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夜夜都是清如侍寢,相較之下原本的新寵月凌就因清如的復勢而稍遜了幾分顏色,延禧宮燒着的只是偏殿,對正常的居住並沒有多少影響,所以清如還是回自己的宮裡居住。
清如回到宮裡後,先叫人把小福子和小祿子叫了出來,兩人俱是一身的紗布包着,垂在後面的辮子也是亂亂的,顯得既可笑又可憐,清如面色緩和地對小福子和小祿子二人道:“這次的事真是多虧了你們二人,否則本宮也不能毫髮無傷的從火中出來,皇上對你們也是十分的讚賞,本宮在皇上處已經求了旨,你們二人各有封賞!”
小福子和小祿子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是喜盈於臉,齊身跪謝道:“奴才謝主子厚待,奴才以後一定盡心盡力爲主子辦事!”由於兩人身上都有傷,這一跪下去牽動傷處,引得兩人齜牙咧嘴,但還是忍着痛跪下。
瞧着兩人忍痛而笑的情景,清如的鼻子有些微酸意,她朝綿意和子矜略一睨眼,兩人立時明白了清如的意思,走過去,一人一邊扶起了小福子二人。
待得他們起來後清如才又道:“這旨意差不多明日就可以下來了,本宮先和你們說一聲,也好讓你們有個準備,延禧宮這裡有湘遠這個管事的姑姑,卻還沒一個首領太監,以往都是你們二人在管着下面,不過終歸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藉着這一次的封賞。??就由小福子接了首領太監地位置!”
小福子聽得這話大喜過望,雖想到會有封賞,但沒想到會是這麼大,這一宮的首領太監,可不光是俸祿上去了,連身份上去了,以後其他人見了他好歹也要叫他一聲福公公了。
小祿子瞅着小福子的封賞是這個。??也不知自己會是什麼,難道是副首領太監?他眼巴巴的瞧着清如。??那樣子別提多可憐,清如微微一笑對小祿子道:“行了,別在本宮這裡裝可憐,許你的東西不會比小福子差!”聽到這裡小祿子眼睛頓時一亮,不過聽到接下來的話,他可就有些高興不起來了。
“確切說起來,你的應該比小福子還要好纔對。??因爲皇上已經答應封你爲內務府地副總管了,只待旨意一下來,你就可以去內務府報到了!”內務府總管和副總管的位置羨慕地人不知有多少,因爲那裡可是負責整個宮裡娘娘主子們的用品調度,如果能有一個心腹之人在那裡,那麼許多事都要好辦一些,至少即使失寵了,內務府也不會隨意苛克用度。
清如正是從這多方面考慮。??才向福臨爲小祿子求了這麼一個好位置,但另她沒想到的話,小祿子聽了之後不僅沒多少高興的樣,反而還哭喪着一張臉:“主子,您是不是不要奴才了,奴才要是有什麼做錯的。??您儘管打奴才,就是不要把奴才趕出去啊!”
聽到這話,清如一愣失笑道:“是誰告訴你本宮不要你了,你們兩個都是我手下信得過之人,這次又做得不錯,本宮怎麼會將你趕出去呢,莫要亂想,你可知這內務府副總管一職,多少娘娘希望能落到自己宮中之人的頭上來,現在你能做到這個位置。??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
小祿子顧不得身上有傷。??屈膝跪在地上急急地道:“奴才不是不知足,只是想留在主子身邊服侍主子。??主子,您跟皇上說說,奴才不要什麼封賞了,奴才還是留在延禧宮服侍您吧!”
小福子和小祿子自進宮始就一直在一起,現在突聞要分離也是有些不捨,正欲幫小祿子一併求乞之時,卻正好看到清如驟然冷冽下來地眼神,這話頓時被堵在嘴裡出不來了。
清如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幾人,雙手按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花盆底鞋踩在青磚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音,她走到小祿子身前垂目道:“以往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這次變得這麼糊塗,內務府不論是總管還是副總管的位置都吃香的很,若不是認爲你是可以倚重之人,本宮豈會費着心思把你調到內務府去,你們幾個都在延禧宮裡除了服侍本宮之外起不了什麼大用,還不若到其他位置上去,這樣用處還大一些!”
小祿子聽得她這麼說,纔有些明白過來,一旦得知主子並非不要自己了,這心頓時就定了些許,不過他對不能繼續留在延禧宮還是有些黯然:“奴才知錯了,主子放心,奴才到內務府後一定好好地做事,決不讓主子丟臉!”
聞言清如點點頭,執帕的手伸出親自扶起了受寵若驚的小祿子:“這就好,不過本宮也知道副總管是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下面有一堆的事要做,下面還有一個總管壓在頭上,內務府的那位姚總管也不是個善茬,你去了,估計會受他地打壓,萬事開頭難,你自己多忍着點,待你做出些績效的時候,本宮再尋着機會與皇上說說,看看能不能升你爲總管,但是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總之這一切都需要時間,急不來的!”
內務府副總管,那可是管着一大幫人的位置,而且將來還有機會升爲總管,要說沒有絲毫動心,那是騙人的,小祿子見去內務府已成定局也就不再多說,只一再保證自己做好好做事。
清如交待了一些事後,揮手讓他們都退下,只留子矜一人在房裡爲她更衣,子矜默默地爲清如卸下頭上的珠飾等物,清如坐在鏡前,望着鏡中的子矜道:“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子矜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道:“小姐……”
清如反手握住子矜的手道:“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有什麼話就儘管說。??”
得了她地話,子矜於靜默後說道:“小姐,奴婢只是覺得那件事您做地太冒險了,若是小福子他們有一絲的猶豫,或者火勢沒如您料想地那般,又或者整件事有一環脫節,那小姐您……您可就危險了,您不知道,奴婢在外面等候的時候心都快跳出來了,就怕小福子他們沒能及時將您救出來!”
清如無聲地聽着,左手的兩根護甲在燭光下閃着幽暗的光芒,好半天她才說道:“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若不演這齣戲,那又怎能拉回皇上的心,危險自有危險的價值在,我既然回宮了,那就必然要得到我應得的,否則這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可是主子,這樣您會開心嗎?”誠然小姐所說的都是事實,然子矜還是感覺到這次回來後,小姐就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變得更習慣於用手段來解決所有擋在她眼前的事。
清如一一摘下手上的護甲與戒指,低垂的眼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道陰影:“我開不開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麼想,怎麼看!”只這一句話,清如說了很長的時間,似乎每一個字在說之前她都要想上好久。
擡眸處,是銅鏡中的花顏玉容,華衣珠飾,這張臉她瞧了十九年,可爲何現在卻越瞧越陌生,同時也越虛幻,彷彿那是一張並不存在的臉,突然間鏡中的人笑了起來,詭異難明,直將她瞧得駭出汗來,她明明沒有笑,怎麼鏡裡的人會笑起來,原本繞在指尖玩耍的一隻玉戒指滑落下來,掉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正是這聲脆響將清如從驚駭間拉了回來,仔細看去,這鏡裡的人除了一頭冷汗外,哪裡在笑,分明就是自己眼花了。
恍恍間,她不敢再看鏡中的自己,匆忙換好衣服躺在牀上,子矜垂手退了出去,這屋裡只剩下她一人,卻是怎麼也睡不着,只睜着眼望牀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她還是沒能睡着,乾脆趿鞋起了身。
推開窗,漆黑的遠處傳來夜鶯的叫聲,清如走到梳妝擡前,拉開首飾盒的底層,一對紫玉做成的簪子和一片碧綠的樹葉靜靜地躺在那裡,清如執手拿起那片葉子,放在嘴邊,那首曲調宋陵曾教過她,可是不論她怎麼試,都吹不出那空曠靈動的聲音,反而顯得哀怨纏綿,讓人聞之傷心,也許是心境的不同,所以吹出來的聲音也有所不同。
夜生涼,孤寒許,只道一朝得伴天子,榮華富貴萬人羨。
世人只看到表面的風光,卻不知深宮的寒冷,更不知深宮女子怨恨幾許,興許只有天上的明月才知道一點吧!
第二天福臨的旨意果然就下來了,一切如清如昨夜所說,封賞小福子小祿子二人,一人爲延禧宮首領太監,另一人則爲內務府副總管,小祿子接到旨意後,三跪九叩拜別了清如去內務府任職,臨行前清如一再叮嚀他萬事忍耐小心,萬不可與人爭執。
用過午膳,閒來無事,便拿了塊素錦在那裡刺着,不多時月凌盈盈走了進來,清如似已料到她會來那般,也不吃驚,只攜了她的手坐在繡架邊,然後指着剛繡了一半的鴛鴦道:“妹妹,可有興趣陪姐姐一道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