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弘曆心知拖得越久只會令瑕月越發泥足深陷,甚至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所以他狠下心,再次拉着瑕月的手伸到長樂鼻翼下,厲聲道:“你自己告訴朕,長樂還有沒有氣息,有沒有?”
“我……我……”瑕月想要抽手,卻被弘曆握得無法動彈,只能被迫感知着令她恐慌的事實。
“清楚了嗎?長樂死了,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睜開,不會笑,不會哭!”不斷打在臉上的秋雨令弘曆可以毫無顧忌的流淚,不怕被人看見,不怕失儀。
瑕月渾身顫抖地哀求道:“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瑕月!”弘曆啞聲道:“雖然長樂不在了,但你還有朕,朕會陪在你身邊,就算你以後都不能再生育,也不過是回到從前那樣,並沒有什麼。”
瑕月尖聲道:“回不去了,從長樂在臣妾腹中的那一日起,就再也回不去了啊!我現在只要長樂,只要她!”說到此處,她跪在滂沱大雨之中,仰頭看着陰暗的天空,悲鳴道:“長樂只是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從未做過惡事,爲什麼要讓她受這樣的痛苦與折騰,若這是我的報應,就請降在我的身上,哪怕是下十八層地獄,我也願意,只求你們把長樂還給我!求求你們!”
不遠處,阿羅等人聽到瑕月的哀嚎,皆是掩嘴痛哭,哪怕是四喜與小五也跟着掉眼淚。
“漫天神佛有靈,一定會再賜你我孩子。”弘曆蹲下身,將哭的沒有聲音的瑕月抱在懷中,輕聲道:“走吧,朕陪你回去。”
瑕月由着他半扶半抱地回了延禧宮,在弘曆的示意下,她終於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以爲淚水已經哭幹,但在那個孩子離開懷抱之時,眼淚再一次落下,低頭,冰冷的雙脣吻在同樣冰冷的額頭,那是一個額娘對女兒至真至深的愛,但是以後……再沒有機會了……
皇室之中,若有皇女幼殤,是沒有封號的,但對於長樂,弘曆破了例,他親自爲長樂擬定封號――和敬,以和敬長公主的身份下葬,可謂是哀榮無限,但再多的哀榮,也無法彌補瑕月心中的悲傷。
兩日兩夜,暇月滴水未進,整日守在棺槨前,任誰勸說都沒有用,凌若在得知此事後嘆息不已,她亦是很喜歡這個長孫女,只可惜命緣淺薄,與他們只有二十幾日的緣份。
封棺之日,瑕月悲慟難耐,攔着不許衆人封棺,她想要再多看長樂一眼,以後……以後她再也見不到長樂了啊!
弘曆強行將她拉開,勸說道:“貴妃,你若不想長樂走得不安心就不要再哭了,雖然她不在了,但朕與你永遠都會記得有過這個女兒。”
瑕月揪着他衣裳不停的哭泣着,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瘋了,這樣就會以爲長樂還活着,不用承受這種錐心之痛。
待得瑕月睡着後,弘曆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牀榻上,望着睡夢中亦在抽泣的瑕月,弘曆默然嘆氣,對阿羅等人道:“好生照顧貴妃,若貴妃有什麼事,立刻來告之朕。”
在阿羅應聲之後,弘曆意欲離去,看到跪在殿門外的永璜,腳步一頓,嘆然道:“你還要這樣跪多久?”
“跪到姨娘肯原諒兒臣爲止。”這幾日來,永璜一直跪地不起,也不肯吃什麼東西,嘴脣已是乾裂脫皮。
“唉,你並非存心害長樂,貴妃會明白的,起來吧。”面對弘曆的言語,永璜並未起身,只道:“不得姨娘親口原諒,兒臣是不會起來的。”
弘曆沉聲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倔強,如此跪下去,你的雙腿還要不要?還是嫌宮裡的事情還不夠多?”
永璜低頭不語,弘曆撫着他的頭道:“朕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這樣跪着又能做什麼,就算你跪穿石磚,長樂也回不來了啊。”
“皇阿瑪……”永璜眸中垂淚難止,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可是自從長樂出事後,他就經常落淚。
“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孝敬貴妃,不止是你,還有長樂那一份,你也要一併幫着孝敬,知道嗎?”
永璜用力抹去眼淚,點頭道:“兒臣知道,兒臣以後都會好好孝敬姨娘。”
弘曆見他聽進了自己的勸,欣慰地道:“好,起來吧,下去吃些東西,否則這樣軟綿無力地怎麼孝敬貴妃。”
在延禧宮被愁雲慘霧籠罩的時候,明玉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好,她終於等到這一日,將那拉瑕月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悉數奉還。不過,這樣還不夠,她要的不僅僅是長樂的性命,還要那拉瑕月的性命,靜萱說過,長樂一死,就可以開始施行下一步計劃。
明玉以爲自己即將得償所願,殊不知,自己只是愉妃手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在爲他人做嫁衣。
在瑕月以淚洗面的幾日,宮中開始出現一個流言,有人說,長樂的死並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爲之,此人就是永璜,他擔心自己並非瑕月親生,長樂出世之後,會使得瑕月忽視他,所以故意捕來有毒的蝴蝶,蓄養在玻璃罩子中,就算沒有之前那件事,他也會尋機會打破玻璃罩子,引那些蝴蝶加害長樂。
無人知曉這些流言從何而來,卻在一夕之間傳得沸沸揚揚,後宮之中,到處在議論這件事的真假。
愉妃亦聽到了,她擱下喝了一半的蔘湯,輕笑道:“這個皇后還真是聽話,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冬梅輕笑道:“皇后根本沒什麼能耐,卻還要害人,根本就是在自尋死路;這麼多年來,若非皇上一直護着皇后,並且處處包容,早就已經被趕出了中宮。”
愉妃輕撫着指上的葵花縷金護甲,幽幽道:“她命好,不過再好的命也被她自己給磨光了,瞧着吧,很快她就會與那拉瑕月鬥得你死我活,而本宮就可以坐享漁人之利!”
冬梅屈身道:“主子神機妙算,嫺貴妃根本不是您的對手。”
愉妃神色一涼,道:“千萬別輕視了她,皇后無能,這個女人可是能耐得很,繼續給本宮盯緊延禧宮,本宮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奴婢知道。”待得冬梅答應後,愉妃起身走到長窗前,擡手將之推開,外頭正在淅瀝瀝的下着秋雨,紅脣微彎,勾起一抹幽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