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靜萱撫過裙裾,涼聲道:“愉妃雖然爲人狡詐,但這一次倒是沒有騙我,只要行事仔細一些,成事的可能性當在七八成之上,總之你依着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接下來的日子,宮中甚是寧靜,猶如動物冬眠一般,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初八這日,下了新年的第一場雪,覆蓋了整座紫禁城。
初九清晨,瑕月扶着阿羅的手來到宜華居,入內之後,她笑着除下大氅道:“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了,這雪竟然還沒停,不知是要下上多久。”
“都說瑞雪兆豐年,雪下的大些,這樣收成纔會更好。”如此說了一句,夏晴又道:“其實這麼大的雪,娘娘該在延禧宮中歇息纔是。”
瑕月坐下後,似笑非笑地道:“夏貴人此言,可是不想看到本宮?”
夏晴垂目道:“臣妾豈敢,只是雪天難行,臣妾怕那些擡肩輿的宮人不小心,摔了娘娘。”
瑕月笑一笑,接過肅秋遞來的茶,抿了一口道:“想不到夏貴人如此關心本宮,真是令本宮感動。”
夏晴恭敬而淡然地道:“不知娘娘冒雪前來,有何吩咐?”
瑕月擱下茶盞,言道:“本宮不過是閒來無事,所以來夏貴人這裡走走,不行嗎?”
夏晴低頭道:“自然可以,不過娘娘若是來勸臣妾的,就無謂勞神了。”
阿羅忍不住道:“夏貴人,你爲何如此固執,主子與我都是爲了你好,不想你抱憾終身。”
夏晴神色冰冷地道:“多謝阿羅姑姑,不過你大可放心,不會有那個時候。”
阿羅急切地道:“妹……不是,夏貴人,你相信我,這樣做,你一定會後悔!”她想喚一聲“妹妹”,但思及夏晴並未認她,只得改口。
夏晴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說過,不會有那一刻,不勞姑姑費心了。”
“你聽我說……”不等阿羅說下去,夏晴已是對瑕月道:“娘娘,臣妾剛纔已是說了,不想提這些,您請回吧。”
瑕月笑言道:“既是這樣,不提就是了,對了,這幾日龍胎可還安好?”
見瑕月這麼說,夏晴面色稍緩,道:“回娘娘的話,臣妾與孩子一切都好。”
瑕月微一點頭道:“四個多月的孩子,應該已經會動了吧?本宮記得懷長樂的時候,三個多月的時候,就感覺她在裡面伸手動腳,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本宮真切感覺到自己要做額娘了;那一刻,本宮就在心裡發誓,不許任何人傷害她,可惜,最終還是未能保護好她,讓她早早就離本宮而去。”說到此處,她眼眶發紅,難掩心中悲痛。
夏晴沉默片刻,道:“魏靜萱與愉妃已經害了許多人,不該讓她們繼續害下去,否則宮闈早晚會被她們弄得大亂,這一點娘娘應該很清楚,於情於理,你都不該阻止臣妾。”
瑕月盯着她道:“夏晴,你與本宮說實話,當真沒有一絲不捨嗎?”
夏晴一怔,旋即有些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只要可以除掉魏靜萱,臣妾沒有什麼不捨的!”
“若是沒有不捨,爲何要避開本宮的目光?”如此說着,瑕月伸手放在夏晴隆起的腹部上,也是巧,她腹中的孩子動了一下,令夏晴與瑕月感覺到輕微的震動。
瑕月徐徐道:“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卻要親手放棄,夏晴,希望你真的不會後悔。”說罷,她收回手,帶了欲言又止的阿羅離去,留下夏晴一人怔怔坐在椅中。
見夏晴遲遲未語,肅秋試探道:“主子,皇貴妃所言甚有道理,不如您就聽她的勸吧,咱們再另外想辦法,奴婢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有柳暗花明之時。”
這一次,夏晴沒有斥責她也沒回答她的話,只是道:“我很累,扶我進去歇一會兒。”
在肅秋扶着夏晴入內的時候,阿羅焦急地對瑕月道:“主子,您爲何不再多勸勸夏貴人,她明明有些被您說動了,只要……”
“阿羅!”瑕月輕嘆一聲,道:“本宮知道你關心夏晴,本宮已經儘量點醒她了,但她能不能懸崖勒馬,關鍵始終在於她自己,你我都無法代她做這個決定。”
阿羅用力咬着脣,低低道:“奴婢知道了,但奴婢真的不想她有悔恨終身的那一日。”
“本宮明白。”瑕月輕撫着阿羅的長髮,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阿羅點一點頭,在扶着瑕月上了肩輿後,她忽地道:“主子,奴婢能不能出宮幾日?”
瑕月微一蹙眉道:“幾日?你要去哪裡?”
阿羅神色哀然地道:“奴婢想去母親墳上拜奠一番,告訴母親,奴婢已經找到她了,讓她可以安息。”
瑕月當即道:“倒是本宮疏忽了,確該如此。”頓一頓,她又道:“你且回去問夏晴,她家人的具體安葬之地,然後明日就出宮,本宮會與敬事房說,派你去辦些事,需要多些時日,所以你不必着急。”
“多謝主子。”阿羅感激地說着,隨後道:“那夏貴人這邊……”
瑕月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意,笑道:“行了,夏貴人這邊,本宮會盡量幫你看着,你儘管安心去吧。”
阿羅正欲再次道謝,眼角餘光忽地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躲在樹後,連忙止住準備擡了肩輿離去的太監,湊到瑕月耳邊道:“主子,有人在盯着咱們呢。”
瑕月眸光微閃,道:“知道是誰嗎?”
“隔得太遠,奴婢看不清。”聽得阿羅的話,瑕月不動聲色地取下右耳的紅翡翠耳墜擲在雪地上,隨即驚聲道:“咦,本宮的耳墜子呢,怎麼不見了?”
阿羅附聲道:“咦,是啊,奴婢剛剛還看到呢,想是掉在這附近了。”
瑕月故作生氣地道:“既是這樣,還不趕緊去找,這可是本宮最喜歡的耳墜子,若是尋不到,本宮可不饒你。”
阿羅連連答應,隨即低頭在雪地上尋找,有意無意地往人影所在的地方靠近,不過那人很警覺,阿羅才靠近了半丈,就有所察覺,再次往樹後掩了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