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宴會的人員很簡單,他身爲主人,鄭元算半個主人,他的正妻——兩江總督夫人的侄女兒,我,再加上元武跟月梅,就沒有別人了。但宴會倒是很隆重的,該有的一樣不差。
秦淮河是有名的聲色之地,南京城內的豔姿歌舞也是同樣堪稱一絕。這樣的表演就算在京城也是難以見到,所以在場的人無不交口稱讚,月梅和元武更是看的目不轉睛,大開眼界。
然而我卻是心底不以爲然的,我一向偏好快歌勁舞,蕭亞軒是我最喜歡的華語歌手,對於看慣了二十一世紀聲光俱備的演出、演唱會的我來說,這種程度的表演實在難以提起興趣,但表面上我仍是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所以我不喜歡參加宴會,無聊得要死不說還要做一晚上戲。
“羅姑娘怎麼不喝酒啊?”大夫人劉氏見我只喝白水,便關心地問道。
我笑了笑說:“抱歉,我不會飲酒。”喝酒誤事的教訓一次就夠了,我銘記在心。
南宮凌不無得色地問道:“羅姑娘,你看這些歌舞如何?”
我微笑道:“很美妙,當真是隻應天上有。”
他十分高興,得意地說:“這可是玉孃親自訓練出來的呢!”說着摟了一下那美豔無雙的三夫人,玉娘媚笑着偎在她懷裡,劉氏在旁邊看着皮笑肉不笑。
我斂眉低頭,徑自吃着東西,對這爭風吃醋的活劇不感興趣。
鄭元笑道:“那也是春流你財大勢大,‘翠名居’聞名天下,在南京城獨佔鰲頭,纔能有這等氣派。”
南宮凌先是得意一笑,旋又嘆了口氣道:“不過如今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且不說城裡越來越多的酒樓,就是現在那幾乎獨霸北方的‘元華飯莊’,也是潛在的威脅。”
鄭元詫道:“這‘元華飯莊’我是聽過的,只不過這兩年事務繁忙,一直沒時間北上,也沒親身體驗過。不過他們不是最南發展到西安麼?”
南宮凌嘆道:“南京、杭州歷來繁華,他們即便此時不來,遲早也要把手伸過來的。想想真是令人頭痛。”
鄭元更加詫異了,問道:“這‘元華飯莊’究竟何人所辦?竟如此厲害麼?連春流你都懼他三分。”
南宮凌苦笑道:“這‘元華飯莊’的老闆至今未在衆人面前露過面,據說在他們內部也只有少數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倒是十分神秘的人。然而最可怕的是他那些聞所未聞的經營手段,什麼折扣卡、貴賓卡、不同等級的人不同消費,我曾經去探查過,就是他們的服務也是非常周到齊全的,讓我也不得不佩服甚而借鑑。”
我抿嘴偷笑。那是當然,我的員工可全部都是經過培訓才上崗的,我在英國曾經在許多國際知名的大飯店裡打過工,那些服務手段我就算沒有十成也學到了八成,拿到這落後的古代來,還不令人“賓至如歸”啊!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在我面前談論着“元華飯莊”,我專心吃飯,月梅則低着頭只是偷笑,笑他們渾然不知口中的那個人就坐在他們面前大吃大喝。
說了一會子話,他們驚覺竟然冷落了我,鄭元忙道:“今天難得大家興致好,我們不如來吟詩作賦,也不枉了這良辰美景。”
南宮凌自然稱是,我卻差點讓嘴裡的水給嗆着。看小說裡面那些穿越時空的主角們借花獻佛,在什麼詩會之類的場合“技驚四座”是很爽啦,我也很想試試這樣的滋味,可惜來的年代太近,唐宋八大家誰的作品不是耳熟能詳?偏偏我對清朝的詩歌又不是很熟悉,難不成要把《紅樓夢》詩詞拿出來現嗎?曹雪芹的出生就快了吧?到他寫《紅樓夢》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告我侵權?還是要我背一背詩詞?離現在這個年代好像也不是很久遠的事情,萬一留下個什麼蛛絲馬跡可就慘了!當下我笑道:“這吟詩作賦我可不擅長,別找我。”
鄭元這纔想起來我原來也是給人做下人的,不好意思地笑笑,南宮凌慣於察言觀色,於是笑道:“既然如此,就讓玉娘再唱個曲兒助興吧。”
玉娘含笑執起琵琶彈唱,於是場面又見熱絡。
正說說笑笑間,一個小婢走過來爲我斟水,我也不大在意,讓她自己斟去。誰知就在下一瞬間,一把匕首就抵住了我的咽喉。
“什麼人?!”鄭元和南宮凌大吃一驚,跳起身來,南宮凌的妻妾和廳上的下人們嚇得驚叫連連,四散逃竄,一時間場面混亂。
那小婢女卻牢牢扣死了我的肩膀把我擋在身前,斥道:“站住!不然我要她小命!”
二人自是大驚,不敢再動,鄭元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
那小婢冷笑一聲道:“我有什麼目的,鄭公子你最是清楚不是麼?快放下兵刃!!”她厲聲喝道。
我無奈苦笑,爲什麼?爲什麼被鄭元牽連的總是我?!
我掙扎着開口道:“你……你以爲制住我就能牽制鄭公子麼?我們又不熟……”
“少廢話!”那小婢架在我頸上的匕首稍稍用點力,我覺得咽喉邊一陣刺疼,肯定流血了,當下哪裡還敢亂動。
那小婢冷笑道:“你如不是他的戀人,又怎會捨命救他?他若不在乎你又怎會如此緊張你?上回你受傷之後他的表現可是感人肺腑啊!”
我冤啊!我比竇娥還冤啊!爲什麼就沒有人相信我是爲了自己的安全才逃向鄭元的方向?!
鄭元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厲聲道:“你若再敢傷了她,我定叫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那小婢卻是毫不把這話放在心上,冷冷笑道:“若是鄭公子心疼這位小姐,就不要反抗乖乖照我說的去做,這位小姐自可無恙。”
南宮凌終是忍不下這口氣,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到我南宮府裡鬧事,當真是活膩了!”他說話間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霎時間變了個樣子,再不是那圓滑得意的年輕富豪,竟然渾身上下凜冽得讓人不敢靠近,便是我見過那些叱吒沙場的猛將也不過如此了。
原來這竟是他的真面目麼?
那小婢卻也非等閒之輩,絲毫不爲所懼,虛笑道:“南宮公子,我們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把這條命放在心上。南宮公子最好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說話間,又有兩個作家丁打扮的人站了出來,手持利刃,凶神惡煞。
鄭元和南宮凌見賊人猖狂,雖是不忿,卻也無可奈何,南宮凌拿眼看着鄭元,見他真有棄劍之意,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眼看鄭元就要放下手中軟劍,我雖是感動卻也沒時間品味,急忙叫道:“你別聽她胡說!你若活着,她要用我要挾你,我自然性命無慮。若你被他拿住,我沒了利用價值則是必死無疑。”
鄭元也是個明白人,只是關心則亂一下子沒了主張,此時得我提醒哪裡還不心領神會?他握緊了本要放下的軟劍,眼神猶如利芒,殺氣瀰漫在空中。
那小婢見被我壞了他們的計劃,惱羞成怒之下握緊了匕首就要抹過我的脖子。鄭元心神俱裂大叫一聲撲上前來,卻被那兩名家丁攔住。說時遲那時快,我右邊的月梅突然趁着那小婢被鄭元嚇了一跳的當口飛快撲上前來,死死抓住握着匕首的那隻手往外掰,我得以趁機擺脫了她的掌握。那小婢惱羞成怒,反手就像月梅身上劈去,我看到的小說裡面寫的內功都是厲害非常的,連忙也撲了上去,死死抓住她的另一隻手。雖然我和月梅都不會武功,但我們兩個的死纏爛打還是讓那小婢猝不及防,此時南宮凌和元武已經替過鄭元迎戰那兩名家丁,鄭元自己則一劍刺向那小婢。
兩人乒乒乓乓打了起來,我和月梅不敢礙事,忙退到一邊躲起來,卻也不敢離得太遠。誰知道敵人有多少人,萬一還有別的人趁機又把我抓去了怎麼辦?
鄭元和南宮凌都是厲害的人,那三個刺客雖然也是不弱,但畢竟比兩人差了一截,很快就被他們制服,着下人綁了起來。
南宮凌在自己府中被人要挾,自是面子上大大地難勘,又見我畢竟受了些傷,多少有些愧疚,當下雷厲風行,整頓起自己的下人來。鄭元則心慌地一把抱起我,直接奔着許大夫的住處去了。
其實我不過是被匕首劃破了點皮,留了點血,並不嚴重,許大夫上了點藥,包紮好也就沒事了。偏是鄭元緊張得什麼似的,不顧我的抗議又是一路抱着我回到房間。
他輕輕把我放到椅子上,然後就一直注視着我,心疼而又難過地。
我不得已只好反過來安慰他道:“鄭公子,我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他卻不說話,半晌,才用手輕輕撫摸着我脖子上的傷布,澀澀地說:“對不起,終究還是讓你受傷了。”
我有些承受不起地轉頭,不着痕跡地避過他的手,淡然說道:“不礙事的,小傷而已。”
鄭元搖了搖頭道:“兩次了,靜茹,你兩次爲我受傷,這份情,叫我怎麼還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