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德妃跪在最前面,她並沒有因兒子的登基而歡喜,只是扶柩哀哭,不能自己;胤禛勸了好幾次,皆勸不住她,只得由着去。
“宜妃娘娘到!”太監的一聲高呼,將衆人目光引向門口,宜妃這些日子一直臥病在牀,倒是沒想到她會頂着風雪過來。
四名小太監擡着一乘肩輿進來,不知是因爲生病還是因爲適才一路過來凍得,宜妃的臉慘白一片,看不到一絲血色,她在宮人的挽扶下顫顫巍巍地下了肩輿。
望着擺在正中的梓棺,宜妃嘴脣不住發抖,一步步上前,越過跪在地上的一衆妃嬪乃至德妃,來到最前頭,撫着冰冷的棺木,宜妃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悉數落下,雙膝緩緩滑倒跪在地上,口中一聲聲地喚着皇上,臉上盡皆是悲蹙之色。
胤禛一直都站在旁邊,在看到宜妃越過德妃而跪在靈柩最前面時,濃濃的不悅之色在眼底一閃而過。
他已經繼位爲帝,那麼登基大典過後,德妃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宜妃至多不過是一名太妃,焉有太妃跪在太后前面的道理,這宜妃也太不識相了些。
康熙六十一年在一片哀聲素服中走到了終點,而屬於康熙的統治也走到了終點,翌年元月十七,在持服二十七日後,胤禛正式即皇帝位,這一年亦被稱爲雍正元年。
正式即位後,胤禛本應搬到乾清宮住,但他沒有,而是解釋道:“朕持服二十七日後,本該居乾清宮,但朕思乾清宮爲皇考六十餘年所御,朕即居住,心實不忍。朕意欲居於月華門外養心殿,守孝二十七個月,以盡孝心。”
雍正元年二月初二,龍擡頭的日子,原康熙帝遺妃,除卻隨兒子去蕃府的,其餘一概移居壽康宮,至於德妃,則移居慈寧宮。
二月初十,胤禛下旨:冊封那拉氏爲皇后,居坤寧宮;
冊封年氏爲正二品貴妃,居翊坤宮;
冊封鈕祜祿氏正三品爲熹妃,居承乾宮;
冊瓜爾佳氏爲正四品謹嬪,居鹹福宮;
冊溫氏爲正四品惠嬪,居廷禧宮;
冊耿氏爲正四品裕嬪,居永和宮;
冊戴佳氏爲正四品成嬪,居景仁宮;
冊武氏爲正五品寧貴人。隨成嬪居景仁宮踏雪軒;
餘下,便是一些平日不太受寵的格格,或封爲常在,或封爲更衣。
是夜,一身正三品后妃服飾的凌若在水秀與水月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燈火通明的承乾宮。
東六宮之一的承乾宮爲兩進院,正門南向,名承乾門。前院正殿即承乾宮,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檐角安放走獸5個,檐下施以單翹單昂五踩斗栱,內外檐飾龍鳳和璽彩畫。
門窗皆是雙交四菱花扇。室內方磚墁地,天花彩繪雙鳳,殿前爲寬敞的月臺。東西有配殿各三間,明間開門,黃琉璃瓦硬山式頂,檐下飾旋子彩畫。
承乾宮的制式在東西十二宮中僅次於坤寧宮,連年氏被封爲貴妃後所住的翊坤宮都要略有不及,可見胤禛對她的寵愛。
“奴才們給禧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隨着凌若踏入正殿,原本垂手站在那裡的一衆宮人皆跪下叩首,在這響遏浮雲的請安聲中,凌若在正當中的紫檀木椅中坐下,手用力握住冰冷堅硬的扶手,從這一刻起,承乾宮的一切都將屬於她,她亦不再是雍王府的側福晉,而是這大清後宮的熹妃。
擡頭,目光緩緩掃過一衆跪在跟前的衆人,靜默片刻後凌若淡淡道:“都起來吧!”
“謝熹妃娘娘!”如此謝恩後,一衆宮人才各自站起,最前頭一個面貌精幹的太監上前打了個千兒,賠笑道:“奴才承乾宮正八品首領太監楊海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隨着他話音的落下,又有一個鵝蛋臉的宮女上前行禮,“奴婢承乾宮正八品管事姑姑南秋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在聽到南秋的名字時,站在凌若旁邊的水月輕咦了一聲道:“咱們大清還有姓南的人家嗎?”
凌若微微一笑,帶着一套鏨金翡翠護甲的手指在剛端上來的青花纏枝茶盞上輕輕撫過,“商王時盤庚的妃子姜氏生了一個兒子,名南赤龍,他的後代就以南爲姓。只是這個姓氏很少見,僅在河南一地有人以此爲姓,我說的對嗎,南秋?”
“娘娘博學,奴婢正是河南鄭州人氏。”南秋對於凌若能一言道破自己姓氏的由來,頗有些驚訝,看向凌若的眼中也多了幾分好奇。
凌若笑而未語,之後楊海又一一將身後一衆宮人的名字指了一遍,凌若點一點頭示意知曉。她初來承乾宮,對於楊海、南秋等人的心性一概不知,需往後慢慢觀察,眼下要緊的事依舊只能交給水秀她們去做。也虧得將她們幾個帶進了宮,否則身邊沒幾個可信之人,還真是難以安枕,只可惜小路子是男人,想要入宮便得淨身爲太監,她不忍心小路子挨這一刀變得不男不女,是以便在入宮前夕將他放了出去,去六合齋幫着毛氏兄弟做事。
待得一盅茶喝過後,凌若遣了楊海等人下去,只留下水秀與水月兩人在身邊,水秀挾了一塊銀炭放到正在燃燒的炭盆中後道:“主子,夜色漸深,要不要奴婢們服侍您安寢?”今日是冊立後的第一日,胤禛當在坤寧宮陪皇后過夜,不會來這乾承宮。
凌若緩步走到雙交四棱花扇前,這裡的窗紙都是新糊過的,牢牢貼着窗框,儘管外面夜風呼嘯,卻沒有一絲風能從窗間吹進來,令得屋中始終籠罩在銀炭焚燒所帶來的溫暖中。
“靜太嬪,她如今可是在壽康宮?”凌若突然這樣問道。
水秀與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是,靜太嬪雖育有二十三阿哥,但阿哥年幼,尚不到開牙建府的年紀,是以她此刻暫居壽康宮。”
凌若微微點頭,如此最好,她可以慢慢尋機會。時移世易,雖然如今佔據上風的是自己,但石秋瓷始終還是先帝留下的太嬪,若自己明目張膽地去對付石秋瓷,坤寧宮那位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她可是等着自己犯錯已經等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