就算她真的不來,誰又敢置喙呢?
蘇簾明白,芬兒這是鬧脾氣呢,在她的思想裡,暢春園是隻屬於她這一家子的,那些嬪妃都是外人,外人卻在自己家裡生了孩子,而且還是她汗阿瑪的孩子。她這是在爲自己額娘抱屈呢!
看着皇十八女,蘇簾不禁想到芬兒已經成婚兩年多了,卻一直沒有喜訊……她剛剛十九歲的年紀。雖然蘇簾不急,可是舜安顏比芬兒整整大五歲,已經二十有四了,他會不急嗎?二十四歲的男人,在後世都有的是成家立業、甚至有了兒女,在這個時代,二十四歲的男子怕更是兒女一羣,大的都能打醬油了!
再退一步,就算舜安顏不急。那麼舜安顏的額娘會不急着抱孫子嗎?
唉,沒有孩子。到底是個大問題啊。
其實蘇簾也挺糾結的,她希望芬兒二十歲以後再生孩子。那樣身子發育完全,懷胎生子安全係數比較高。可是若數年之內沒有孩子,那麼夫妻關係便很有可能出現裂縫!
芬兒的身子很健康,這點蘇簾清楚。而舜安顏,瞧着也不像是個不健康的……而她們夫妻燕爾兩年了,芬兒卻還沒有懷孕。
蘇簾不得不承認,這種事情,還是要靠幾分天意的。
暗暗搖頭,不再繼續深想,只是笑着寵溺地看了看小女兒,便留下一柄和田玉如意和一個仙草如意紋金項圈,便先行一步離了雲崖館,回去的路上,卻忍不住幽幽看了小羊羊一眼:“都是兒女七分隨父母,皇十八女長得並不怎麼像你阿瑪,那邊應該像她生母了……”
小羊羊不由心虛地嘿嘿笑了兩聲。
蘇簾看了皇十八女的模樣,其實心裡也有了幾分猜測。爲何一向厭惡玄燁嬪妃的小羊羊爲開口求她分一個太醫給和嬪,爲什麼玄燁如此寵愛、加封和嬪,爲什麼……和嬪自打來了行宮,便從不走出雲崖館,也從不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心裡猜了個*不離十,蘇簾卻並不打算把最後的一層窗戶紙給挑破了。
中秋節後,天氣日漸涼爽,玄燁也便到了該回宮的時候了,他卻笑眯眯地道:“夫人,跟爲夫回宮去吧。”
“誒?”蘇簾眨眨眼,這樣的話,她已經好多年沒聽過了,但仍然毫不猶豫地搖頭,“不回去!”——玄燁不在時候,她在暢春園便是大王,想怎麼滴就怎麼滴,如何願意回宮受那個拘束?
玄燁卻一臉自信又欠抽的笑容:“夫人,當真不回?”
“不回!”蘇簾笑盈盈道。
玄燁笑得愈發滿滿,湊近了蘇簾耳畔,低聲道:“那爲夫自己回去,夫人放心嗎?”
“額……”蘇簾的臉色變幻了數息,看着他那張欠抽的老臉,突然有點火大。
玄燁笑着呵呵道:“宮裡頭可還有很多不滿二十歲的嬪妃呢,夫人就真的放心爲夫回那佳麗環繞之地?”
蘇簾氣得磨牙,她當然不放心!要是玄燁真的偷吃,他完全有能力抹掉痕跡,而把身在暢春園的她矇在鼓裡,當傻子一樣糊弄!!
要是她不好好盯着,萬一玄燁真偷吃了……那可要膈應死人了!
可是蘇簾,對回宮還是相當抗拒的,她回去了,肯定還是住在養心殿後殿的體順堂。而她不喜歡和玄燁的嬪妃打交道,便只能整日悶在屋子裡,否則一出門就要對上那些閒着沒事愛找事的嬪妃,煩都要煩死了!
可是在煩死和膈應死之間,她只能兩害相衡取其輕。
玄燁看着蘇簾的表情,愈發心底裡得意起來,便急忙安慰道:“以後,朕每年都來暢春園住半年!今年也等十月再回宮,可好?”
蘇簾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玄燁不禁挑眉得意地笑着,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很快,禁足在挹海堂的貴人王氏,胎相也滿九個月了。十月懷胎……其實滿九個月,就算是足月了,隨時都有可能生產。
照看王貴人胎相的太醫黃岐,是當初和馬太醫一起調來行宮的,醫術雖然不是最好的,但辦事認真穩重,而王氏又是正當適合孕育的年紀,她的身子也健康,故而一直都順風順水。王氏一直都吃着黃太醫按照她體質稍作改良的十三太保,安安分分呆在挹海堂養胎。
而黃太醫也由三日一稟報,改爲一日一稟報,事情無份大小鉅細都一一奏來,聽得蘇簾都有些煩了,便道:“黃太醫也是經年的老人兒了,一些小事兒,你就自己看着斟酌吧!”
反正她已經給了王氏太醫了,又不短她用度,至於能否平順生產,她就懶得多問了。看着別的女人爲自己的丈夫生孩子,到底叫人心裡有些膈應的。不過想着這事最後一個,蘇簾便懶得置氣罷了!
過了沒幾日,便聽人來稟報說王氏發動了。不過卻不是正常發動,而是王氏聽說和嬪把她送的那些給皇十八女洗三的金器,叫造辦處融了,鑄成小巧的梅花金錁子,然後打賞給了伺候皇十八女的乳母、保姆們。王氏氣着了,便動了胎氣。
蘇簾嘖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東西既然給了人家了,怎麼處置便是人家的自由!何況和嬪也沒做什麼羞辱她的事情,金子這東西,熔了重打是常有的事兒,不過多半都是損壞了或者舊了。和嬪此舉,只能說明她的確嫌棄那些東西太俗氣了!所以乾脆熔鑄成金錁子,賞人了。
王氏平日裡並不是如此小心眼,可耐不住她如今懷着身孕,又在得意頭上,便覺得和嬪這是侮辱她。結果一激動,便要生產了。
玄燁聽了這番緣由,也十分氣恨的樣子:“這個王氏,越老越不成樣子!!和嬪位份在她之上,也是她有資格隨便置氣的?哼!若是朕的子嗣平安生產便罷了,若是有個好歹,朕饒不了她!!”
玄燁顯然是更維護和嬪一些,其中除了和嬪自己的臉蛋之外……更因和嬪是上三旗瓜爾佳氏,又是嬪主,王氏這番,便有了以下犯上的嫌疑。玄燁蘇簾重視規矩和尊卑,自然把氣撒在了王氏頭上。
蘇簾不禁笑道:“王貴人……很老嗎?她不過才二十六七歲吧?”——玄燁那日曾說了居“虛僞的老臉”,如今又說“越老越不成樣子”……嘖嘖,嘴巴還真夠毒的!糟蹋一個女人,最狠的話,莫過於嫌棄她老了。
玄燁卻沒把蘇簾的話往深了揣摩,嘴裡依舊抱怨道:“是朕前些年不該寵着她!她生了小十五和小十六之後,就愈發驕奢了!若是看在她懷着身孕的份兒上,朕豈會縱容她這麼久?!”
玄燁一通抱怨,蘇簾只含笑聽着。
ps:昨天停電,欠了一更,現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