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桃花夭夭的好時節,嬌媚妖嬈的桃花在宮院裡隨處可見,除了桃花外還有梨花、杏花等也均在這個大好時節盛放,而承乾宮中就栽着兩棵已有不少年頭的梨樹,一夜之間開滿枝頭的梨花將它那如雪的花瓣,遍佈在這座住着順治皇帝最心愛女人的宮殿裡。
寒冬的奔波積勞,痛失愛子的巨大打擊,使這位一直享受在幸福尊榮中不曾受過傷害的女人一病不起,她時好時壞的病情緊緊抓福臨的心,他甚至霸道地命太醫院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治好皇貴妃的病,否則全體論罪!
也許是天可憐見,也許是命不該絕,董鄂香瀾的病在這處處花香的春天真得有了起色,甚至於能喝進些清粥了,這可高興壞了福臨,他幾乎每天都要去一趟承乾宮,瞧瞧她有沒有比前一日更好些,失子的陰影雖還籠罩在兩人之間,但已有了一絲可供透氣的縫隙,再不像從前一樣將人悶得發慌!若一直這樣下去,早晚有一日董鄂香瀾又會再度從牀榻上站起來,繼續享受福臨帶給她的榮寵!可是,這樣的轉機卻讓有些人坐臥不寧……
鹹福宮
佟妃,不,現在應該稱其爲佟貴妃纔是,穿戴着貴妃服飾的她比原先更添尊貴端莊之態,只是她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一片肅容,令人望而生畏。
在她手邊是一隻蝴蝶形狀的風箏,活靈活現的眼睛,色彩豔麗的身子,還有後面拖的幾條絲帶,無一不昭顯出它的美麗,這是佟妃親手做的風箏,可現在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鳳目開闔之間流露出的是滲人寒意。
她已經是貴妃了,已經成爲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之一了,可是她不滿足,她還要更多更多,多到足以保證她與兒子的未來,後宮女子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做上皇后,乃至於太后!
爲了這條路她必須要除去所有會危害到他們的人,也正因如此,即使她已經鬥得很累了也不能停下,更不能心軟,而董鄂香瀾無疑是她最大的障礙,只要她活着一日自己就一日不能高枕無憂。
這一次自己能讓沒腦子的悼妃做了替死鬼,替她除掉了四阿哥,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本以爲董鄂香瀾此番會一病嗚呼,哪知道竟眼瞅着又好起來了,不!她不可以再等下去,只有除了她纔不會有後顧之憂!
佟妃相信即使以後再有年輕貌美的女子進來也不可能像現今的董鄂香瀾這般受寵,皇上對她的癡迷簡直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步,她從未見皇上對誰這麼深情用心過,即使當年莫挽解語二人加一起也不能與她相提並論!
這一天,佟妃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尤其是被皇上知道是她下的手,那她面臨的將會是天子的雷霆之怒!然她若不動手,以後所面臨的極有可能是永遠的黯淡!兩廂衡量之下她唯有放手一搏!
幾乎是在下定決心的時候,一個一石二鳥的絕妙計劃就出現在腦海裡,看來她真是越來越習慣靠算計與陰謀過活了,佟妃揉揉有些脹痛的額頭,將心腹幾人招了進來,仔仔細細地把事情吩咐了,囑咐他們不要出任何庇漏。
剛把事情交待完,乳母等人就領着玄燁進來了,現在的玄燁已經滿五歲了,比之前少了幾許稚氣,兼之又聰明有加,此刻竟也有了些小大人的模樣。
他進來後先是規規矩矩地給佟妃請安,面對這個自己引以爲豪的兒子佟妃綻開了笑容,眼中更是盈滿了只有做母親之人才會有的慈愛“功課都做完了嗎?”額娘不是說過不用每天都來請安了嗎?”柔聲溫語,與剛纔想事時滿眼殺機的她判若兩人。
玄燁用力地點着頭“太傅教的功課兒臣都做完了,而且連《論語》也背出來了!”言辭間頗有些得意,他比大哥二哥他們先背出來了,連太傅都誇他聰明呢!
佟妃噙了笑爲他整理着衣冠“那你有沒有拿功課去給皇阿瑪看啊?”
隨意的一句話卻使玄燁上翹的嘴角和挺直的脊背鬆垮下來,他低頭盯着自己的靴尖輕輕道“額娘,皇阿瑪是不是不喜歡玄燁了?”聞言佟妃手一僵,停下動作擡眼道“爲什麼這麼問?”
玄燁昂起小小的頭顱,神情極是委屈“若不是,爲什麼兒臣拿功課去給皇阿瑪看的時候他都不肯見我,還有那些宮女太臨也經常在背地裡說!”他再怎麼聰明到底還是個孩子,最在意父母對自己的看法。
佟妃微一擰眉站了起來,目光在陪同玄燁進來的幾人臉上一一掃過,接收到的人都被她眼中的威儀懾的縮了下脖子。
“是誰在三阿哥面前亂嚼舌頭根子?”等了一會見沒人答話又道“既然敢在三阿哥耳邊講,怎麼就不敢在本宮面前講了,說!”見佟妃真的動了氣,那些人嚇得面色煞白,忙不迭地跪下爲自己辯解。
佟妃本也沒想要在玄燁面前懲治他們,看差不多了就道“是或不是本宮心中有數,總之以後再讓本宮聽到一言半語,就叫你們好看,聽清楚了沒?”
那些人哪敢不遵從,頭磕得比什麼都快,佟妃這才鬆了口讓他們起來,訓完了宮人,佟妃低頭見玄燁還是那副失望的模樣,重又低下身,扶着他小小的身子和顏道“傻孩子,那些奴才的話你也信啊,皇阿瑪怎麼可能會不喜歡玄燁呢,只是你皇阿瑪有許多朝政大事要處理,抽不出時間來見你,你要體諒你皇阿瑪纔是,你現在好好讀書,等將來長大了做個有用之才幫助你皇阿瑪,那他就不會再像現在這麼辛苦了,知道嗎?”長長的珠珞垂在面頰的兩側,隨着她的話微微晃動。
母親的話聽在兒子耳中競買是不會錯的,小孩子的失望來的快去的也快,玄燁很快就重新笑了起來,並且懂事地道“兒臣知道了,兒臣一定聽額孃的話,好好讀書,將來好爲皇阿瑪分憂解勞!”
“這纔是額孃的好孩子!”佟妃伸手地抱了一下玄燁軟軟的身子,接着又從桌上拿過風箏對玄燁道“這是額孃親手給你做的風箏,喜歡嗎?”五歲還是愛玩的年紀,玄燁一見之下眼睛再也移不開了,連連點頭說喜歡。
“那額娘跟你一起去放好不好?”
“好啊!”玄燁高興地拍起了手,佟妃輕笑着牽起他的手往院中走去。
三月初三,春花明媚,當真是個放風箏的好日子,蝴蝶風箏順着風慢慢攀爬,很快就超過了其他人,高高地飛在碧藍的天空上,下面不時傳來牽線人的歡聲笑語。
風箏飛得再高再遠,線總是牽在別人手裡,一旦斷了便只有墜落的下場!就像後宮的女人,不管你爬得有多高,這線終歸是操縱在皇上的手中,翻手間就能讓你萬劫不復,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爲未來皇帝的額娘,這也是佟妃一直以來的目標!
可惜是的,雖然最佟她的兒子當上了皇帝,而且還是開創了康熙盛世的千古一帝,她卻沒能親眼看到,這也許就是天意吧,無奈的天意……
三月初九,淒寒如墨的夜晚,深遠處不時有夜鶯的叫聲傳來,紅綃、碧羅靜立於佟妃身後,她們瞧不見背對着自己的主子是何表情,但她們自己卻不時感到一絲不安,每次夜鶯叫聲傳來的時候,眼皮都會輕微的跳一下,泄露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佟妃終於移步轉身,那美豔動人的臉上是如磐石般凝重的表情,想來她也深知自己與玄燁的未來全在今晚這一局上。贏了便是人上人,輸了便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還有可能連累佟氏一族,然她今天必須放手一搏!
“她來了嗎?”佟妃撫着左手小指上的玳瑁護甲,聲音幽遠的宛如從地底傳來。
紅綃趕緊上前一步“一切已經備妥,她已經在宮外等候娘娘差遣,另外奴婢也收到安在承乾宮暗線的回報,確定今天皇貴妃身上用得還是您上次送去的香粉!”由於最近太醫開的藥會使人身上產生異味,所以董鄂香瀾每天必要用香粉來加以遮掩。
佟妃點點頭,抿緊了脣,最後再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後,脣間迸出兩個字“更衣!”
紅綃與碧羅立刻上前爲其寬衣,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們的指尖在發抖,除去衣裳後她們爲其換上的並不是寢衣,而是一件比剛纔那套簡單一些的橘色旗裝,色澤明亮,整體感覺活潑了些,但並不符合佟妃本身流露出來的氣質。
除了衣裳外,頭上的髮飾也更換掉了,首先被取下來的是兩串長長的珠玉步搖,改換成兩束與衣服顏色相近的流蘇,接着那幾支名貴的珠釵也換成了不甚起眼的釵子,除此這外左右手的三根護甲也取下了兩根,僅餘左手小指那根還戴着。經這麼一換立刻將原有的貴妃妝束換成了嬪的妝束,不知她這是所爲何事。
待她審視看無所遺漏之後才領着紅綃與碧羅出了門,其中碧羅手中還捧了個小匣子,蓋得嚴嚴實實瞧不見裡面裝的什麼。
見她們出來早在宮門外等候的人影立刻跪下道“奴婢知意叩見貴妃主子,主子吉祥!”若是清如見着一定會大吃一驚,這知意乃是日夕晉嬪後內務府撥給她的人,而今卻出現在這裡,不用問,又是佟妃安插在日夕身邊的暗線,如此一來,算上已經墮樓而亡的蔚佳,佟妃在日夕身邊一共安插了兩個暗線!
這卻又有些叫人想不明白,佟妃爲何要對日夕的事如此在意,而今她召知意來又是所爲何事,這一切的一切,隨着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呼之愈出了。
這一邊佟妃已帶同知意往承乾宮的方向走去,至於紅綃碧羅在將小匣子交給知意後就沒留原地,並沒有跟上去。
改了下章名,爲的是與前文的其中一章相響應,內容並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