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目然地將目光移到說話的子矜身上,只這一接觸,子矜就被清如冰冷的目光瞧得不寒而慄,還沒等她說什麼,清如突然動了,手衝子矜端茶的手冷冷揮了過去,頓時將好好的一端茶打翻在地,滾燙的水濺在地上,打溼了清如精美的繡花鞋。
子矜以爲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趕緊跪地請跪,清如也不叫她進來,只是垂目盯着自己的鞋尖,濃密的睫毛覆蓋了她的雙眼,叫人看不清她的眼中有些什麼。
“你們想不想知道淳嬪剛纔和我說了什麼?”清如突然如是說着,聲音輕柔卻是冷的滲人,再怎麼蠢笨的人聽到這兒也應該知道剛纔淳嬪來說的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否則主子不會這麼生氣。
湘遠與子矜一站一跪着不敢搭腔,清如低頭將目光移到子矜的頭上,蹲下身用帶着護甲的手在她臉上觸摸着,然後用很輕柔的嗓音說着“很快,你看到子佩時就要改口叫主子了,真不愧是跟在我身邊的人,居然能被皇上看入眼,也不枉我這十來年的調教!”最後這句話諷刺不已。
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憾絕對驚人,子矜額頭的汗立時就下來了“主子……子佩不會……不會的……”軟弱無力的話連子矜自己聽着也不信,子佩徹夜未歸本身就是一件很讓人懷疑的事。
“是與不是,很快便可見分曉了!”清如慢慢直起身,眼睛直望着外面,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躍入了眼中,冷笑從脣角漫延“說曹操,曹操就到,咱們去會會未來的佩主子!”說着當先走了出去,湘遠和子矜趕緊跟在她後面。
子佩倒沒想到一進來就會與清如撞上,不過只是一愣過後她就恢復了平靜,面無懼色地迎上清如,看到子佩的樣子,子矜不由絕望地閉上了熱熱的眼,她知道主子說的沒錯,子佩已不是以前的子佩的。
“怎麼,現在想到回來了!”清如面帶微笑的說着,彷彿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那雙眼睛卻泄露了她心底翻騰的怒火。
“小姐!”子佩低低地喚了聲,心底亦涌起了一陣愧疚。
“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小姐嗎?”清如衝子佩厲聲喝道,壓在心底的怒氣一下子暴發了出來,她逼進幾步道“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居然想到去勾引皇上,難怪這一夜都沒回來!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到底哪裡虧待你了?”
子矜面色一凜,她沒想到消息會傳的這麼快,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她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當下帶了一絲譏笑道“你沒有虧待我?你若是沒有虧待我爲什麼要把我調開身邊?沒有虧待爲什麼我和子矜所得的東西不一樣,根本就是你不仁在先,我不要當一輩子宮女,我不要一輩子見人就跪!”說到後來她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清如突然將一本東西重重地甩在她臉上,怒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宮女?我從來沒想把一輩子把你困在我身邊,這裡面的人都是我託哥哥爲你找來的夫家,原想着昨天就給你看的,讓你自己選一個喜歡的,然後放你出宮嫁人!可我萬萬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我!”清如說的岔了氣,咳了好幾聲才順了過來。
子佩拾起冊子,一頁一頁的翻着,清如沒有騙她,裡面確實記錄着各人的資料,看到這裡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後悔,可這陣後悔沒有維持多久就消散了,她擡起眼道“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皇上已經開了金口說要封我爲答應,以後我再也不是你的下人了,你無權再過問我的事!”
“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奴才,你以爲封了答應就了不起了嗎,不管你現在成了什麼都不能改變你以前是我奴才的事!”清如一字一句地說着,話中充滿了恨意“答應?這不過是宮中最低等的封號,說到底你見了我還是要請安,要叫我一聲娘娘!”
子佩毫不在意地道“答應又怎麼樣,別忘了你也是從答應過來的!”
“你!”清如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子矜上前扯着子佩急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和小姐說話,快點認錯,快點!”
子佩一把甩開她的手道“憑什麼要認錯,我又沒有錯,我爲自己打算有錯嗎,難道丫環就不可以做主子嗎?”
“子佩,你怎麼變得這樣!”子矜簡直要懷疑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子佩。
清如冷笑着讓子矜退下“人家現在是佩答應了,哪還會聽你的話。”接着她又對子佩道“既然你已經不是我宮裡的人了,那就沒資格再踏進這裡,你不嫌我還嫌呢,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
“我拿了我自己的東西就走!”她繞過清如自顧往裡走去,清如驟然回過頭緊盯着她的身影,凝聲說道“給我攔住她!”隨着她的話,站在一邊的小福子和小祿子立刻圍過來擋住了子佩的去路,他們倆對子佩現在這樣早就看着不爽,主子對她這麼好,她居然恩將仇報,這樣的人真不要臉。
清如舉步走到她面前,寒聲道“這裡是重華宮,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而且這裡也沒有你的東西!”
不待子佩說話,清如又說道“這裡哪一樣東西不是我給你的,哪怕是你自己買的東西又哪一樣不是從我這裡拿了月錢買的,你既然要離開我,那就不許拿走一件東西,哪怕是一根針一條線也不許拿!”
子佩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下子找不到出話來反駁,最後她看清如似乎是鐵了心不讓她拿走,只得道“好,不拿就不拿,這些個破東西我還不稀罕呢!哼!”她一跺腳就要扭身往外走。
清如沒有再叫人阻攔她,反是小福子有些不甘地道“主子,就這麼放她走了嗎?”
清如望着子佩離去的背景冷笑道“在宮裡,做主子不見得比做宮女好過多少,尤其是像她這樣無權無勢的人,我倒要看看,她在這宮裡能走到什麼地步,咱們進去!”清如最後再看了眼轉過身往自己的寢宮走去,從此她和子佩再不是主僕,曾經的情誼更是蕩然無存!
在這宮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姐妹,一種是敵人,而她和子佩註定只能做後者了,然清如的心中卻是說不出的苦澀,這是她第一次被身邊的人被叛,十數年的情誼在宮裡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當天,宮中傳下一道聖諭,冊原重華宮宮女子佩爲答應,賜居永和宮明瑟居!
而以前舒答應懷龍種時住的也正是永和宮!
是巧合?是偶然?還是天有所諭?
但如此一來,事實是再也瞞不住了,有人高興亦有人震驚,其中最得意的莫過於日夕,她成功的將清如與身邊的人離了心,可不該高興嗎?
水吟擔心此事對清如的打擊,所以收到消息後立馬來到重華宮,不想在路上與月凌遇了個正着,一問之下方知兩人均是爲了同一事而來,便攜手同往。
才一踏入重華宮便感覺氣氛比以往來的時候凝重不少,在外面守候打掃的人俱是一副噤聲的模樣,只是靜靜的做着自己該做的事,這一來除了偶爾的風動鳥叫聲,整個宮中竟是一絲聲音也無!
見她們來,小福子上來悄聲打了個千,就要入內稟報,被水吟攔下,叫他繼續做自己的事,她們自己進去就行了,小福子知其二人與自家主子交好,不敢有違,應了一聲便退下。
碧琳館亦是一副靜悄悄的模樣,湘遠等幾個隨身服待的人都站在門外,見水吟和月凌過來紛紛欠身請安,水吟掃了一眼輕聲道“你們主子在裡面?”
湘遠有些擔憂地道“回容嬪娘娘,自從剛纔子……佩答應來了以後,主子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許奴婢們進去,娘娘您和凌常在幫奴婢們勸勸主子吧,千萬別傷了身子!”說到子佩的時候雖然硬生生改了稱呼,但語氣中的不屑一聽便之,其他人亦是如此,看不起子佩背主的行爲,就連子矜也是氣惱的模樣,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這些人中除了清如外,恐怕最傷心的就是她了。
水吟點點頭,命她們讓開,隨即與月凌推開了門進去,幸而清如只是不許別人進去而不是把門從裡鎖住,否則她們還進不去了。
清如心中正煩惡,聽到門開的聲音,以爲是哪個下人不聽話擅自闖了進來,擡頭正要訓斥,卻見來人是水吟與月凌,不由忍住了到口的訓斥,繼而用微啞的嗓子道“你們怎麼來了?”
水吟微搖了頭走過去,低眸望着桌面上被她用護甲勾的千瘡百孔的桌布,手輕輕地放在清如肩上“你還不知道吧,宮裡已經傳下子佩晉爲佩答應的旨意了!”
這話如一柄出鞘的刀紮在清如胸口,又如一個無形的巴掌打在清如的臉上,寒光在眼眸中凝聚,而桌上剛剛又被她勾起的數根絲線無一例外的斷在她護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