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皇帝寫字之前，唐果已磨好了他上午用的墨，陳喜兒說過大概的量。
無事，唐果和其他人一樣站在屋裡垂手侍立，裝雕像。偶爾瞄瞄皇帝桌上的硯臺，以防萬一。
“陛下，四皇子求見。”
“傳。”
一會兒，四皇子進來了。
拜見、免禮、侍立一旁，唐果根據雙方的動作猜的，人家還是使用本民族語言。
皇帝很高興的樣子，語氣愉悅，說了很多話，看來還誇了四皇子幾句，不然四皇子也不會很興奮的樣子。
唐果對政治沒興趣，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前兩日皇帝召見大臣什麼的，唐果連眼皮都懶得擡，雖然有時候說的是漢語，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神遊來着，正迷《神鵰俠侶》呢。只分出一點兒精力來預防被突然點名。
今兒因爲來者是四皇子纔多注意了一些，一會兒就又神遊了。
“唐丫頭！”
我就說！幸好習慣性留意！
“奴婢在！”
“把這塊兒硯臺洗乾淨，給四阿哥帶走！”皇帝指着桌上的那塊兒歙硯。
四皇子激動的謝恩。
唐果應了，拿去洗。弄好了，裝進硯盒，捧出來給四皇子，四皇子恭敬的接了，歡喜非常。
下午，皇帝一直伏案工作。批完一個摺子就叫人拿走，唐果估計是事情比較急。
看屋裡的鍾，皇帝一連寫了兩個小時了，也沒見他動。
據唐果以往的觀察，這位皇帝還是深諳養生之道的，每隔不到一個小時，都會起來活動一下，喝個茶什麼的，有時還吃個點心。
大概是低頭時間久了，脖子太酸，皇帝也受不住，他撫着脖子站起來了。
樑九功忙上前道：“主子，可是脖子痠痛？熱敷一下可好？”
“熱敷？”
“是，用茴香和鹽炒熱了，裝在布袋裡，熱敷頸背一會兒，主子能舒服不少。”
“你從哪學來的？”
“回主子的話，是吳雅小主告訴奴才的。吳雅小主獻給主子的萬壽節賀禮就是這個，布袋是小主自己做的，茴香和鹽是小主出錢買的。小主說主子常低頭寫字，這個興許有用。奴才問過太醫了，說這個是民間的方子，世世代代這麼用，還是很有效果的。”
……“試試吧。”
這個方法當然可以了，傳統熱敷嘛。老百姓都知道的，拿到皇宮裡就少見了？
唐果心裡想着。不過她覺得皇帝這種狀況按摩風池、人迎、肩井三個穴道更管用，而且作用也更快、更多。但這不關她事，皇帝應該有太醫給他按摩的吧？裝雕像就好。
傳統熱敷很管用，兩刻鐘後，皇帝看起來好多了。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坐回椅子，繼續幹活：“傳旨，吳雅氏升爲德嬪。”
樑九功出去了，皇帝活動了一下頭部，站在他側後方的唐果恰巧看見他的嘴角微動了一下。
這個表情唐果很熟悉——嘲諷。前世六歲的時候去養父的父母家過年，養父的弟媳對着唐果做過這個表情。
她當年因爲這個心中鬱積很久的，後來大了，學會不看別人眼光生活之後，纔好了。
此時此地此種情形下在皇帝的臉上看到這個表情，唐果心中微微一涼：伴君如伴虎，果然！
又想，這位吳雅氏看來不簡單啊，還有樑九功……權力中心果然是非多，唐果，你要小心再小心。
自此越發低調。
三月二十二，大雨。
這場雨從上午開始下，開始細細的雨絲，越下越大，到下午皇帝平常去健身的時間，已是瓢潑大雨，雨勢還在加大。
皇帝很高興。春雨貴如油，這樣大的春雨，更是彌足珍貴。
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和一個剛傳來的官員說起今年的春播。那官員從雨裡跑來，雖然有傘，但除了頭之外，全身都溼透了。皇帝讓人給了他一杯熱茶。
皇帝吩咐完了事情，問他怎麼沒穿蓑衣，這麼大的雨只帶傘是不行的。那人說是去年的蓑衣壞了，今年還沒準備。
皇帝吩咐道：“樑九功，去拿一套輕便的蓑衣來。”
一會兒樑九功取了來，唐果看時，很薄的樣子，不知是什麼做的。不過這種古代特產她不認得，也不能盯着看。
那官員得了蓑衣，感激涕零，謝了恩去了。
他應該是個漢人，因爲他進來之後一直用漢語和皇帝說話，那些滿臣通常說滿語的。不過唐果如今除了小心當自己的差，萬事不理，也沒注意他是誰，說了什麼。
正默想下班怎麼回屋，突聽皇帝道：“樑九功，準備一下，朕要出去看看。”
樑九功道：“陛下，外面的雨太大了，您……”
皇帝突然怒道：“狗奴才！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話？”
唐果一驚：這就發作了？
樑九功跪地磕頭不止：“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罷了！還不快去！”皇帝卻又輕輕放下了。
樑九功急急忙忙去準備了。
唐果正想自己要不要隨侍，已聽見皇帝說道：“唐丫頭收拾一下，就回屋去吧。”停一下，又道：“且等他們來人送你回去。”
唐果忙應了。
皇帝帶了人走了，唐果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猜是和這場雨有關，覺得他的確算得上是個好皇帝了。又想：“其實，到目前爲止，大多數時候他還算是個好上司。”
仔細將筆墨硯收拾了，卻不動紙。
孫九來接的唐果，送她回了屋。唐果也弄溼了鞋襪、褲腿，有人很快送來了熱水。
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慢慢小了，第二天早晨，停了。
當然唐果沒注意，她晚上睡得熟着呢，早上起來已經陽光燦爛。上班以後聽皇帝和人說起，才知道的。
皇帝今日沒有御門聽政，召見了更多的大臣來東暖閣，滿漢都有，唐果聽他們給皇帝請安時知道的。今兒倒是都說的漢語，“奴才”和“臣”輪流出現。皇帝一邊和他們討論，不時還寫着什麼。
唐果不耐煩聽，只偶爾看看墨夠不夠，便繼續雕像狀態，八分精力去神遊，留下二分看家。她對這個狀態的掌握越來越熟練。
正神遊到絕情谷底，突聽“撲通”一聲，心劇烈跳了一下，凝神看去，卻是皇帝不知怎麼弄翻了硯臺。硯臺掉在地上，桌上、皇帝袖子上、地上都有墨汁。
這一驚非同小可，居然關係到自己！
已有人上來撿東西、擦桌子、給皇帝端水洗手，樑九功拿了件外衣給皇帝換上了。期間皇帝繼續和大臣說着話，根本沒注意這些。
唐果定定神，暗罵自己驚弓之鳥，重新拿了一硯臺墨放到皇帝桌上。——這是陳喜兒交代過的，墨磨好了分開裝着，以防萬一。看太監們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唐果佩服人家訓練有素的同時，也暗暗嘆息：我一個宮女在這屋呆着算什麼呢？
她也是最近才發現，她上班的這段時間，只有她一個女性在皇帝身邊服侍，其餘全是太監。崔安她們四個管的是皇帝衣鞋被褥之類的清潔、針線什麼的，可是皇帝換衣服什麼的，就她目前所知，都是由太監動手。崔安他們平時根本不出現在皇帝面前。唐果不知皇帝什麼意思，只好加倍謹慎。
唐果不敢再神遊，也不願聽那些朝廷大事，無奈聲音可不管她的意願。
“自從四皇子提前半年多完成兵役，考覈還是優等，底下的反對聲已經聽不見的了。今年該服兵役的八旗子弟也沒聽哪個抱怨，還有五皇子正服着兵役呢，他們誰敢！再說，他們想襲爵、想領俸，就得服兵役，就得考覈過關！新的八旗兵役制推行順利，皇上可以放心了。四皇子就要大婚了吧？奴才先恭喜皇上了！哈哈哈……”這個聲音很洪亮，而且漢語說得很好，唐果記得好像是哪個王爺來着。
新八旗兵役制？那是什麼？歷史書上好像沒有……倒是清朝滅亡的原因之一似乎是八旗沒落……皇子要服兵役的嗎？沒聽說過啊，如果有，這樣的事歷史書上肯定會說，何況是雍正皇帝……難怪看他黑黑的，原來當兵去了……而且大婚？看四阿哥的樣子應該十七八歲了吧……才大婚？不是說古人結婚早嗎……是因爲服役的緣故？
唐果覺得自己的頭腦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她一直疑惑自己到底在哪裡。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清朝歷史，大概的還是瞭解的，除了歷史課上學的，也有書上看的、聽別人講的、電視上演的。
先前吳雅氏的事情她就覺得疑惑了，可是畢竟不是很清楚，後來吳雅氏升爲德嬪，唐果幾乎可以認定她就是自己記憶裡那個，只是不知她爲什麼降成了貴人。如今她既然又成了德嬪，將來再升成德妃也說不定……倒是無需糾結。
但今天這新八旗兵役制的事情，唐果可以確定自己學習過的“歷史”上，沒有皇子服兵役還要通過考覈的事情。
“我究竟在哪裡？”晚上唐果難得的失眠了。胡思亂想了大半夜，唐果終於鎮定下來了：愛在哪裡在哪裡！人們認知的世界本來就小，我被原來的知識所限，雖然懷疑過這裡是不是歷史上的清朝，但其實我內心深處還是確定的吧——因爲我覺得原來所在的世界纔是真實的。總是拿它和這裡比較。
其實就像老梨樹說的，宇宙廣大又多重，那麼就像人類有同卵雙胞胎一樣，宇宙生出相似的多胞胎也很正常啊。我既然到了這裡，生活在這裡，自然這裡是真實的，我只要好好生活就是，何必計較是不是歷史中？
這樣想着，心情平靜下來，很快睡了。
..第十八章：再見蘇全唐果解決了思想意識領域的矛盾，從此一如既往，小心翼翼的上下班。無事呆在屋裡和“金大師”探討武功，日子過得很平靜。
這一日是五月初二，馬上就過端午節了。
今年春天雨水很勤，晴朗個三五天就有一場雨，又沒有刮太大的風，唐果估計應該就是風調雨順了。前日又下了一場大雨，直到昨日中午才停，皇帝的心情持續愉悅中。他傳了各位皇子來，領着一羣大小兒子浩浩蕩蕩往御花園進發，最小的那位唐果見過，十四皇子胤禵。看皇帝的意思是要作個詩什麼的，樑九功讓唐果收拾出不少筆墨硯，又拿了紙，隨着去了。
幸好不用唐果搬那文房四寶，有小太監捧着。唐果想果然乾清宮宮女的待遇不同，也就樂得清閒，跟在後面。
皇帝他們一家子說的仍然是本民族語言，除非有漢臣在，人家總是這樣。估計是在議論今年的雨水之類的。
唐果也不理會。看着路兩旁的青翠，唐果想的卻是：我那小院裡種下的白露蔥應該可以吃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蔥本來是吃了有口氣的，不過蘇全找來的種子不知是哪一種，唐果估計可能跟自己那一世吃過的香蔥是一類，又不太像，不辣，微甜。白露蔥長出之後，採來和着木耳拌涼菜，各種調料配着，基本沒什麼口氣，飯後弄點兒茶水漱漱口就行了。這幾年，他們在小院沒少吃這個菜。眼前出現那帶着清香的、微酸帶甜的小蔥拌木耳，唐果有點兒想要流口水，連忙忍住，想別的。
“不知蘇全怎麼樣了……”唐果默默的想着，兩個月沒見了。這位她今生第一個朋友，如今不知在幹什麼。
皇帝一家子果然是作詩了。唐果很佩服樑九功的眼力見兒，除了那吳雅氏的萬壽節禮物一事，樑九功幾乎沒出過錯，而且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就可以做好差事。不像自己上班期間那樣的小心。“不過人家是在心裡小心也說不定，誰都像你一樣？差不多啥都表現出來了……”唐果暗暗嘲諷自己，她已經很努力改變這種狀況了，不過沒多大成效，有些東西是天生的。
再看皇帝一家子，談笑風生之餘，詩都寫出來了，連那十四皇子胤禵都交了卷，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皇帝更是喜悅，一首首的看了，不時說兩句，看大傢伙的活躍勁兒，可以斷定氣氛很好，沒人挨批。
唐果基本沒正面仔細看過皇帝一家子。皇帝她原來還有心思細瞅瞅，看看到底什麼樣子。後來自覺宮廷的水很深之後，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不出錯上，沒心情管皇帝長啥樣了。看硯臺的時候，只能看到側面。還是有次皇帝對面走來的時候，恰巧瞄過幾眼：容貌算得上出色，氣質人所不及。至於諸皇子，見到的就那幾個，至今認不全，隨着大傢伙請安，也不能擡頭去看人家的臉；侍立在皇帝身後倒是可以偷瞧，不過你看得見人家，人家也能看見你，唐果不冒那個險。每日裡垂手低眉，保持奴婢侍立最佳狀態，絕不多看一眼。
這時也是遠遠的看過幾眼，墨都是弄好的，用不着她過去，便罷了。
皇帝又賞了些東西，其中有筆、硯，看意思好像是胤禵纏着要來着。
皇帝交代了唐果，唐果忙應下。皇帝這類東西多着呢，不過這次給的不是自己用的，和上次給胤禛的還是不同。看胤禵的樣子卻很高興，跟着他四哥跑前跑後的，不但沒有疏離，反而很崇拜、很親近的樣子。
皇帝帶着衆兒子一起吃飯去了。
唐果回去整理好皇帝賞賜的東西，跟陳喜兒一起登記造冊。又把用過的筆墨硯弄好，唐果上午的工作算是完成。
下午皇帝來的時候，唐果已照常磨好了墨，皇帝卻沒忙着工作，叫人把上午皇子們做的詩拿來又看了一遍。
上午因爲外面到底潮溼，不便久坐，沒有謄寫到一張紙上，皇帝便命唐果來寫。
“唐丫頭可會作詩？”皇帝問道。
唐果聽他不問“可會寫字”，而是直接問會不會作詩，便想果然是調查過的。因爲普通的宮女雖然認些字，但通常都是眼前用的幾個，還不是每個人都能會——這個年代，在進宮之前，這些包衣出身的女子認字的不多。現學可沒那麼容易，不像唐果前世可以從拼音學起。
“回陛下，奴婢不會作詩。”唐果回道。
“朕聽你說話吐字文雅，條理分明，應該是讀過不少書纔是，沒讀過詩嗎？”
“回陛下，奴婢讀過《唐詩三百首》，但是既不會作詩也不會吟，記都沒記全。”唐果道。這是實話。
皇帝笑了，“唐丫頭說話總是很有趣兒……就在那張桌上寫吧，坐下吧。”
“謝陛下。”
唐果前世上初中的時候，已經很流行特長班了。唐果沒那個閒錢，也就不去湊熱鬧。
後來張老師看她寫字很好，就問她願不願意學毛筆字。唐果想好歹算個特長吧，就說願意。
張老師教得認真，唐果也用心學。臨帖的時候，張老師拿出不少字帖來，讓唐果自己選個喜歡的臨。唐果便挑了個繁體字的《唐詩三百首》。
張老師倒是有點兒驚喜，說果然她們師生有緣——這字帖是張老師上大學時的語文老師給的。老教授楷書極好，自成一格。張老師臨帖的時候，就是臨這本老教授自己寫的《唐詩三百首》。後來老教授把這本字帖給了學生做紀念，卻又被唐果挑上。
唐果的字帶着兩分端媚、三分灑脫，張老師說字如人，率真可愛得很。
如今唐果很久沒動過筆，不敢直接謄寫，免得廢了這張好紙。讓人找來一張廢紙先寫幾個字試試看，練了一會兒，纔開始謄寫。
她原本有些緊張，練了一會兒放鬆之後，一氣呵成，連着皇帝的詩在內，12首全抄完了。心中微笑了一下：胤禵是默寫的“好雨知時節”那首，不是自己作的。
等着字幹了，唐果壓低聲音長出一口氣，這個差事可算是完了。
站起身想要交差，突然發現皇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窗前了，看着外面不知想什麼。
唐果便不出聲。
皇帝沉思了好半天，回過頭來，看着唐果笑道：“可是寫完了？拿來我看。”
“回陛下，寫完了。”唐果答道，拿過去給皇帝看。
“唐丫頭的字和誰學的？”皇帝問。
腦海中光芒一閃，唐果覺得什麼地方出錯了，忙小心的答道：“回陛下的話，奴婢是照着師傅給的帖子練的，據師傅說，是她的師傅寫的。叫什麼名字奴婢沒記住。”每一句都是實話。
“嗯，字如其人。”皇帝道。
！！！！！！！唐果大驚！
終於想起哪裡不對了，筆跡！每個人的筆跡不一樣。“原裝”學過琴棋書畫，怎麼會沒寫過字？
天正熱，唐果卻如墮冰窖：被發現了……唐果啊唐果，你千小心、萬小心，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忽略了？
唐果心中恐懼，努力鎮靜下來，又想到一事：皇帝這是有意試探了？那就算我不寫也不行了……總不能說不會寫字，皇帝開始就知道的……算了！算了！既然皇帝早有預謀，我如何做都是露餡。既然如此，何必做這畏懼慌張之態，只會讓人恥笑罷了！皇帝還未處置，也不必自亂陣腳。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
別人要收拾你，你又打不過人家，也只好認了！可是自己不能收拾自己！那纔是真的沒活路了呢。
她個性如此，轉念間想了這麼多，恐懼之情立退，又是平常最佳奴婢狀態的樣子。
皇帝細細的看了，教人將原稿收藏好，將唐果謄的那張留在了身邊。
“唐丫頭，這些給你吧，留着平時自己寫個字。”皇帝說道。
唐果擡頭看時，卻是一套新的文房四寶。
謝了恩，唐果接了。也不去猜皇帝的想法。
一日的工作結束，唐果回到自己小屋，心裡難免嘀咕，但皇帝什麼也沒說，她也不願自己嚇自己，什麼時候倒黴什麼時候受着，如今且開心過日子就是。
一覺睡到天亮，起牀後開窗、開門，看外面：旭日東昇，天清地爽。深吸一口氣，心中更是一暢：“生命如此美好，是用來享受的！唐果，把煩心的事趕走，好好過日子要緊！”
正趕上春兒來送水，聽到唐果的話也笑了：“姑娘總是這麼開心！”
“呵呵，是啊，春兒，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記得讓自己開心。”唐果仍然是業餘時間的招牌表情：笑眯眯。
照常的吃飯、上班，也沒什麼事。
又是一年端午到。
端午節唐果全天放假。
唐果只吃過一次皇宮裡的糉子，來此第一年的端午節吃到的。後來都是自己做。
這次倒是得了不少糉子，皇帝還給了唐果一盤子四個水蜜桃。
“這個時節就有桃子了？”唐果有點兒疑惑，後來想起，自己前世住在東北，大概晚一些。北京城的皇宮裡，也許沒什麼稀奇。
糉子唐果一個人根本吃不完，給了春兒不少，還給了她一個桃子，另外給了孫九一個。兩人很意外，開始不敢要——孫九聽說桃子不多，是江蘇來的貢品。不少主子都沒有，奴才裡面就唐果一份。
我說怎麼這麼好看、這麼好吃呢！唐果心裡讚歎一句，也不去管這事——反正不明白，就不花那個心思了。
“既然給我了，怎麼處置自然由我。你們一直幫我，我也沒什麼給你們的，一個桃子而已，收下吧。”兩人很高興的收下，在唐果這兒吃完了才走，免得惹麻煩。
唐果開始吃糉子。
一個個吃過去，嗯，很好吃，她覺得皇宮裡的廚子可能做糉子最拿手——“不論哪個膳房做的都挺好吃的嘛。”……其實她就吃到過兩個膳房做的。
吃着糉子，又想起小院、想起那拉氏、蘇全、她的小菜園。
那拉氏刺傷她，可不就是端午節麼？唐果這些年很少再去想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必提起。
唉，不知那拉氏現在……又想蘇全，不知有沒有糉子吃？
正在屋裡發呆，孫九的聲音想起：“唐姑娘，在屋呢。”
唐果起身笑道：“請進，你怎麼來了？”
孫九道：“有人找姑娘，我就把他帶來了。”
找我？誰呀？唐果向外看，大喜：“蘇全！”
..第十九章：絕非故意蘇全也很激動，“果兒，這麼長時間不見，你好嗎？”
“很好！蘇全你的傷全好了？……兩位快進屋坐吧。”唐果道。
“不了，我還有事，人領來了，我就先走了，兩位慢聊。”孫九走了。
唐果將蘇全讓進屋，倒水，拿糉子。又把剩下的那個水蜜桃遞給蘇全，“蘇全，你怎麼來了？腿沒事了？”
蘇全接了，沒吃，道：“早都好利索了，果兒，我調到乾清宮來了。”
“真的！？在哪兒？”唐果更開心了。
“在茶房，那兒正好缺了一個太監。我用你給的錢和周叔叔去年給留的錢打點了一下，就調來了。已來了好幾天了，就是沒機會見你。”
……“蘇全……”唐果有點兒想哭。
“果兒，你知道嗎？咱們那小院沒人住，菜園也沒人動，我去看過，去年種的白露蔥長得可好了……真想吃你做的小蔥拌木耳……”蘇全道。
“呵呵，蘇全你也這樣想嗎？我前幾天就想起來啦。”唐果很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不愧是我今生第一個好朋友！
兩人說了大半天，唐果催着蘇全把桃子吃了。
蘇全吃了，“我第一次吃桃子呢……以前爹孃在的時候買不起，後來叔叔嬸嬸買過一次，沒我的份……”
唐果道：“又想那不開心的事情做什麼？你現在又不用靠他們過日子……他們又找你了？”
“嗯，找我要錢……說我能進宮，是他們花了錢的……”
唐果很氣憤：“什麼話？！……你給了？”
“給了。不過一次算清，沒下次了。”蘇全道。
“也好……免得他們再來煩你。蘇全，你錢還夠用嗎？不夠我有……你千萬別客氣，在這宮裡，我們也算是親人了。”
蘇全笑了：“我也這樣覺得，就想法調來了……放心，我還有錢，那拉小主給留下了……啊！看我這記性！”
他說着，從懷裡掏了個布包出來，打開了，裡面是銀票。
“果兒，這是那拉小主給你的。”蘇全把銀票遞給唐果。
“那拉小主？”唐果接了看時，面額50兩或100兩，數一數，有1050兩。
聽蘇全道：“那拉小主本來交代你的，不過你被叫走了。那拉小主醒來後就交代給身邊的人，又另給那拉公子寫了信。聽說，小主去之前很精神，一點兒不像……那拉公子看了信，把小主遺下的首飾只留了一件做個念想，其餘都變賣了。湊成個整數，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一份給我，這份是你的。”
唐果暗暗傷心。又聽蘇全說：“那拉公子讓我帶話，他說小主的信裡把這些年的事情都說了，很感激你。往後你若有難處，儘管找他，能做的事他定會幫你做，也好回報一二。”說着遞了張紙過來，是那拉玉成現在的住址。
唐果收了，自己想了一回，慢慢的道：“蘇全，你說那拉小主現在到哪裡了呢？……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投胎，早日找到自己的歸宿。”
“嗯，小主爲人其實很好的……一定會。”
又聊了一會兒，蘇全道：“果兒，我得走了，今兒過節，而且顧總管特別準了的，我才能來找你說話。反正以後我不用出宮去住，同在乾清宮裡，總能見見面，說兩句話的。”
說着告別去了。
唐果看他走沒影了，方纔回屋。
一時喜，一時悲，到了晚間，自己勸好了自己，才罷了。
蘇全到了乾清宮，唐果有了個親近的人在身邊。雖然不一定天天見得着，可是心理上有了很大的安慰，覺得總有個人可以依靠，不至於兩眼一抹黑，舉目無親。行動舉止之間輕鬆多了。
五月初七，四皇子胤禛大婚。
唐果有點兒奇怪，不是都選雙日子結婚嗎？轉念暗罵自己一句：死鬼！那是你前世的事，好不好？
皇子大婚又不能去鬧洞房看熱鬧，據說新娘子今兒不見外人的。能去唐果也不去，還是呆在自己屋裡安全。
一個人在屋裡看書。唐果突然想到，皇帝看來很重視四皇子的婚禮呀，特意延遲了去塞外的日子呢。說什麼葛爾丹餘孽平定、中俄邊界勘定……今年好像還是什麼大會呢。沒注意聽……五月初十，皇帝動身去塞外，唐果隨侍。
這次陳喜兒不來，唐果一個人負責筆墨硯三樣。一陣忙亂，也弄妥帖了。
跪坐在御輦上，看一眼皇帝桌上的硯臺，順便瞄到了皇帝聚精會神批奏摺的樣子。唐果暗想：“當皇帝雖然什麼都有，可是這工作量可真是大啊！出行比在宮裡都忙的樣子……蘇全沒來，不知這功夫幹什麼呢……”
瞟一眼樑九功——正準備給皇帝熱敷。皇帝讓他做的。不然唐果估計樑九功自己肯定再不提這茬。
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唐果又想：“如果我將來出宮去，能做些什麼呢？嗯……到一個小點兒的縣城，山清水秀人淳樸的地方，買一所帶菜園的房子。前面開家小店，賣個醬菜、點心什麼的，這個我會做。然後種點菜，自種自吃，加上我現在的存款，按照每年一二十兩銀子的消費來看，過一輩子應該沒問題。況且一個人根本用不了那些。”
蘇全又還了唐果200兩銀票，唐果不要，他卻說道：“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何況果兒一個孤身女孩，家裡指不上，還是多留點錢在身邊纔是正經。再者，我現在也不缺錢。那拉小主留下的錢，如果省着用，這一輩子夠花了。”
唐果想想，就收下了。這樣，她身邊的銀子去掉將來還唐富的錢和利息，還剩下將近700兩。在這裡，家有1000兩銀子已算是富戶。小富即安，唐果一個人有這麼多錢，也就沒什麼太多的奢求了。
心裡正憧憬未來，聽到皇帝問道：“唐丫頭這是想什麼呢？看起來倒有點兒高興的意思。”
唐果將心裡的盤算說了。——她自知不擅作僞，基本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也就不再白費力，皇帝問話一律揀能說的實話回答。“不盡”是有的，卻絕無“不實”。反正皇帝目前也沒問過什麼敏感問題，問到了再說。
皇帝聽了也是微笑：“唐丫頭不回家了？”
“回陛下，不回。”
“也不嫁人了？”
“回陛下，沒這個打算。”
“爲什麼？”皇帝問道。
“回陛下，一個人生活自在。”
嗯……如果蘇全到時候能離宮的話，兩人一起走最好。反正我們倆的“親人”有不如無，只和對方最親。唐果想着，卻不知道如果真的和蘇全一起離宮隱居，人家肯定會以爲這二位結成“對食”了。不過唐果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她當蘇全是好朋友、親人，蘇全也是一樣。兩人一起生活四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親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呵呵，看來唐丫頭做飯真的很拿手啊。朕這幾日正吃不下什麼東西，唐丫頭晚上給朕做一頓飯吧。”皇帝道。
剛纔說開雜貨鋪什麼的好了……哎！也不對，人家早就調查過你了，“真的很拿手”就是之前聽說過了？聽誰說？蘇全？不會！
再說，皇家養了那麼多廚師，隨便拎出一個就比我強N多，爲啥想起讓我做飯……一頓飯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回陛下，奴婢不知道皇上的飯要怎麼做呀？那麼多菜，奴婢不會……奴婢只會做幾樣家常飯菜而已，應該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吧……”
“你只隨便做就行了。”
“……是。”
不過說起來，皇帝這幾日好像是真的吃不下什麼……聽樑九功叨咕來着……天太熱？上火了？好像有點兒，這麼熱的天，天天坐在那裡批摺子，有時候水都忘了喝，估計是個人就得上火，煮點兒綠豆粥就行了！
……唐果想了半天，決定了：反正你讓我隨便做，我就按自己的心意做，不願意吃別吃，可不關我的事……下午到了駐地，唐果還是問了樑九功皇帝飲食的禁忌，這是負責任的態度！這點職業操守唐果還是有的。
而且也不能真的煮綠豆粥……到了做飯的地方一看，肉類居多。大概是蔬菜不好帶？
算了，還是別做那些菜了，做什麼好呢？
撒麼半天，找出一些米粉，上品啊！噢……還有豆豉！還是那種特大的，像花生差不多大，唐果沒見過，但聽說過，是潼川豆豉，算是豆豉中的極品了。沒找到辣椒，問了人，一會兒拿來了，乾紅辣椒，說是特產。
辣椒是特產……啊！對！俺那小院裡的也是從南方人那兒拿到的種子……算了，不管這個，有就行。
做了個香菇肉絲湯粉，出鍋前加點兒香醋、扔裡幾根小油菜，上面撒點兒蔥花、香菜末。
加上之前弄好的豉油辣醬和蓑衣黃瓜一起裝在托盤裡，交給等着的太監，和他們一起去拿給皇帝了。
在一邊兒跟着他們走，唐果心裡有點兒發笑，至於派四個太監來端菜嗎？看來和樑九功溝通不良……皇帝仍然在批摺子。
難道他也在“攢假期”？唐果想着，皇帝已擡起頭來，看到他們進來了。
“做好了？這麼快……”看到托盤裡的東西，皇帝嚥下剩餘的話，愣了一下，笑了。
唐果也不管那些，反正她是天外來客，還“沒見過大場面、少點兒規矩”。
回道：“回陛下的話，奴婢覺得現在吃這個好，就做了……”
春甜、夏辣、長夏鹹、秋酸、冬苦，現在是夏天，多吃一點兒辣對身體很好的……雖然晚上吃太辣不好，不過我也沒弄太辣，現在離晚上也遠着呢，我可沒害你，這個搭配很適合你。美中不足，蓑衣黃瓜醃製的時間有點短，也湊合了……唐果心裡正嘀咕着，那邊已試了毒，皇帝開始吃了。
看他開始吃了，唐果突然想起來：好像皇帝吃飯的規矩是每樣不能超過三筷子……這個怎麼沒提醒我呢？不屬於飲食禁忌？
難怪大家的臉色……我不是故意的……..第二十章：塞上驚魂看到皇帝把粉和黃瓜吃完，唐果自然而然露出詫異的表情來了。
“唐丫頭可是在想，爲什麼朕沒有隻吃三筷子？”皇帝問道。
“啊？！陛下！這個……奴婢之前不太清楚這個規矩……不是故意的……”唐果大吃一驚，趕緊解釋，鼻尖上見了汗，臉通紅。
“哈哈哈……朕剛纔就知道了……”皇帝大笑。
……我的臉果然藏不住事……皇帝又道：“也不是什麼規矩都要時時刻刻守着……譬如行軍打仗，哪有時間慢條斯理的吃飯，皇帝也一樣狼吞虎嚥……變通……變通……”他聲音漸低，不知想着什麼。
唐果垂手默立。
“唐丫頭可是通醫理？”皇帝突然問道。
“啊？回陛下，奴婢不懂醫術。”皇帝的思維跳躍性太強……“哦？看這頓飯的搭配，開胃去煩，解熱利水……不像是什麼都不懂啊。”
那個啊……俺前世常這樣吃，確實很好的搭配啊……只不過俺通常吃麪條……俺買不起米粉、肉、香菇……黃瓜、辣椒什麼的園子裡有的是……豆豉通常用花生什麼的代替……“回陛下，奴婢只是覺得這樣搭配吃着很好。”
“嗯……唐丫頭是懂得一些養生之術了？”
“回陛下，懂一點兒。”
“嗯……朕估計也是，恐怕不止一點兒。聽給那拉氏診治的太醫說，那拉氏生機早盡，早就應該去了。能活到今年，除了有心事未了、一股心火支撐之外，還因爲日常飲食合適、又有人對症按摩，使得經脈中多了幾分力量。”皇帝漱了口，慢慢的說道。
……唐果無話可答。她的確知道一些中醫養生的法子，主要是飲食、經脈穴道方面，都是日常生活中可以做到的。
說起來，唐果前世遇到的好人真不少。唐果前世總是痛經，她又沒個母親長輩在一邊照顧，小小年紀怎麼知道如何緩解？又不好意思問人。自己忍耐罷了。
後來有一次太嚴重了，唐果想去醫院，恰好路過一箇中醫診所，見是主治婦科，唐果便進去了。
診所里人很多，老大夫姓楚，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三十來歲的樣子。但唐果看外面的介紹，知道她已行醫將近50年了。
看到唐果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楚大夫就先給她看。瞭解了病症，一邊讓人去煎藥，一邊叫人給唐果按摩了幾個穴道，唐果當時就好多了。
後來楚大夫看唐果孤身一人，就問她怎麼沒人陪，唐果說沒有長輩在身邊。
她雖然說得含糊，但楚大夫世事練達，看出唐果有難處，不但不收醫藥費，還送了幾盒適合唐果的丸藥給她。她說唐果自己煎藥不方便，症狀緩解了，吃丸藥就行。又教唐果自己按摩穴道，待唐果一一學會，才讓她走了。臨走時，楚大夫告訴唐果，不舒服就到她這兒來。
唐果很快就到楚大夫那兒去了，卻不是看病。她沒付醫藥費，覺得心裡不安，就到診所去幫忙幹活。
楚大夫的診所每日裡患者很多，碰見急症什麼的，楚大夫從不讓患者等。幾個人忙得有時連飯都吃不上，經常買回了飯菜又放涼了。正好診所離學校近，唐果就趁着放學去幫他們做做飯，做點兒力所能及的活。
唐果做飯乾淨、好吃，幹活也麻利，爲人更是率真、樸實，楚大夫很喜歡她，有空閒就教給她養生強身的法子，都是日常飲食起居就能做到的。“五穀雜糧最養人”、“陽氣若足千年壽”，楚大夫總這樣說。照她教的法子做了，唐果很少再生病。
……所以從沒想到自己會猝死……“還真是閻王教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啊！算了！生有地死有處！”唐果在心裡感慨道。
唐果前世死之前兩天，還去過楚大夫的診所，幫她曬藥材。如今皇帝提起，唐果想起楚大夫，心裡很是懷念，卻不答話。
“唐丫頭性情率真純和，真心待人……倒是難得的很……”皇帝突然嘆息道。
唐果微微一愣，但她從來猜不出皇帝的想法，愣了一下就放下，不去深究，只當皇帝在自言自語。——皇帝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像自言自語。
因爲皇帝覺得豆豉做成的辣醬很開胃，便讓唐果把方法教給御廚。之後便可回去休息，晚上不用過來伺候了。
唐果應了出來，想着：難道御廚不會做辣椒醬？又一想：傻瓜，辣椒現在還不普及呢！各種辣醬確實都很好吃……唐果你真是飯桶！……不過真的很餓了……之後的行程中，唐果因爲教御廚做辣醬，和幾個廚子倒是熟了，試吃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反正皇帝允許，她樂不得。
後來有一天想起：“難道這是皇帝因爲那碗粉給的賞賜？呵呵……是就最好了……我最喜歡吃了……”
一路心情愉悅。
到了地方，唐果只知道是出了京城往北走，早弄不清楚哪是哪了，反正不用自己認路，也不放在心上。
皇帝到了地方就不像路上那樣總是批摺子、寫這寫那了。每天接見很多人，唐果不用跟着伺候，倒是輕鬆自在。
不過到了晚上，皇帝即使宴會過後，只要不是喝醉，一定會工作到很晚，唐果自然得隨侍。
舌尖舔上牙堂，唐果努力讓自己不要打呵欠出來。
午夜過了，皇帝還在寫。唐果都替他累得慌。
“子午覺很重要的……皇帝都不會累嗎？白天活動一個接一個，晚上又到這麼晚……果然皇帝這個職業高強度、高難度……”唐果想着，覺得自己要睡着了，趕緊調整站姿，慢慢的深呼吸。
“今兒就到這兒吧。”皇帝發話了。
可以睡覺了！唐果心裡歡呼一聲。
皇帝問道：“怎麼唐丫頭很困嗎？”
“回陛下，不困了……”被你嚇一跳……瞌睡蟲都飛了……“嗯，剛纔很困，被朕的話嚇一跳，所以不困了？”皇帝微笑。
……“回陛下，是的。您都不會困的嗎？子午覺對身體很重要的！”唐果想了想，還是照實回話，她編不出來別的。
“哈哈哈……唐丫頭說得不錯！子午覺的確很重要，朕以後要注意了！”
……不知該怎麼答話，沉默。
唐果想一定是皇帝的公務都處理完了，不然他纔不會因爲自己一句話那麼早睡覺呢！
皇帝自那天之後，基本不會那麼晚了，除非緊急公務，不然子時之前肯定結束工作。
“或許他抽出時間召幸衆小老婆也說不定……之前都沒理她們……唐果你太無聊了，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吧！呵呵，今天可以出去玩……皇帝同意的。去哪裡呢？”在帳篷裡想半天，同帳篷的崔安工作去了，唐果決定還是找孫九問問他的意見。
孫九也跟着來了，每日裡忙得很。不過唐果只和他比較熟，便去找他。
孫九工作的地方唐果找得到，在外面叫了一聲，孫九出來了。
“呵呵，孫九你看起來很忙啊。”唐果看他一臉的汗，笑道。
“這會兒好多了。姑娘來必是有事吩咐。”孫九笑着說。
“我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哪裡好玩……”
“這個啊……”孫九想了想，指着一個方向道：“從咱們這兒往北走，不太遠有一大片草地，有花有樹，景色也好。姑娘倒可以去走走。正好我這會兒有個空兒，姑娘要是願意，就帶姑娘去。”
“好啊！……嗯，孫九，那裡平時有沒有別的人……嗯……那些貴人們去啊……如果有就算了。”唐果想想，還是問清楚的好，如果皇帝的小老婆也去，她最好離遠點兒。
“應該不會的。那兒雖然在營地範圍內，但離主賬有點兒遠，又時有兵士們往來，貴人們不會去的。”
嘿嘿嘿，好極了！安全又偏僻，景色好，我就去那裡了。“好！我去。”
到了地方一看，哇！唐果在心裡俗了一把，原生態！多麼美麗的地方！比“瘟到死”的桌面還好看！而且有股自然的清香味兒。
“這裡很好啊！孫九，謝啦！”
“姑娘客氣！姑娘且在這裡玩賞，大概什麼時候來接姑娘呢？”孫九問道。
“不用了……我很仔細的記了路，再說可以問啊。你忙，不用管我了。我玩夠了纔回去呢，呵呵，今天我不用隨侍了。”
“啊，那好。姑娘也早點兒回去，前天下了雨，現在還是潮。”
“嗯，我知道了。嘿嘿……孫九，如果我找到好吃的野果就帶回去給你吃。”
“呵呵……那先謝謝姑娘了。”孫九說完回去了。
唐果一個人賞了一會兒景，十分遺憾自己不會畫畫，不然畫下來多好！
之後開始她的“發現之旅”——找可以吃的東西。無論何時，“吃”是不能丟地。
她前世常常和鄰居劉姨一起去城外很遠的地方採蘑菇什麼的，不但能加菜，也算是旅遊了。劉姨家那時也不富裕，她丈夫張叔有重度心臟病，幸好劉姨心靈手巧，縫紉技術好又會過日子。唐果倒是得了她不少真傳。可惜，後來生態環境越來越差，很少能找到採蘑菇的地方了。
如今可算是能過把癮了。
唐果採了些柔韌的草，一邊兒編草筐，一邊兒找蘑菇野果之類的。
“天天”不少，可惜不太黑，不能吃……咦？是野草莓嗎？很像……先別吃，毒死自己就不好了……採回去再說，總有人認得。
這個是藍莓？沒見過真的藍莓，不是說長在大興安嶺林區的嗎？也採着，回去給人認。
噢！！！！！！！！！！！！！！！！
“蘑菇圈！”
唐果歡呼一聲，把裝野果的筐放在地上，跑過去看。
好多的蘑菇，而且是可以吃的，這個唐果分得清——她特喜歡吃蘑菇，研究過的。
到周圍採了很多草，開始編筐，而且要編個大的！自己採的蘑菇更好吃！
編得太大了……看來我是個貪心的人呢……嘿嘿嘿……唐果在心裡自娛自樂，開始採蘑菇。
採蘑菇有一個壞處，就是採了還想採——上癮。唐果採了不少，看遠處好像還有蘑菇圈，就往那邊去，她剛纔採的都是白蘑，不免又想看看是不是另一種。
一來二去，走得漸漸遠了。不過因爲剛剛看過有兵士走過，唐果也沒察覺。
正蹲下去採蘑菇，突然感覺背後情況不對，草叢裡有響聲，回頭一看：蛇！
唐果嚇得魂飛魄散！最怕這玩意！雖然只在電視上見過……本能的往前撲躲避，只覺眼前一黑，直向下墜去！
..第二十一章：無巧不成唐果只來得及伸手抱住頭，便覺得自己着了地、一直往下滾，撞到很多東西，倒沒覺出太疼。
好像沒有盡頭一樣，唐果也不知滾了多久，終於停住了。
定定神，唐果從地上爬起來，摸摸自己身上，好像沒什麼傷，掀開袖子看看，沒傷口。外面套的宮女服卻刮破了很多處。
長出了一口氣，唐果開始打量四周。前面一片林子，不大，可以看到林子那頭是草地。自己正在林子邊上。擡頭看自己滾來的方向，看不出多高，反正看不到頂。
兩條路：往上爬或出樹林找路。
唐果想了想，決定先出樹林找路。一則往上走不知能不能爬上去，剛纔感覺得到，那坡很陡很長；再則，唐果心裡隱隱約約有個念頭：若是就此脫離皇宮……就是有點兒惦記蘇全……他特意調過來陪我的……先出樹林再說吧。
林子看着小，走進去發現比看起來大得多，幸好樹木比較疏，看得到外面的草地。
唐果今天出來的時候穿的是長靴，特意向梨樹要的，防的就是蛇，怕不小心踩到。
“不是說蛇一般都是認爲受到威脅才攻擊人的嗎？我在那兒好像沒威脅到背後的蛇吧？難道不是一個世界，蛇也變性了？”
唐果一邊在心裡亂猜，一邊注意腳下，再來一條蛇大概她會被嚇死而不是被蛇咬死。
怕什麼來什麼，唐果聽到一棵樹後面的草叢裡有悉悉索索的響聲。
雞皮疙瘩冒出來了，後背發涼，全身發麻，唐果幾乎僵在地上。極慢的轉過頭去看，草窠兒裡慢慢爬出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老虎！”
唐果開心的大叫，毛茸茸的小動物她最喜歡了！可惜前世沒養過——養父的母親不準家裡有寵物，即使是老房子也不行，說是怕弄髒房子。
這下看到這麼可愛的小老虎，唐果一下子忘了害怕，跑過去摸。
啊，手感真好！小老虎好像還沒睜開眼睛，唐果摸它，它也蹭着唐果的手，唐果覺得它的叫聲有點兒像貓。
悉悉索索，又爬出來一隻！
唐果又撫弄那隻，太可愛了！
玩了一會兒，唐果發現一件事情：第二隻爬出來的小老虎是睜開眼的，但是爬得很不穩，好像後腿使不上力氣；第一隻爬得很好，卻一直閉着眼睛似地。
應該是一窩，怎麼會這樣呢？唐果思索着，突然想起一事，心頭大驚！
還是快走吧！小老虎他娘要是回來……我可就……唐果站起來要走，一隻小老虎卻正停在她腳邊，小爪子扒着她靴子。唐果有點兒捨不得，想起自己的小命，還是俯身將小老虎送回草窠兒裡。
唐果走出樹林，一片廣袤的草地。視線所及，沒有人的跡象。
她辨不清楚方向，向上看去，天已經有點兒黑了。月亮倒是掛在天邊，但是它不像太陽那樣必定是東方升起，當不得指南針；星星還沒有幾顆。
“這是什麼時候了？”唐果不知道，也沒人能回答。
她沒有露營過，一點兒野外生存知識也不瞭解，“該怎麼辦呢？”
咕嚕嚕……肚子餓了……其實她早就應該餓了，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後來又被小老虎吸引，沒發覺而已。
還好有梨樹精魄。
一大碗過橋米線吃下去，唐果又精神了。
草地好像看不到頭，唐果沒把握能很快找到人。
梨樹精魄能幫我不？
沒反應……唉！我從那麼高滾下來，外衣都刮破了，身上卻連點兒擦傷都沒有，估計就是梨樹精魄的作用。已經很難得了，其它的還是靠自己吧！
唐果試着往遠處走了走，天都黑了，也沒見到什麼人類的跡象。
想了想，還是回到樹林這邊。
她不知道晚上睡在草地上和睡在樹林裡哪個更安全，後來想如果睡在草地上，沒什麼遮擋，要是有條蛇爬出來……還是決定回樹林睡，卻沒把小老虎它娘考慮在內。
唐果想了想，向梨樹要了打火機和帳篷，找了樹林裡的一塊空地，支起帳篷，弄些枯枝來點了火。
又考慮半天，在帳篷四周點了四堆火。跑去找了不少乾柴，爭取每堆火都能燒得久一點。
“這樣就不會有什麼東西敢來咬我了吧？”躺在帳篷裡，唐果想着。因爲折騰一天也累了，很快睡着。壓根沒想到，如果哪堆火燒着了帳篷或者引起林火，她就直接烤熟了。
到底是一人在深山老林，天沒太亮，唐果破天荒早醒了。
爬出帳篷一看，約莫可以看清楚東西了。
洗漱、吃飯，天亮了。
往哪去呢？太陽那邊是東……正琢磨着，草叢裡又是悉悉索索的聲音。
大驚看去，咦？還是那兩隻小老虎！不過好像很虛弱。
呃……我昨天晚上住老虎他們家附近了……萬幸！
唐果感謝了一下自己的好運氣，再看小老虎，越來越虛弱，怎麼像快死了似地？
跑過去拿起來，那兩隻聲音都發不出來，真的快死了……咋回事？病了？它媽沒回來，餓的？
唐果要了牛奶出來，用奶瓶裝着喂小老虎，小老虎果然是餓的，努力的喝奶，漸漸精神了。
梨樹精魄果然好用！謝謝啦……待它們吃完了，唐果再細看，發現還是一隻沒睜眼，剛纔喝奶是唐果塞奶嘴到它嘴裡的。另一隻後腿不好使，站不起來，爬得很慢。原來唐果以爲是太小的關係，這次弄清楚了，是殘疾。
微微嘆息：“你們的媽媽不會回來了……”唐果記得前世看《人與自然》的時候看到過，好像是一隻小獅子，因爲有殘疾被獅羣拋棄。當時拍攝人員就在旁邊，但解說人說這是大自然的法則，優勝劣汰，人類是不能干預的。大家眼睜睜看着小獅子被一羣鬣狗分食。
這兩隻小老虎只怕也是如此。唐果仔細查看四周，果然發現了草窠裡似乎是四隻小老虎趴過的痕跡。它們的媽媽真的不要它們了……“嗨！也不用傷心，以後我養你們好了！”唐果對着小老虎笑道。
帳篷之類出於梨樹精魄的東西用完就消失，也不用唐果善後。唐果看看火堆早熄了，也不會引起林火什麼的——她這時倒想起來了，便抱了兩隻小老虎走出林子。
既然確定不了方向，還是向東去吧。
小老虎都乖得很，趴在唐果懷裡開始睡了。
走出不遠，唐果突然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她覺得什麼東西盯着她……右側風聲不好，唐果反射性一跳，覺得什麼毛毛的東西在脖子上擦過，定睛看時：豹！
那隻豹也正看她。
唐果大腦瞬間重啓，東北也有豹？！轉身就跑，忘了自己和人家的速度根本沒有可比性。
一路狂奔，不知跑出多遠，好像還爬了坡，唐果慌里慌張也不知踢到什麼，只聽“轟隆隆”的聲音響起，腳下一個趔趄，手一鬆小老虎飛出去了，自己也摔倒在地，又是個斜坡，唐果身不由己的往下滾，前面那轟隆隆的聲音一直沒停。
“又來一次？”唐果抱住頭什麼也顧不得了，聽天由命吧！
滾了半天，只覺身體突然懸空，接着一痛，“咚”的一聲，唐果落了地，收勢不及，身子往前一去，卻又是一疼，不知撞上什麼，唐果終於停住。
早已暈頭轉向的唐果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顧不得身上各處的隱痛，反正也可以忍受，先打量四周：自己身處一塊橫出的山石之上，攔住自己的是一塊石頭，半人高，立在這橫出的山石邊上。這山石從山壁上橫出，離下面的地面不知多遠，看不清楚。好在有這塊石頭攔住，不然唐果還得往下掉。向上看，離上面得有三米遠。
先站起來再說……唐果手撐地，怎麼這麼涼？低頭一看：“啊！”
蛇！！！！！還是紅綠相間的！
唐果往旁邊一跳，貼在山壁上，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這沒地方躲、沒地方藏的！往上爬，爬不上去……而且全身顫抖沒力氣……蛇怎麼沒咬我？
仗着膽子細看，死了。蛇上半身壓在那塊兒擋住唐果的大石頭底下，已被石頭砸死了。
雖然還是膈應，唐果多少放下點兒心。
突覺背後有點兒涼風吹過，唐果心劇跳，轉身一看，山壁在剛纔唐果後背對着的地方凹進去一處，一米見方。兩棵小草長在山壁上，白葉綠果，發出濃郁的香氣，聞來一爽，唐果覺得頭腦一下清醒了。
見那綠色的圓珠果實實在可愛，唐果便摘了一個最大的下來。誰知纔拿到手看了一會兒，那拇指指甲大小的圓珠便漸漸萎蔫，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掌心。
唐果只覺一股清靈的力量沿着手心向上、過心臟、直達眉心，倏忽不見。通體舒適倒在其次——自從有了梨樹精魄，唐果總是很舒適的，但她此時卻忽然感應到梨樹精魄也很喜歡這個。
“果然是和我一起成長……好玩！這綠珠也有意思……”唐果連着摘了那綠珠來試，一時玩得不亦樂乎，渾然忘了自己的處境。
所謂天緣巧合就是這樣了。
唐果前世從來不知“東北豹”的存在。其實在唐果前世生活的世界，中國東北原也是有豹的，就是唐果遭遇的這種“東北豹”，中文學名“遠東豹”。不過唐果生活的時段，它們已瀕臨滅絕的邊緣了。唐果從小生長在城市裡，哪聽說過？
唐果最喜歡看東北虎，覺得人家有一張“大圓臉”，看起來很可愛。剛纔那隻東北豹其實也算是她喜歡的那種“大圓臉”，可惜她都沒注意看。
今兒這豹兄攻擊唐果，主要卻是因爲唐果懷裡那兩隻小老虎。成年虎豹相遇，深知對方不好惹，通常不會相鬥，免得兩敗俱傷。
但是如果遇到對方沒有庇護的幼仔，那就不能放過了。同屬頂級食肉動物，有機會一定要除去競爭對手的。
豹兄也沒有想到會一擊不中。它可是對着唐果脖子下口的，憑它的技術、速度絕沒有“失口”之理，不過一股力量擋住了它。動物某些方面的敏銳度遠高於人類，豹兄知道不是自己能惹的，也就不討那個沒趣。悠哉的站在原地看着唐果逃命，心裡也許在竊笑也說不定。
唐果那時不知道是梨樹精魄保護了自己——畢竟以她的經驗來看，梨樹精魄不是萬事萬靈。而且事出緊急，根本沒時間想。本能促使她死命的跑，弄得幾乎虛脫。
奔跑中，她一腳踢上了那塊擋住她的石頭——那石頭有半人來高，正位於一處斜坡頂端，只有不到半尺露出坡頂，下面大部分斜斜的立在斜坡上。年深日久，雨水沖刷已使它搖搖欲墜，若是再下一場不大不小的雨，估計也就衝下去了。沒想到唐果今日一腳踢過去，提前了這件事。
那石頭一路向下滾，直到崖邊。被突出地面的山石擋了幾次勢頭減了，才落在下面橫出的山石邊上，好巧不巧壓死了一條剛行兇回來的毒蛇，然後擋住了唐果。
..第二十二章：救人一命又一次伸手去摘那綠珠，唐果忽然發現兩棵小草上一個果實都沒了。
“……我太敗家了……這要多久纔會結出來這麼多呀？”
不會再結果了，綠香珠爲天地所生，只有這雌雄兩株。雌雄同長方能結果，一生只有一次，將天地所賦之靈氣盡收其中。若是果實成熟之後找不到歸宿，果實與植株都會乾枯而死。
如今綠香珠與梨樹精魄結合在一起，相輔相成已尋到歸宿，植株也可以長存世間。它的葉是解毒、醒腦之極品良藥，小果果把植株帶在身邊吧。植株已無雌雄之分，取草葉插入土中就可以再長出植株來，雖然不能結果，卻可造福人羣。
唐果頭腦中突然出現這段話。
“咦？梨樹精魄你找到歸宿了？沒想到你的歸宿是綠香珠……綠香珠也不用枯萎而死，真是一件大好事！”
唐果也替它們歡喜。
唐果要了一把小鏟子，將那兩株草小心的連根帶土挖出來，從荷包裡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將它們包起來收好。
手帕確實是潔白的，連朵花都沒有，唐果不會繡。宮女穿的衣服領口、袖口都是要自己繡花的，唐果只當不存在這件事，也沒人管她。衣服尚且如此，更別說鞋面和手帕了。
這個荷包還是崔安做了送她的。繡得很精緻，唐果喜歡便戴在身上，這幾番連滾帶爬居然沒丟。
放好了小草，唐果便想要怎麼上去——她凡事先靠自己，實在不行才求助。這本是她個性使然，暗合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自然運行之理，也使得她和自然生成的梨樹精魄更爲契合。
因爲沒有墊腳之處，唐果試了幾次也沒上去。
正有點兒着急，突然聽見傳來人和馬的聲音。
“唐姑娘！”
“唐姑娘！”
……叫我的？
唐果這時也忘了想要就此離開皇宮了，快兩天沒見到人，如今聽到人聲只覺得親切：“我在這裡！山崖下面！”唐果大喊道。
有人奔這邊來了，一會兒上面探出好幾個腦袋。看到她了，“在那兒！唐姑娘？！”
“是我。”
很多人奔跑過來，一個人帶着哭腔：“唐姑娘……你平安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我真怕……”
是孫九。
唐果反倒鎮定了：“孫九，你來找我啦？你放心，我沒什麼事……讓你擔心真是抱歉……”
“哎喲，我的姑娘，你沒事比什麼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孫九終於哭出來了。
唐果見他真情流露，也很感動，勸道：“孫九，我一點兒事都沒有，你別傷心……跑這麼遠來找我，可真是謝謝大家了！”
後面一句卻是對着所有人說的。
人家是專門來搜救她的，技術到位、工具齊備，一會兒功夫就把她拉上去了。
看下面那條死蛇很特別，軍士們又把石頭推下去，把死蛇拿袋子裝了，也弄上去。
唐果偶然瞄到一眼，又嚇了個夠嗆。不過有點疑惑：那條蛇的皮都沒破……隨隊的軍醫給唐果把了脈，見她毫無內傷，嘖嘖稱奇，衆人也放了心。
唐果忽然道：“嗯……我原本抱了兩隻小老虎來着，從高處摔下來的時候它們脫手飛出去了，不知道還在不在？我想去找找……它們都有殘疾，沒人照料恐怕活不了。”
爲首的軍官姓西林覺羅，道：“這附近的高處只有那裡了，姑娘去找一找吧。”說着一指。
唐果看過去，果然是一處高崗。忙謝了軍官，又道：“給各位添麻煩了。”
那軍官道：“不敢當，姑娘且去看看有沒有。”
孫九和幾個軍士陪着唐果過去，爬上高崗，就聽見草叢裡小老虎的叫聲。
唐果跑過去一看，兩隻小老虎咬着一塊布正叫着，一邊一個，好不可憐。
仔細瞧瞧，那塊布卻是唐果衣服上的，估計是唐果跑的時候刮下去的，被小老虎找到。看唐果來了，那後腿殘疾的已爬過來了，眼睛閉着的那隻也感覺出來，往唐果這兒跑，叫的悽悽慘慘的。
唐果忙把它們抱起來，後腿殘疾的那隻鼻子破了，另一個倒沒見外傷。
唐果他們下了高崗，大家便一起回程。
因爲唐果沒地方放小老虎，孫九便接過去揣在懷裡。小老虎可能也累了，開始還向着唐果的方向叫，唐果安撫了它們一番，它們便不掙扎，在孫九懷裡睡了。
騎在馬背上，唐果覺得騎馬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浪漫，這還是有人給牽馬呢。
孫九正要告訴唐果這兩日的事，突然聽到一個軍士喝道：“什麼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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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看過去，不遠處的草叢裡似乎有人，不知是趴着還是躺着。
有幾個人過去看，一會兒擡了個人出來。
擡到跟前，大家都嚇了一跳：那人露到外面的肌膚都是黑綠色的，整個人就像根木頭，硬邦邦、直挺挺，如果不是他氣息奄奄，真看不出他還活着。
後來想起那條蛇來，那位副領隊叫阿爾斯楞的說道：“必是被那條蛇咬了。聽老人們說，這一帶很多年前曾經有兩條毒蛇出沒，最是兇殘不過的，見到人畜，必要咬上一口才罷。被咬的人痛苦一日，才慢慢死去。屍體不腐，像根木頭一樣，全身都是黑綠黑綠的。後來，一條蛇被發現死在草叢裡，似是被什麼啄死了。另一條也再沒見到過。看這條死蛇的樣子，跟傳說中的很像。”
他說蒙語，一邊有軍士翻譯成漢語，唐果聽了，想起那兩株草來，道：“也許這個能救他……這是從那山壁上採的。”將草取出來，掐了個葉子遞過去。
孫九接了，遞給軍醫。
這草的香氣大家聞到了便覺頭腦一清，都認爲有用。軍醫將草葉嚼碎，掰開那人的嘴，放在他嘴裡。
綠色漸漸的褪了。
“果然有用！”衆人歡呼起來。
一會兒那人便醒了，看到大家，眼中露出感激之意，卻說不出話，也動不了。
軍醫估計他中毒久了，一時恢復不了，便讓人將他弄到馬上，帶着他走。
孫九在一邊便把他們來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唐果。
原來唐果前天被蛇嚇到、滾下那斜坡的時候，孫九就在不遠處了。
那天孫九幹完活看天色還早，就跑到唐果住的帳篷看她回來沒有，聽說沒回來，就去接她。
等到了地方，沒看到唐果，就四處尋找，直到看見裝野果的小筐。孫九沿着這個方向往前去，看到了好幾個蘑菇圈，估計唐果是去採蘑菇了。再往前去，果然看到唐果正蹲在地上。因爲草原上一馬平川視線開闊，看着近，實際還隔得很遠呢。孫九也沒叫唐果，自己往唐果那邊去，結果離着唐果還有個三五十丈遠的時候，突然看到唐果回頭，然後轉身一撲就不見了。
孫九大驚失色，猛喊了一聲跑過去，只見到蘑菇筐在地上，再往前走，野草掩蓋下，是個往下去的斜坡，極陡峭，下面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孫九試了試，肯定下不去，趕緊跑回營地找人。他去找樑九功報告這件事，樑九功不敢自己做主，就悄悄去回皇帝。
皇帝此時正在與一幫子蒙古王公聯絡感情。樑九功瞅個空兒，低聲和皇帝說了。
皇帝便命四皇子和七皇子拿了信物去抽調熟悉地形、長於山地作戰的兵士，分頭尋找，令他們無論如何務必將唐果找回來。
這斜坡似是山脈被劈開形成的一樣，深有千丈，難以登攀。綿延數十里，到目前爲止都是繞行，沒有找到向下去的路。
當初選這裡作爲皇帝的駐地，“背靠天險，有利防衛”是原因之一。
最後大家兵分四路，兩路向兩端繞行，兩路找路下坡。每一路都有一個這一帶長大的蒙旗士兵，四皇子和七皇子能在短短時間內將他們找來，也是花了大力氣的。
孫九跟着這路從東邊繞行的隊伍來尋唐果，沒想到終究被他們找到了。
這路的領隊已發了信號。唐果看他不但放了信鴿，還發了類似信號彈一樣的東西，很是驚異了一把：這年頭就有信號彈了？
大家本以爲唐果從那麼高摔下來，性命怎麼都難保，沒想到她除了外衣颳得破爛之外，人完好無損，還精神得很，都替她慶幸。孫九更是念了無數的佛，唐果很感激。
這時因爲放了心，大家便開始問唐果的經歷。
唐果全都說了一遍，只略去了梨樹精魄給她食物、帳篷、綠香珠這些事。再次感謝了大夥。
那領隊的軍官道：“因陛下在這裡駐蹕，營地周圍方圓數十里都是仔細清理過的，應不會有毒蛇出沒……難道是從那峭壁下面爬上來的？從來沒有過啊……”
唐果道：“我回頭看時，只知道是一條蛇，因爲我正對着它的頭……它正吐着信子……”
那位阿爾斯楞看了唐果好幾次，期期艾艾的想要說話，憋了個臉通紅，也沒說出來，唐果湊巧看到了，便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有人翻譯給他聽，他很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說了一大堆話。
等軍士翻譯了，唐果才知道，原來他家住的地方也有毒蛇出沒，雖然草原上的人有自己的辦法，但是還是有不少人死於蛇毒。阿爾斯楞見唐果拿出的草連這麼厲害的蛇毒都能解，便想要點兒給鄉親們留着救命用，又怕太唐突惹唐果不高興。
唐果倒覺得他熱心善良，笑道：“我給你幾片葉子吧。一些留着用，另一些插在土裡。這草的葉子插在土裡就能生根了……嗯……我之前在那崖下上不來，太無聊，拿草葉子玩的時候發現的……本來因爲它的香氣我才帶着的……既然這麼有用，拿回去之後除了留兩片自己種之外，其它的就送給醫生們去種……也能多救些人。”
說着拿出草，掐了六片葉子遞給孫九，孫九傳給旁邊的人，一直傳給阿爾斯楞。
阿爾斯楞很激動，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他說的又快又急，唐果一句聽不懂，只覺得他人純樸，不由得笑了。
..第二十三章：猶有餘悸因爲有唐果這個不會騎馬的女子，大家說說聊聊，一路走得很慢。
唐果騎在馬上，吃着牛肉乾，看看景色，倒也自在。
她今生還沒吃過牛肉呢。來的路上在皇帝的膳房裡，唐果也沒見到牛肉。唐果估計是因爲耕牛珍貴的關係，她記得中國古代好像是禁止宰殺耕牛的。
今天又吃到牛肉也算是驚喜，猜測蒙古人以牧業爲主，大概不受這個限制。
唐果是當天晚上才趕回駐地的，爲了不在野外露宿，他們還是加快了行程，好在唐果健康得很，一路顛簸，倒也無事。
本來唐果應該第一時間去謝恩的，不過皇帝傳話說讓她好好休息，不必忙着謝恩，唐果也就依令而行。
請孫九取來個裝了土的碗，掐了兩片綠香珠草的葉子種到裡面，唐果將那兩株小草給了孫九，請他拿給太醫。
回到帳篷，崔安看她無恙，也很高興，幫她張羅着洗漱。
她見唐果帶回來的小老虎已是餓得亂叫，便自告奮勇抱它們出去找奶喝。“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抱老虎的一天，也算是託了唐妹妹的福。”崔安笑着出去了。
這裡唐果洗澡換衣服，鬆弛下來，就覺得身上疼起來了。尤其是臀部和大腿，估計是第一次騎馬的“福利”。不過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有人送來了飯菜。唐果看時，很豐盛呢。她這一天也沒好生吃飯，這時見飯菜可口，還全是自己愛吃的，開開心心一頓大吃，終於將肚子填飽，身上也不那麼疼了。
崔安回來時，唐果都睡着了。崔安見她睡熟，也沒打擾她，將小老虎放在她身邊，自己也就睡了。
兩隻小老虎並不搗蛋，蹭到唐果懷裡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唐果神清氣爽，疼痛全無，活蹦亂跳的。惹得崔安羨慕：“唐妹妹的身子骨可真經摺騰……這一番驚嚇……若是換了旁人，還不得多長時間才能緩過來呢。不說別的，單就從那斜坡摔下去，就夠受了。第一次騎馬也沒磨破腿——可見是天照應了。”
唐果卻知還有梨樹照應。
和崔安說笑了幾句，唐果隨着孫九他們一起叫崔安“安姐姐”。
崔安的閨名叫“燕兒”，因爲她出生的時候，正好燕子從南方飛回來，在她家檐下做了窩。
“崔安”是到了乾清宮之後改的名兒，要的就是“安寧吉平”的口彩。唐果本來還疑惑怎麼不叫“吉、祥”，後來想起來看過的電視劇《雍正王朝》，記起那位“十三俠胤祥”來，知是避諱的意思。
她也慢慢了解了女子閨名的問題，不免發現了自己露出的又一大破綻，不過反正都露了，也就不糾結。
崔安忙着幹活去了，唐果給小老虎餵了昨日崔安帶回來的牛奶，自己也吃了飯，就有孫九來看她了。
孫九見她無事，笑道：“原來還怕姑娘後反勁兒難受呢，這下我可放心了。”
有人關心自己，唐果也覺得心中暖暖的。兩人說了會兒話，孫九說昨日出去找唐果的兵士們都得了皇帝賞賜，自己也得了。
孫九道：“姑娘昨兒給的草本來是要給太醫的。因先去見皇上覆命，說起姑娘的一番經歷，皇上聽見這草能解那麼厲害的毒，便要看看。呈上去之後，皇上也說這草必不一般，只聞聞味道就覺得心神寧定、頭腦清醒。傳了太醫來看，太醫們也不認得，但都說定是極好的。太醫們說有了此草或許能治好以前治不得的好幾種大病，連夜拿去研究了，也按照姑娘說的法子種了。今兒早上我去看，已是生根了的。”
唐果道：“那就好了！要是有人能受益，實在是件好事。”
孫九道：“可不是麼！那條死蛇拿回來之後，大傢伙想要扒皮、取膽來着，但是那蛇皮能避刀劍，竟然弄不破。大傢伙來了興致，正找熟悉蛇的人想法子呢。”
唐果想起那毒蛇的樣子，不免發毛。又想起阿爾斯楞說另一條毒蛇像是被啄死的，不知是什麼動物這麼厲害……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和孫九又說了點兒別的，估摸着皇帝這會兒大概能有點兒空閒時間，唐果就去向他請安謝恩。
皇帝果然閒着呢。他見了唐果，也笑了：“唐丫頭看起來很好啊！昨兒軍醫回來說無事，朕還尋思着今兒再派個太醫好生給你看看，別有暗傷什麼的……嗯，一會兒還是讓他去吧。”
唐果再三謝了恩。
皇帝卻不在意的一揮手，“罷了。唐丫頭倒是仔細說說這兩日的事。昨兒回來的人也說過了，到底不如本人說的詳盡。”
唐果便又講了一遍。
正說到夜宿林中，隨駕的太子和皇子們來給皇帝問安了。
待皇帝命他們侍坐兩邊，唐果又一一給他們請安，謝了四皇子和七皇子。他們略安慰了唐果幾句。
皇帝便命唐果繼續說。
等唐果講完，皇帝半晌方說道：“還真是天照應了。你這個丫頭……一個人在野外也能睡得着，你點了四堆火，卻不看着，若是風吹過火來，燒了自己怎麼辦……從豹口下逃生……摔到那山石上……也險得很。”
唐果點火時又累又困，心裡也覺得有梨樹可以依靠，哪想起這些？這時有時間、有精力想這一番歷險，從頭想到尾，開始後怕了。心裡恐懼，但當着皇帝的面，唐果只好微笑。
皇帝看她的樣子，也知她在後怕，便道：“既已過去了，還怕什麼？你帶回來的草太醫們說雖叫不出名字，但必定是極好的解毒清腦藥，種法又簡單……他們昨晚已迫不及待種了的……將來治病救人也是一件功德。唐丫頭自有善報……如今且回去休息吧。”
想起一事，唐果問道：“陛下，奴婢可不可以養那兩隻小老虎？”
皇帝道：“小的時候養着也沒什麼，大了總不能放在屋裡當小貓吧？況且，雖然有殘疾，終究是猛獸，不是貓，你不怕？”
“回陛下，從小養大應該沒什麼的吧？奴婢不怕。”
皇帝笑道：“唐丫頭倒是膽子大……也罷了，你先養着吧，將來大了，帶到園子裡安置也可以。”
園子指的是暢春園，這個唐果知道的，忙謝了恩。
皇帝便讓她回去休息了，說是如果支持不住，晚上便不用伺候了。
唐果告退出來，回了自己帳篷，一會兒就有一位王太醫來給她診脈，結果自然是唐果健康得很。唐果謝了他，他便回去了。
唐果這時其實後怕的很了，尤其是那蛇吐信子的樣子和那豹不知什麼部位掃過自己脖子的感覺老是重複出現。再加上那條紅綠相間的蛇……唐果身上發冷，忙抱了兩隻小老虎取暖。
明知梨樹精魄定是保護了自己，自己根本沒事也不會有事，唐果仍是心突突的跳，覺得自己比當時還怕。
心知這樣不是事，唐果想還是到陽光下走走，不要在帳蓬裡自己嚇自己了。
剛出來，就見孫九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了。看她出來，孫九道：“姑娘要出去？可是有事？”
唐果道：“嗯，想出來曬曬太陽。沒什麼事。”
孫九道：“這是陛下吩咐給姑娘送來的，王太醫開的安神定驚湯，姑娘快喝了吧。”
唐果一愣，心下感動，接過來喝了。
孫九道：“姑娘好好休息，過幾天若是姑娘還有興致，咱們再去採蘑菇……姑娘前日採的那些都拿回來了，姑娘要看看嗎？”
“呵呵，孫九你拿回來的？”唐果問道。
“昨兒姑娘平安回來了，我想起姑娘採的野果和蘑菇忘了帶回來，今兒早上就去取了來，放在那裡也沒人動。”
“孫九你真是善解人意，哈哈……那些野果你認識嗎？能不能吃啊？”
“呵呵，都是能吃的。”
孫九在這方面還是行家，他家原住在鄉下，對這些很熟悉。
唐果採的那兩樣不是她以爲的野草莓和藍莓，但都是可以吃的。
那日唐果怕自己採蘑菇的時候，野果曬蔫了，便在上面蓋了草，如今還好好的。
孫九洗好了拿來，唐果拿出一些留給崔安，剩餘的便和他一起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別有滋味。唐果吃得興高采烈，一時倒把後怕這事忘了。
晚上唐果照常去上班，又照常下班。
回來收拾一下剛要睡，孫九又送來一碗安神定驚湯，唐果謝了他，喝了。
送走孫九，唐果便躺下睡覺。誰知怎麼也睡不着，恐怖的東西總是出現，她越是阻止自己去想，就越是想起。好不容易睡着了，不一會兒一激靈又醒了過來。
人通常是這樣，越害怕越自己嚇唬自己。唐果如今就是。聽着外面的風聲就想是不是有蛇爬過來了。她對豹的恐懼倒在其次，主要是那兩條蛇，一想起來，唐果就渾身發冷，還偏偏老是想起來。
折騰了半天，唐果覺得頭都快爆了。很久沒這麼難受了，但她自己也知道這純粹是心理問題，只能自己克服。
“不行……不符合我作風啊……一條蛇而已，有啥好怕，抓過來扒皮、抽骨、拔牙……”
一邊在心裡發狠，唐果一邊輕輕按摩自己的內關穴，到了後半夜，也許是發狠、內關穴、安神湯都起了作用，唐果終於睡着了。
作者有話說：現代社會停電真是一件N鬧心的事情……..第二十四章：皇子胤佑唐果醒來時大概已經是上午十點鐘左右了，崔安早上工去了。
反正今天白天皇帝去行獵，準了唐果去玩。唐果賴了半天牀。還是小老虎不老實，一個勁兒騷擾她，她纔起來了。
估計小老虎餓了，唐果洗漱好就去找牛奶，發現拿回來的都用完了。
正想着要去哪兒弄點兒——有渠道唐果絕不用梨樹出手，免得浪費力量，孫九送飯來了。
“孫九？今兒怎麼是你送飯啊？不是小郭嗎？”唐果有點兒奇怪。
“從今兒開始到陛下回鑾，都是我專門負責服侍姑娘了。託姑娘的福，可是能輕鬆不少。”孫九笑道。
“啊？那麻煩你了……”唐果更疑惑了，來這裡之後，因爲人手不像宮裡那麼足，很多事都是自己做的，唐果也是歷險歸來纔有人送飯，以前都是和崔安一起去取的，唐果以爲自己享受“病號”待遇來着。
“呵呵，是樑公公吩咐下來的，陛下的意思。”孫九道。
“哦……”停了一下，唐果問道：“孫九，你知道哪裡有牛奶嗎？”把兩隻小老虎一舉，唐果笑道：“它們沒有吃的了……我忘記問安姐姐了……嘿嘿……”
兩隻小老虎很配合的叫，又張大嘴打呵欠。
“我這就帶它們去喝奶，姑娘先吃飯吧。”孫九笑着接了小老虎過去。
這兩隻老虎唐果、崔安、孫九三人誰抱都可以。不過送飯的小太監小郭摸了它們兩把，它們就呲牙咧嘴的嚇唬人家。
這兩個傢伙認生也挑人？後來唐果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和崔安都是在它們餓得要命的時候接近它們的，而回來的時候孫九帶了它們一路，所以它們可以接受。畢竟虎不是貓，不能什麼人都當寵物撫弄。
怎麼養老虎唐果也不知道，只當養小貓了，前世看朱大娘養過。
這裡唐果吃完了飯，孫九也回來了，還帶回一個水囊，裡面裝了牛奶，也夠小老虎吃一天了。
孫九問：“姑娘今兒打算去哪玩嗎？”
“呃……啊！孫九，我們去找獸醫吧！看看這兩個傢伙能不能治……”唐果摸摸一隻小老虎的腦袋。
“那現在就去？”
“走吧。”
唐果很佩服孫九，無論在皇宮還是在營地，他好像都能來去自如，唐果說去哪，跟着他走準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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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位負責馬匹的獸醫，唐果請他看看小老虎的殘疾，問他能不能治。
這位姓胡的獸醫官看了半天，指着兩隻老虎對唐果道：“這隻的腿倒是可以用鍼灸和藥物治好的，這隻的眼睛就只有五分把握。”
唐果大喜：“胡醫官你很厲害啊！我還以爲一點兒希望沒有呢……五分也好啊。”
那胡醫官笑道：“姑娘過獎了。既如此，我今兒先給它們鍼灸敷藥，看一看效果如何。”
唐果開心的應了，輕輕摸摸兩隻小老虎：“乖乖的啊！醫官幫你們治病呢，不準亂動哦。”
兩個小傢伙倒也頗通人性，唐果原本擔心鍼灸時它們亂動咬人，誰知竟沒有，只是輕輕晃了兩下就乖乖趴着了。
“呵呵，大概它們也知道這是對它們好呢！”孫九道。
“自然，很多禽畜在治病的時候比人還配合呢！”胡醫官道。
唐果聽他話中有喜歡之意，心想這位胡醫官大概很喜歡接近動物，難怪醫術這麼好。
在胡醫官那兒呆了一個來時辰，唐果歡歡喜喜的抱了老虎回帳篷，效果比預計的好多了。眼睛不好的小傢伙也有七八分把握可以治好呢。
“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個沒有腦袋、一個沒有尾巴……真奇怪……”
“……是沒有腦袋還是沒有耳朵來着？”
……“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個沒有耳朵、一個沒有尾巴……真奇怪……”
“好像也不對……”
“兩隻老虎……”
唐果哼着歌，一邊想歌詞，到底沒什麼來着？於是《兩隻老虎》裡後面那個便罷了，只是犧牲了一條尾巴就算完事。前面的那個腦袋以及腦袋的附屬設施耳朵、眼睛、嘴巴、鼻子、牙齒乃至於老虎自己都不知道長在哪裡的眉毛都“沒有”了一遍。
孫九在一邊笑呵呵的聽着。
兩隻小老虎一臉幸福的趴在唐果懷裡……“看來唐姑娘什麼事都沒有了，已是全好了的？”一個有點啞但是並不難聽的聲音帶着笑意想起。
唐果兩人轉頭一看，是四皇子和七皇子。
“奴婢/奴才給四爺請安、給七爺請安。”
“起吧，唐姑娘氣色很好，可是大好了？”四皇子問道。
“謝四爺和七爺關心，奴婢已沒什麼事了。”唐果答道。這兩位怎麼在這裡？沒去打獵？……哦，四皇子兵役都優等結業了，大概不用去那裡顯示武力值了，看家呢。七皇子怎麼沒去？
“不是說嚇得晚上不敢睡覺嗎？看你的樣子不像……”變聲期的七皇子道。
……誰說的？崔安？！俺昨晚確實害怕來着……被你一提醒，又想起蛇來了……抓過來扒皮、拔牙……“呵呵，唐姑娘這是想什麼呢？這麼……嗯……咬牙切齒的？”七皇子又問。
“回七爺的話，奴婢正在心裡扒那條蛇的皮、拔它的牙……您一提醒奴婢又想起它來了。奴婢被它嚇得睡不着，只好心裡威風一下找回來。”
“哈哈哈哈……是個辦法！”七皇子大笑，四皇子也微笑着。
因見了那兩隻小老虎，兩位皇子也接過去逗了一陣，兩個小傢伙不因爲他們繫着黃帶子就給面子，很是張牙舞爪的威脅了一番，可惜力不能敵。
七皇子問唐果這是要去做什麼，唐果想了想，道：“回七爺，奴婢想再去那草地，採蘑菇和野果，還要在那裡野餐，煮蘑菇湯喝。”
“還去？你不是怕蛇嗎？”四皇子問道。
“回四爺，就是怕才更要去！再說，那裡的蘑菇很多的……”我如果是隻鳥，一定會爲食而亡……唐果暗道。
“七弟，這裡也沒什麼事，你不如也去鬆散鬆散……過些日子進了軍營可就有兩年出不來了。”四皇子突然說道。
“也好，多謝四哥了。”七皇子道。
原來七皇子處於兵役之前的“放風期”……唐果他們準備了一陣，就出發了。因爲有七皇子去，野遊隊伍又多了一個隨侍七皇子的小太監小壯，也多了不少好吃的東西。
野餐工具什麼的有孫九和小壯拿着，唐果把小老虎丟給崔安了，崔安下午不用當值，樂不得拿去玩。
唐果嚇得睡不着的事情確是崔安說給太醫的——太醫囑咐在先，若是唐果自己能解決，就不要驚動唐果，自愈是最好的。唐果想到昨晚崔安定是沒怎麼睡，很不好意思麻煩了她，崔安卻道：“這有什麼的？唐妹妹不用放在心上，養好身子要緊。”卻不肯和唐果一起出來玩，只說不喜歡曬太陽。
後來還是孫九悄悄說了：崔安明年四月就可出宮，她現在力求無事，絕不多行一步。唐果才明白了，好在小老虎可以給崔安解悶。
這裡唐果落後七皇子一步跟在他身後，聽他說道：“唐姑娘，這裡又清理過一遍了，決計不會有蛇的，你不必害怕。”
“謝七爺！那就最好了！奴婢也就只敢在心裡發作一下蛇而已，遇到了估計還是嚇得要死……啊！不是！是嚇得要命！”忘記不準說“死”字了，唐果心裡警醒一下，看七皇子並不在意，又問：“七爺，您是要去服兵役嗎？”這件事唐果倒有點興趣。
“嗯，今年十月，新兵入營。”
“十月？七皇子，服兵役都做些什麼啊？這個奴婢可以問嗎？”唐果想想，還是問了，滿足一下好奇心。
“沒什麼不可以問的。嗯……行軍、隊列、騎射、火槍……還有其他的。”七皇子想了想，道。
火槍？
……唐果看他走路慢時倒是與常人無異，但快走、上坡的時候左腳就顯得有點兒吃力，不禁替他擔心。
行軍是要跑的吧？而且也不會總在平地上。除非他有特殊照顧，不過不大可能。唐果也斷斷續續的聽說了一些四皇子服兵役的事：和那些反對新八旗兵役制的貴族子弟在一起，做什麼都是大家看着。考覈的時候，全兵營的人現場觀摩。
“不用擔心！太醫說過受得住，不過是吃苦罷了！身爲皇子，自然要負起皇子的責任。”七皇子突然回頭道。
唐果意外了一下又淡定，自己這張臉實在是沒有多少掩飾的功能，可是爲什麼人家不回頭也能知道我心裡想什麼呢？……又佩服七皇子的毅力。
又聽七皇子說道：“本來也有別的選擇的，因爲疾病、殘疾原因確實服不了兵役的八旗子弟，可以在八旗官學裡任選士、農方面的科目，‘士’參加科舉求官，‘農’通過考試，也可以授官、領俸、襲爵的。不過我滿洲人尚武，我又不是殘廢，自是要先去服完兵役。”
……唐果越來越糊塗了，不過想想這本就是另一個世界，也就不理會。
一路聊着，到了目的地。
唐果也不管七皇子幹什麼——野遊嘛，就是要自己找開心，說了聲“七爺，奴婢去採蘑菇”就拿了筐開始第二次“發現之旅”。
正採得起勁兒，卻聽身後七皇子道：“唐姑娘，小心了，再往前走，就是那斜坡了。”
唐果心下感激，她自己特意往這邊走的，大概是有恐懼經歷的關係，居然沒認錯路。不過她注意力都在蘑菇和草叢上，沒注意七皇子跟在身後，這時聽七皇子叫她，回身謝了，又道：“七爺，奴婢僭越了。”據說奴婢不能走在主子前頭的。
七皇子道：“這個倒沒什麼……你特意來的？”
“回七爺的話，奴婢想這樣總比晚上害怕的好……”
在斜坡前站了一會兒，並沒有蛇出現。“心理”真是很奇怪的東西，唐果覺得那天的蛇也沒那麼可怕了。
..第二十五章：西伯利亞到了下午太陽偏西的時候，唐果已採夠了蘑菇，孫九他們也找來不少野果。那些野果唐果都不認識，可是吃起來都挺好吃的，大讚孫九是行家。
七皇子也一起吃了。
唐果正疑惑他們吃飯不都試毒、限量的麼？而且他應該自己一桌，雖然這裡沒有桌……七皇子突然道：“我若到了軍營，聽四哥說，訓練累得很，回來餓得幾乎走不動路，哪裡還有限量的那一說？難道因是皇子就做一桌子菜等你慢慢填飽肚子？沒那回事，入鄉隨俗就是！況且還有野外作戰訓練呢！難道找棵樹上去吃嗎？”
唐果對這樣的事基本免疫了。暗道也是，皇帝也說“變通”呢。
火已經生好了，唐果煮了一鍋蘑菇湯，又做了一鍋蘑菇雞腿。因七皇子和小壯又抓了魚來，唐果看材料帶的也很齊全，就拌料將魚醃了，讓大家拿着去烤。不準烤太熟也不許吃，說是再燉一燉。
“這是什麼吃法？”七皇子問。
重慶萬州烤魚……俺前輩子住的地方曾經非常流行的吃法。可惜上輩子沒錢去吃，家裡也沒烤箱，俺只是知道做法……第一次做……“回七爺的話，奴婢聽說的，材料都不全……試試看。”
待他們將魚烤到唐果滿意的程度，蘑菇湯也好了。將蘑菇湯倒出來，洗淨了鍋，唐果讓大家先喝湯，自己開始做那烤魚，也不知行不行。材料不夠，西紅柿之類的根本沒見到，調料也不全，辣椒倒是拿來了。
酌量着將魚下了鍋。唐果又讓孫九去找了一些馬齒莧來拌了個涼菜。借馬齒莧的寒性平衡一下辣椒的熱性，以免大家吃了烤魚上火。原本怕涼拌馬齒莧裡有蒜吃了口氣不好，恰好採來的野果裡有個叫“紅衣”的，唐果也不知是什麼，味道極清香，解決了這個問題。
等着魚做好的時間裡，湯和雞腿也吃得七七八八了。
“嗯……這蘑菇湯真好喝！”
“雞腿好吃！”
當然了，美味啊！聽着別人的讚美，唐果自己也美着呢，要知道愛吃又會做飯的人，最喜歡聽這個了。
不過七皇子你吃東西好斯文，不知道軍營裡吃飯會不會餓狼搶食一樣……如果是，你可要努力才行了……魚可以吃了。唐果嚐嚐，好吃！不知道人家原味的是什麼樣的，這個已是很好了，比平常的燉魚和烤魚另有一番滋味。唐果不由在心裡佩服起那位發明這做法的葉家女子了。
“這魚醃過了烤，烤過再燉，別有風味，唐姑娘，你用什麼作料醃的？能不能寫下來，讓廚師們做做。”
“可以呀……不過這做法是一位葉姓女子傳下來的……可不是奴婢自己想的。”
一行人吃飽喝足，收拾好了，慢慢又逛回營地。
晚上，皇帝興致好應邀去參加宴會，唐果不用服侍。崔安要負責皇帝的衣飾，上班去了。唐果便早早洗漱上牀，把小老虎放在一個大籃子裡，鋪一些乾草，讓它們自己睡覺。總和自己睡一張牀也是不行的——有尿牀等問題。
躺在牀上唐果想着：“我倒是像來度假的……不過近來皇帝對我很好的樣子……”
唐果是那種人家對她好一分，她便對人好三分的人。
之前曾經想過就此離開皇宮，但未能實現。一番歷險，倒是發現皇帝、孫九等人對自己都甚好。又想起自己到了乾清宮之後，到目前爲止，雖然御花園那次皇帝話裡有話，自己還被掐了一把，可是那以後並沒人找過自己的麻煩。如果是因爲乾清宮她們進不得的話，到了塞外，隨駕的那賢嬪賈氏也沒趁機收拾自己……一番思慮下來，唐果對御花園的事也就放下了。
如今唐果雖然對皇帝還是顧忌和迴避，但人家對她實在不錯，她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暗暗決定以後服侍皇帝更盡心一點兒。
唐果雖然在皇帝身邊多次見到過太子和諸皇子，也都是浮光掠影，沒什麼接觸。這次她遇險是四皇子和七皇子安排的營救事宜，唐果心裡已很感激。今日又和七皇子一起去野遊，覺得這個人堅毅又細心，並無浮華驕奢之氣，倒有點兒像前世一起玩兒的夥伴，也算是一點兒收穫。唐果在心裡祝他服兵役順利。
東想西想，不覺便睡了，一覺到天亮。
沒了心理陰影，唐果的日子恢復了輕鬆平靜。
這一日，皇帝因爲處理要緊政務，整個白天都在工作。
下午大概兩點多鐘，皇帝的大帳裡來了兩位特別人物。
說他們特別，是因爲他們風塵僕僕，看起來連裝束也沒換，洗了把臉就來見皇帝了。
他們同皇帝說的是滿語，唐果這麼長時間早已見怪不怪。其中有一個是漢臣，他拜見皇帝的時候說漢語，自稱“臣”。但談起事情時，都說的是滿語了。
君臣三人都很興奮，拿着一張地圖說了大半天，激動之情顯而易見。
待他們告退出去，皇帝一個人坐在地圖前看了很久，喃喃的道：“西伯利亞……西伯利亞，終究還是在我大清手中……我大清軍民的血……”
唐果不由留了心：西伯利亞？
唐果除了考試之外，從不關心政治。
但是和前世同一時代的絕大多數中國人一樣，唐果對祖國喪失的領土耿耿於懷。這是祖祖輩輩刻在骨子裡的，非關政治，中華民族的民族自尊心使然。
尤其唐果前世是東北人，對西伯利亞更上心。
唐果前世的地理老師說過，元朝的時候，幾乎整個西伯利亞都在中國疆域之內。西伯利亞這個名稱就來自“西伯利亞汗國”。那裡有廣袤的土地、豐富的資源、良好的港口……西伯利亞南部的貝加爾湖，那是中國曾經的“北海”。孔融就做過“北海相”，蘇武也在那裡牧過羊。貝加爾湖湖水清澈，夠50億人喝半個世紀。在那個淡水短缺的世界，這是多寶貴的資源啊。可惜，這個被戲稱爲“敗家子湖”的世界最深淡水湖在那時早已不屬於中國人了。
此刻，唐果聽到皇帝說西伯利亞在大清手中，儘管前生已了，心中仍是萬分激盪。略擡眼望過去，見皇帝已開始奮筆疾書了。
皇帝一直寫到下午四點多，才停下來。將摺子封入匣中，對一邊的內侍道：“發出去。”
那內侍忙應着，接過匣子出去了。
皇帝似乎了了件大心事，一下子輕鬆許多。
因皇帝晚上繼續飲宴，唐果依舊放假。
她這些日子大多吃的是肉食，雖然做得很好吃，吃多了難免膩煩。不過草原上以肉食爲主，也沒辦法。
今兒晚上不用上班，趁着天色尚早，唐果便和孫九去找野菜。
孫九說起已是秋天了，唐果才記起日期的問題，忙問孫九。孫九道：“今兒已是七月二十了。”唐果道：“那就是出來已經兩個多月了？呵呵，我都沒注意。”
不少野菜都老了，不過老了有老了的味道，並不是春天的野菜纔好吃的。
唐果和孫九弄了一筐——唐果採蘑菇的那個筐。主要是唐果貪多。
憑着和廚師們的良好關係，唐果跑到廚房用黃豆醬、豆豉加作料做了一碗辣醬。孫九連着米飯一起拿回來，崔安已經野菜收拾乾淨了。三人一起吃了頓野菜蘸醬。倒把三個人吃了個撐。幸好三人晚上都不用上工。
沒辦法，蘸醬菜很少有人能抗拒的。吃到最後，居然一根野菜也沒剩下。雖說是野菜放在筐裡沒有壓實，可這三人也夠能吃的了。
第二日，皇帝的大帳裡各路人物沸反盈天——都是爲了在西伯利亞的利益來的。這些傢伙都是親王宗室什麼的，在皇帝跟前不像大臣們那樣顧忌。尤其是蒙古人，他們祖先曾是西伯利亞的主人呢。
唐果想想也是，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誰不眼饞？不過皇帝早有章程，昨兒都發出去了，估計已籌劃了多時。皇帝坐在那兒說說寫寫，悠然自得。偶爾和人羣裡的太子交換個眼神。看來皇帝和儲君已是胸有成竹。
唐果這次倒是想聽聽這些人的打算，可惜聽不懂。人家不是滿語就是蒙語，還有一位黃頭髮的說俄語——唐果根據他的發音猜的。唐果心裡又佩服了皇帝一把，用每種語言說話都很溜，強人哪！爲啥還要個翻譯站在身邊？有派？皇帝旁邊侍立了一位漢臣，是位翻譯。不時和皇帝小聲說些什麼。
一頭霧水、兩耳噪音的站了一上午，唐果最終從皇帝和翻譯的小聲談話裡知道了一些，這還託了她離皇帝近的福。
據皇帝的意思，最肥沃的土地是屬於戰爭中犧牲的將士遺屬的。按照犧牲者的職位、功績分配，三代之內不交稅。然後輪到其他參戰軍民，免稅兩代。
之後就是大清的平民了，任何平民都可以到那裡開墾土地，朝廷護送。開墾二十年，土地就可以歸自己所有。在這二十年裡也是免稅的。每人限500畝，女子十之七。
這些分完了，纔是這些沒參戰的貴族們，不過有地域、面積限制。誰想要、要好的，拿利益交換。還不免稅。
最後是賤籍。在西伯利亞開墾到一定數量的土地可以脫賤籍，期間免稅。然後按照平民減半的數量授予土地。
還有罪犯什麼的，似乎有減刑乃至於免刑的優惠。唐果沒聽清。
唐果想了想，雖然不大明白，也知道皇帝是在鼓勵移民，好像也是在緩和土地兼併的矛盾。不過肯定不止這些，皇帝的想法不可能全被唐果猜到的。
500畝土地啊，可以做個地主了。雖然大家都可以去……但做自己的地主也好啊……對於那些無地少地的農民來說，應該很有吸引力吧。
“女子也可以擁有土地，倒是不錯啊。這裡的女子可是沒有獨立財產權的。也就是說，如果能去西伯利亞開墾土地，女子最多便能擁有350畝土地的所有權了。嗯，將來也算是俺的出路之一啊……不過俺現在身爲包衣奴婢，好像算是賤民，那……也是賤籍吧？……嗚嗚嗚嗚……太悲哀了！得減半！還得先開墾一定數量的土地，那是多少啊？”唐果一時高興，一時鬱悶的，也沒心思聽他們爭論了。
..第二十六章：烏雲公主唐果一直鬱悶到晚上，孫九給她送飯來的時候看她不太開心，就問她怎麼了。
“啊……沒事了。剛纔鬧心來着，現在好了。”唐果道。
她剛在聽孫九提到“不開心”，突然想起，自己要出宮還得九年呢。“到時候有什麼新政也說不定……就算沒有，明日愁來明日憂，做什麼把九年以後的煩惱預支到今天來呀？唐果你現在鬧死心，也還是包衣出身……先放着吧！吃飯最大！吃飯最幸福！”於是豁然開朗，高高興興的開始吃她的飯了。
因爲上次的野菜吃着很好，唐果跟孫九商量着再去採，孫九自然無異議。他現在不用幹什麼活，每天負責給唐果送送飯、送小老虎去胡醫官那兒治療、陪唐果去要去的地方、幫她乾點兒活，輕鬆的很。
七月二十三，好天兒。
唐果白天放假。
她和孫九一起，把曬好的蘑菇收起來，用袋子裝了，準備回去的路上吃，如果有剩更好。
唐果採完這些蘑菇就地用線穿了，掛在附近的樹上，反正沒人拿，晾乾了拿回營地收好，倒也沒有破壞營地的嚴謹氣氛。
弄好了蘑菇，拿了兩個筐向新的草地進發。孫九真是個能人，這些天尋到不少適合野遊的地方。
還沒走出多遠，就見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過來了，身後各跟了一個隨從，拿着鍋碗瓢盆之類的。
唐果和孫九忙站住行禮。
“起吧！”七皇子道。看他們拿了筐，笑道：“就知道唐姑娘今兒要出去，我們也來湊個熱鬧。”
皇子和奴才湊什麼熱鬧？嘿嘿！你們是躲桃花吧？唐果心裡稍微幸災樂禍了一下。
根據唐果聽到的一些消息，這些皇子們來到這裡本來就惹了不少桃花，自從西伯利亞那件事出來之後，桃花“哄”的多了數倍！
唐果分析——她對西伯利亞的事留意頗多：之前的中俄戰爭中，有些蒙古部落既未出人，也未出錢。如今分勝利果實的時候，當然無法獲利，只能交換。皇帝開出的條件極爲苛刻。這些人只好找別的途徑，比如當皇帝的小老婆娘家或者當皇帝的親家。即使現在得不到好處，也要爲將來打基礎。
唐果看來，他們根本是無頭的蒼蠅亂撞，皇帝纔不會因爲這樣的理由便宜他們呢。不過這些人前仆後繼，決不氣餒。隨駕的皇子們和他們老爹一樣，走到哪裡都會有豔遇。
“唐姑娘，你一定是在想‘皇子們躲桃花來了’，是不是？”一個溫和但是也鴨嗓吧唧的聲音說道。
……“回八爺的話，八爺猜的沒錯。”
“哈哈哈……唐姑娘真有趣兒……七哥，你說的沒錯……”那個清秀小男生十皇子胤礻我大笑。
唐果也不理會他們的笑，問道：“幾位爺這是要出去野餐？”
七皇子道：“嗯，想找個清靜地方，弄點兒你上次做的魚。要是還有別的新鮮東西就更好了……廚子們照着你給的方子做了幾次，也很好吃，就是少了些趣味。問了樑九功，說你今兒白天不用隨侍汗阿瑪，我估計你必要出去，就帶着他們幾個趕着來了。作料什麼的都拿了。”
唐果道：“那……幾位爺可定了去處？”
七皇子道：“前兒八弟他們出去行獵，倒是碰到一處，也不遠，在河邊兒，景色好，咱們就去那兒吧，唐姑娘以爲如何？”
唐果道：“回七爺的話，那就得快些走了，採蘑菇、抓魚也得不少時間呢。”
於是兩個人變成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到了地兒唐果一看，果然是躲起來野餐的好地方。
大家分工，唐果和孫九採蘑菇，幾位皇子的隨從兩個去找野果和乾柴，兩個負責看家搭竈。
皇子們去抓魚了。
唐果一邊兒採蘑菇，一邊叮囑孫九多弄些野菜，留點兒拿回去蘸醬，還是要弄點兒涼菜出來降降火，估計今兒烤魚是主食。
唐果可不認爲皇子們弄不來多少魚，上回七皇子的抓魚本事她已見識了。
一時大家都回來了，唐果一看，真是資源豐富啊！俱是滿載而歸。
皇子們的魚簍裡，魚至少都是一尺長左右，看着就很好。還弄來兩隻肥野鴨。
孫九同小壯和跟隨八、九、十三位皇子的小柳子、來福、王元兒幾個，將魚、蘑菇、野菜、野果、野鴨都收拾了。
唐果這裡已拌好了作料用來醃魚，又叫他們把野鴨肉提下來，準備按照類似爆炒雞丁的法子做——她以前沒見過野鴨，鴨肉微寒，估計爆炒應該可以，試一試。
鴨骨架煮湯，免得浪費。鴨雜就算了，唐果從不吃這些零零碎碎的動物內臟，也不做。蘑菇清炒就好了。野菜還是馬齒莧，涼拌。
唐果喜歡美食，也喜歡做美食，做這些菜並不覺得麻煩，還樂在其中。
一頓忙活，好在這次鍋具、調料都齊，很快弄好了。
七皇子道：“既是野餐，大家各吃各的，也不用服侍了。”
唐果想正合我意，別人吃着我做的菜，我餓肚子看着，實在不妙。
唐果每樣菜都分成兩份裝盤，上次只有七皇子一個主子，他又自己要求“變通“了。這次可不能。
王元兒在地上鋪了兩大塊兒毯子，孫九他們把湯和菜都放好。
大家便坐下吃東西。唐果做的菜好得沒的說，一時間大夥吃得興高采烈。
唐果吃到五六分飽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這聲音高亢但是很好聽，只是說的什麼唐果聽不懂，是蒙語。
正疑惑，看到七皇子那邊兒四位都是一臉掃興的表情，七皇子更是鬱悶。
這時那女子已跑到跟前，孫九他們五個都站起來了，唐果便也跟着站起來。
看那女子：一身大紅蒙古袍，十四、五歲，模樣嬌豔、氣質驕傲。已跑到七皇子身邊了，半跪着拉了他胳膊極快的說着什麼，滿面嬌嗔。不遠處，站着一男一女，看服飾應是這女子的隨從。
唐果暗笑，想必是桃花之一了。看這樣子，身份不低。
七皇子素來溫和，此時也是好脾氣的樣子，低低的和她說話，也是蒙語。八皇子坐在一旁，微笑喝湯；九皇子卻是眼帶譏嘲，慢慢的夾那鴨肉來吃，又吃涼菜；十皇子倒是滿不在乎，照舊大吃大喝，不過看着很有皇室的優雅，唐果又暗贊他一把。
正看熱鬧，突聽那女子聲音高了起來，似乎生氣了，七皇子卻還是雲淡風輕。
那女子四處亂看，一眼看見唐果。頓時眼光不善，唐果被她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有我什麼事啊？
那女子突然甩開七皇子對唐果衝了過來，嚷嚷着什麼，揮手就是一耳光。
唐果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已抱着自己的手嚎叫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可沒動手……我都沒來得及動……唐果覺得自己在看猴戲。
不過馬上唐果就知道自己不是在看戲，這女子的隨從撲過來了，女的去扶她，男的衝着唐果就過來了。還沒到唐果跟前，七皇子已喝住了他。
剛纔這幾位還沒等站起來呢，蒙古女子已揮手打唐果了。他們阻止不及已覺不妥——唐果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宮女，而且皇帝對唐果的態度與衆不同。唐果本人都覺出皇帝對自己不錯，更何況這幫子人精。
今兒要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唐果讓這個不着四六的蒙古公主打了臉，他們也不好和皇帝交代。更何況，這蒙古女人是他們引來的。
這女人是現任科爾沁達爾汗親王的侄女，烏雲琪琪格，在蒙古也算是個公主。她因父母早逝格外受親王伯父關照，而且美貌伶俐，一干長輩寵着、兄弟姐妹讓着，不免有些唯我獨尊。
科爾沁出了孝莊皇后，一向尊貴。但自順治皇帝廢了蒙古皇后，硬頂着孝莊太后的反對立董鄂氏爲後、拒絕了科爾沁的女人開始，蒙古女人在大清皇宮的地位便一落再落。當今皇帝的嬪妃裡，蒙古女人更無地位。
更糟糕的是，這次清俄戰爭科爾沁沒參加。他們本來就強大富有，自是不願被戰爭消耗。見清俄尼布楚締約不成戰端重啓，內部又有葛爾丹之亂，便打定主意要給皇帝點兒顏色看看，只參加了對葛爾丹的戰爭。至於清俄之戰，卻是和其他不少部落一樣在一邊坐山觀虎鬥。本打算到時候看戰爭結果要出來的時候，如果清政府能勝，便湊上去撈個功，弄點兒戰利品，沒想到皇帝根本沒理會他們，還嚴令他們不得越界，否則以通敵論處。
如今眼看着幾個原本不起眼的部落在戰爭中壯大起來，而他們自己雖未參加戰爭，卻明裡暗裡被削弱，科爾沁怎能坐得住？趕緊多管齊下，力圖挽回。
“烏雲”公主的“追夫”大業也算是“一管”。她比皇宮裡的公主可是自由、隨便多了。她原本對七皇子有意思，如今更是開足馬力狂追。眼看圍在七皇子身邊的人驟然增多，心裡本就不忿。今兒好不容易在這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七皇子，她滿心歡喜的要拉他一起去騎馬，可惜人家不幹。
這“烏雲”公主看不出或者難以接受人家對她沒意思，把理由想到一邊去了。做起了蠢女人常做的那件大蠢事：給自己找情敵，然後消滅之。
唐果倒黴中槍。
“烏雲”公主說不上是壞人，但她是生來便是主子，對下人本就不放在眼裡，再加上脾氣驕縱，更是肆無忌憚。在蒙古人的地方，如今也不過剛剛脫離領主制，奴隸被主子打死不算是事。
“烏雲”公主掌摑唐果下了死力，存着不好的心思。可惜還沒碰到唐果的臉，她就覺得掌心劇痛，痛不可忍，抱着手大嚎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七皇子他們也有點兒措手不及，眼看烏雲琪琪格不是裝的，但唐果沒動他們也看得清楚。
七皇子上前一步，對那蒙古侍女說了幾句話。那侍女微愣了一下，忙把“烏雲”的手托起來，掰開她緊握的手掌一看，“嘶”聲四起，大家都直抽冷氣：一隻黃黑紅綠紫相間的飛蟲，無色的翅膀、頭前長刺，正插在“烏雲”的手心上！
..第二十七章：妖孽傳說“烏雲”公主手心的傷口周圍都發黑了。
十皇子在一邊差點兒笑出聲來，九皇子拉他一把才忍住了，九皇子自己眼中卻有了笑意。
這“烏雲”公主也真是“烏雲罩頂”，那麼巧這隻有毒的飛蟲飛過，本來大家互不相干，各走各路。誰知“烏雲”的手帶着惡風出現在人家的去路上，大有打死蟲不償命的架勢。飛蟲躲閃不及，只好來個同歸於盡。說起來還是飛蟲吃虧呢。
當下大家一陣忙亂，“烏雲”公主被攙走了。
看“烏雲”走出視野，十皇子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活該！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唐果也很想笑，不過笑出來覺得不太好，死命忍着。旁邊孫九他們也是如此。
七、八、九三位你看我一眼，他看他一眼，終於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七皇子道：“唐姑娘，今兒倒是胤祐連累你，差點兒要遭這無妄之災。幸好……”說着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幸好你沒什麼事，不然可是胤祐的罪過了。那烏雲琪琪格……你不用理她，嬌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他從不是那說話嚴厲的人，唐果聽他這樣說，猜測他定是極不喜歡那朵“烏雲”。
唐果道：“七爺不用放在心上。”說完終於笑出聲來。
唐果應下了十皇子，下次有什麼新吃法要告訴他一聲，大家回去不提。
七月二十五，七皇子胤祐十七歲生日。
唐果算了算，七皇子是康熙十九年生人，比唐果現在這個身體早生5個月，今年是十六週歲。
“看來是年滿16週歲就要服兵役啊。”
唐果在帳篷裡唸叨了一會兒，等孫九來了，便和他一起帶着小老虎去治病。
今兒七皇子生日，白天是蒙古王公們送禮擺宴的慶祝，晚上皇帝一家子還要聚餐。
本來應該不至於這麼大場面的，不過眼下情況特殊麼……且皇帝一家子也要將有兩年見不着這位皇子，自是要好好聚聚。
唐果昨兒見到七皇子的時候已提前拜過了壽，今兒全天放假。
小老虎的病情都好得很快。胡醫官的醫術真是極好的，瘸腿的那隻基本快要康復了，胡醫官說，它的情況本來不太重，而且治得早。目疾那隻也好了四五分了。
完成小老虎今天的療程出來，因崔安很喜歡那種“紅衣”野果，唐果和孫九便決定去採回來。
邊走邊說，不提防旁邊過來兩人，一個正撞在唐果身上。
唐果被撞得退了兩步才站住，看向撞她的人，認識，牛四姐。
牛四姐也看見唐果了，營地就那麼大，兩人來塞外之後時常遇見，牛四姐卻是要對着唐果行禮的。雖然唐果沒有品級，但是唐果發現似乎是按月錢論職位高低的。一般的宮女遇見崔安、唐果她們都得行禮。
牛四姐原本對唐果有點兒懼怕，唐果並不難爲她，次數多了，牛四姐便也自然了。
但唐果發現牛四姐現在的表情不是不自然，而是帶着恐懼、輕蔑，又好像看到噁心東西的樣子。
唐果心裡不悅，牛四姐有病啊！？
還是和牛四姐一起的那個宮女拉了她一下，牛四姐方和那宮女一起行禮。
唐果點點頭過去了。
因爲今天的風是往唐果這面吹，走出了好幾步，唐果聽到風中隱隱傳來兩句“站在那兒可不就是個妖孽？”“住口，快走！”
唐果越想越不對勁兒，難道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孫九……發生什麼事了？”唐果突然問道。
“啊？沒有啊……姑娘。”孫九道。
他雖然表情平靜，可是唐果還是覺得他有些躲閃的意思。
“嗯……孫九，我覺得還是有事發生了……和我有關吧？你還是告訴我吧，我也好有個準備……不然什麼也不知道，事到臨頭，我更慌亂。”
“姑娘……”孫九想了想，道：“其實就是小人作怪……不知怎麼傳出了姑娘……和凡人不一樣……”
“和凡人不一樣？……哦，說我是妖怪，是嗎？”唐果想想，反應過來了，問道。
“姑娘何必將那種胡話放在心上？皇上最厭惡傳閒話，咱們營地裡……應該沒人敢傳纔是……”孫九說着，也開始沉思。
“可是牛四姐的樣子說明她已聽說了……孫九，你不是也知道了嗎？你怎麼不怕啊？”唐果問道。
“呵呵，我服侍姑娘也有一段時間了，姑娘和那些庸脂俗粉當然不同了……至於那起子小人的話，誰理會它呀……孫九雖然不是什麼能人，但是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孫九還看得清楚，更不用說主子了。姑娘很不必爲這個煩惱。”
“嘿嘿，孫九你真會說話……說得我都覺得自己挺好的了，謝謝你啊。呵呵……”唐果笑道。
心裡卻想：“多嘴的處罰那麼重……皇宮來的人應該不會主動傳這個的吧？那哪來的謠言呢？因爲我摔下斜坡和山崖都沒死？還是因爲……我平時和別人的不同就是鞋子，這個其實大家都發覺了吧……也說不上妖怪……”
唐果邊走邊想，看到遠處的山，忽然靈光一閃，斜坡！草原！蒙古！那蒙古公主“烏雲”！
不錯！滾下山沒受傷、摔下山崖沒受傷、被豹襲擊沒受傷、“烏雲”打我我也沒受傷，反而是她受了大罪！聽說那飛蟲毒性很大，須得疼過三天才能緩解……這一件件看起來都是巧合，但是我知道大部分是因爲梨樹精魄的關係，那飛蟲才真的是巧合——梨樹精魄預見到要發生的事，纔沒有理會那“烏雲”。唐果事後感應到的。
唐果已是一身冷汗。這謠言不管是“烏雲”那兒傳出來的，還是別的有心人傳出來的，都算是言之有據——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
再想起自己重生的方式，唐果更是驚懼，在這時候的人們眼裡，自己這樣的，可不就是妖孽麼！
唐果啊唐果，你自以爲安靜、自在的生活便可，終究還是事與願違……你一心想要25歲出宮去，可是你現在也知道了，女子沒有獨立的人身權、財產權，永遠要依附在父權、夫權之下。你即使開了那小店又如何？還不是人家的？你去了西伯利亞又如何？有了土地，那唐富也依然能隨便將你嫁與別人，甚至將你賣掉……況且，你要去西伯利亞，也是要有戶籍的，你的戶籍在哪裡？在唐富手裡！你要去哪裡都要有這個的！
難怪那時皇帝問“不回家了？”、“不嫁人了？”這兩個問題，人家覺得你在癡人說夢！
唐果，你真的能做自己的主嗎？你能逃得出去嗎？
……唐果之前雖然就已經從和崔安的聊天裡瞭解到不少這個時代女子的處境，但從未細想。她樂觀的認爲，自己總可以開闢另一番天地的。
如今驟然被謠言打擊，越想越深，越想越灰心，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一時間怒、驚、哀、憂、懼、悲紛至沓來，心中一片冰冷。不知身在何處，不理周遭之事。
孫九見她突然停住，臉色蒼白，連喚了好幾聲“姑娘”，不見她回答，也慌了神。加大聲音，叫道：“姑娘！唐姑娘！”
唐果也不理他。
她臉上不停有汗珠滾落，卻沒有一點兒平時的紅暈，懷中的兩隻小老虎也躁動起來。孫九忙把小老虎抱過來，免得萬一傷到唐果。無意中碰到唐果的手，冰涼。
孫九這一嚇非同小可：“姑娘！”又不敢去拉她，正要叫人幫忙，突然聽到有人輕斥道：“你們兩個怎麼還站在那兒，迴避了。”
回身一看，卻是御前侍衛劉柱兒，負責給皇帝開道的，孫九又是大驚：皇上來了！
顧不上別的，忙拉唐果避道，唐果卻是不動。孫九正要加力拉她，已聽到皇帝的聲音說道：“唐丫頭這是怎麼了？”
孫九忙跪下行禮，唐果還是渾然不覺。
皇帝已到了跟前，看見唐果的臉色也是一驚：“傳太醫！”又問孫九：“到底怎麼回事？起來回話。”
孫九這時也不敢隱瞞，把今天早上兩人出來到現在的事情、各人的言語、動作原原本本的說了。
“老四，你查查這謠言哪兒來的。”皇帝道。
四皇子忙領命。
皇帝又道：“唐丫頭理會他們做什麼？何苦自己嚇自己？唐丫頭？”說着，在唐果肩上加力拍了一下。
唐果微微一動，轉過頭來看皇帝，目光迷茫但是冷冷的。
皇帝嘆道：“唐丫頭素來開朗率直的，怎麼也會作繭自縛？看來謠言猛於虎……倒真是殺人於無形……”
這時太醫到了，正是那位王太醫。皇帝道：“先看看唐丫頭吧，不用請安了。”
王太醫忙過來搭唐果的脈搏，唐果看着他也是冷冷的，倒沒反抗。
王太醫說道：“陛下，唐姑娘急怒攻心，又悲苦驚懼交加，一時迷了心智。如今也不用別的，用唐姑娘自己帶回的草就可治。”
見皇帝允了，他忙從藥箱裡拿了一片白色的草葉出來，放在唐果鼻下。
一陣香氣飄來，唐果心神一清，緩過來了，一看周圍的架勢，嚇一大跳：“奴婢請陛下安……”
“罷了！可算是好了！”皇帝笑道，“唐丫頭這是沒事了？”卻是問王太醫。
王太醫笑道：“回陛下，唐姑娘素來心胸開闊，沒有積鬱。今日只是一時之痛，喚醒了就沒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