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風平浪靜,凌若整日除了與溫如言一道繡八仙慶壽圖外,便是偶爾去蒹葭池走走,再有就是每日清晨去向那拉氏請安,有時胤禛會召其去書房侍候,在那裡呆上一整天。
衆人原以爲胤禛已不怠見凌若,否則怎至於多日也不見侍寢,但他偏又經常召其去書房侍候,書房在府裡幾可說是禁地,平常連嫡福晉都不讓進,胤禛卻許她自由出入,是寵是貶實在令人摸不着頭腦,一時之間倒令那些本想找凌若麻煩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日,因安南、朝鮮兩國前來朝貢之故,宮裡賞下諸多進貢來的珍寶給諸位皇子大臣,胤禛也得了一份,轉手便賞給了府中諸女。這賞賜也分三六九等,年氏自是得了最優厚的那一份,奇珍異寶無數;至於一般格格,能分得一兩件就不錯了,且還是一般貨色。不過,例外也是有的,譬如淨思居。
恩賞下來的時候,凌若正在內堂歇息,聽得通稟連忙起身走了出來,胤禛賞下來的東西極多,除了慣有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外,還有一件罕有的紫羅蘭翡翠葡萄花件,其色如紫羅蘭花,又雕成葡萄形狀,活靈活現,令人愛不釋手。
“姑娘若沒其他吩咐,奴才這就回去向貝勒爺覆命了。”送賞來的是胤禛的貼身小廝狗兒,他長得頗爲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無時無刻不透着一股機靈勁。
“有勞了。”凌若點一點頭,命人打賞後送他出去,出門時正好碰到李氏,狗兒連忙避過一邊行禮。
李氏一進來便看到擺了滿屋的東西,尤其是那些緞子,五六匹一摞,壘了好幾摞,把一個桌子擺得滿滿當當,不由得掩嘴笑道:“貝勒爺對妹妹可真好,隔三差五就有賞賜下來,好不教人羨慕。”
“別人若說羨慕我還信幾分,福晉說來卻是半分也不信,誰不知貝勒爺疼愛姐姐,光是養顏安神的珍珠就賞了好幾斛,且顆顆都是上等的南海珍珠。”凌若輕笑着接過晴容的手,扶李氏至椅中坐下。
“那不過是沾了腹中孩子的光,哪能與妹妹相提並論。”李氏懷孕尚不足三月,害喜尚未消失,每日晨昏都會嘔吐,是以這身子不僅未見豐腴反而正消瘦了幾分。
凌若接了水月端來的茶親手奉與李氏,“知道福晉有孕在身不宜飲濃茶,是以妾身特意叫人泡了*茶來,您嚐嚐,看入不入得口?”
李氏依言接過,剛一揭開茶盞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宜,再看那茶水,只見幾朵*在黃綠明亮的茶水中舒展了層層秀美柔軟的花瓣,極是好看。
至於滋味雖不若往常喝的那些茶濃郁醇厚,但勝在鮮爽甘醇,別有一番風味,引得李氏連連讚歎,直道回去後也要教人泡茉莉茶喝,但臨了又有些可惜地道:“這茶雖好,但卻被季節所限,過了茉莉的花季便不能再飲了。”
“其實這也不難,只要將*製成乾花便可四時無憂;福晉若不嫌棄的話,就由妾身代勞如何?”
“那就有勞妹妹了。”李氏對凌若的恭謹甚是滿意,見她還在一旁打扇忙道:“快坐下,打扇這種事交給下人就行了,對了,今兒個過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李氏抿了口花茶徐徐道:“八月十二日是德妃娘娘生辰,到時候我與年氏會隨貝勒爺和嫡福晉入宮給德妃娘娘賀壽,我瞧過你與溫氏合繡的那幅八仙慶壽繡圖,很是精巧有心,所以我與嫡福晉商量過了,那日讓你隨我們一道進宮。”
“這怕是不合規矩吧。”能入宮自是好事,可是以她格格的身份越過諸位庶福晉而入宮,怕是會引來諸多不滿。
“哪有這麼多規矩。”李氏睨了她一眼摩挲着手裡細膩如玉的瓷盞徐徐道:“你見哪一條宮規說不許格格入宮了?只是大家都習慣這樣罷了。上回見德妃娘娘的時候她曾問起過你,對你頗爲記掛,你進宮叩拜她也算是合情合理,無需多慮。何況……你與靜貴人自幼相識,正好藉着此次入宮見一見面,過了這回還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呢。”
見李氏已將話說到這份上,凌若也不好再推辭,何況她也確實想念秋瓷,便道:“福晉垂憐,妾身感激不盡。”
“那你好生準備着吧,我先走了。”李氏站起身來,凌若趕緊相送,期間李氏有意無意地問起葉秀突然被禁足一事,一直以來葉秀都頗爲得寵,更不必說此時身孕六甲,突然之間便被禁了足,要說只是因想換居所一事,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些。
凌若自知其中緣由,甚至可說是她一手促成的,但李氏不是溫如言,於她,凌若自是不會說實話,不論李氏怎麼試探皆只做不知,令她無功而返。
八月十二,德妃生辰的日子,凌若早洗梳妝,因着要進宮,是以格外仔細用心,唯恐出錯。
墨玉細細將那頭長及腰際的髮絲盤成飛燕髻,擇了一對點翠鑲瑪瑙珠花戴上,又在髻邊插了一枝玳瑁雕花長簪,垂下煙紫流蘇,在頰邊聚散不定,耳下則是一對白玉雕成的玉兔搗藥耳環。
這樣的裝扮無疑是素淨了些,但以她的身份入宮已是破格,不宜再引人注目,聽說爲着這事年氏已在嫡福晉面前說過好幾回了。
“姑娘請更衣。”水秀捧了一襲秋香色緙絲雲紋旗裝給凌若換上,待一切收拾停當後凌若扶了墨玉的手來到前院,入宮的馬車早已停在院中。想是起的過早,趁着人還沒到,趕車的車伕裹了薄棉衣倚在車上打盹,不曾注意到凌若過來。
這個時辰天不過剛矇矇亮,站在外面頗有幾分寒意,兼之凌若衣裳單薄,風一吹過來便覺一陣透心涼,墨玉唯恐她着涼又見時辰尚早胤禛他們不知要什麼時候纔過來,便勸她去車上坐會兒,好歹能避避風。
“算了,我還是在這裡等一會兒吧,想來也快了。”凌若睨了一眼那輛金頂朱帷的馬車,拒絕了這個看起來很有誘惑的提議,她實不想再被人授以話柄。
墨玉知道姑娘心中顧忌,只得陪着在冷風中等待,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方纔見到那拉氏,她今日一身大紅織綿緙絲旗裝,外頭罩了件錦繡披風,八枝頂花珠釵插在梳的一絲不苟的髮髻間,垂下縷縷珠絡,髮髻後面則簪了一朵月季,大方得體,在她身後還跟着一身桃紅撒花旗裝的李氏。
凌若正要欠身見禮,那拉氏已扶住她和顏道:“不用多禮,都是自家姐妹,咦,手怎麼這涼,可是等了很久?”
墨玉在一旁答道:“回嫡福晉的話,因爲無處避風,所以姑娘在這裡等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