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心思算不得什麼。”瑕月搖一搖頭,又道:“對了,魏靜萱她們可有疑心到你身上?”
夏晴沉默了一會兒,道:“奴婢無事,只求娘娘儘快幫奴婢探明家人的情況,奴婢感激不盡。”
見她不願說,瑕月也不勉強,頷首答應,在夏晴離開後,阿羅道:“她有事瞞着主子。”
瑕月頷首道:“本宮知道,開胃健脾丸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許久了,但她對本宮始終還有戒心。”
知春在一旁搖頭道:“愉妃有那樣的結果,是其罪有應得,她又何必至今仍耿耿於懷呢,真是有些小氣。”
瑕月起身挾了一塊銀炭放在炭盆之中,怡然道:“你可以將之看成小氣,也可以看成良知,否則那時也不會特意來提醒本宮了。”說到此處,她有些感慨地道:“她與魏靜萱一起入宮,性子卻是南轅北轍。”頓一頓,她道:“阿羅,你明兒個出宮一趟,使些銀子找人去夏晴家中打探一下,看她的家人是否平安。”
阿羅依言答應,因爲夏晴家離京城頗遠,一來一回費了許多時日,等消息經由阿羅傳到瑕月耳中時,已是三月二十六日。
瑕月擱下手中的銀剪子,道:“去將夏晴喚來。”
齊寬猶豫了一下道:“主子,您真要將實情告訴她嗎?奴才怕她接受不了。”
瑕月幽幽嘆了口氣,道:“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早晚會知道,趕緊去吧。”
見瑕月堅持,齊寬只得依言離去,瑕月來到檐下,靜靜看着院中漸老的春光,不知過了多久,齊寬帶着夏晴出現在瑕月面前,後者匆匆行了一禮後,急切地道:“娘娘,是不是有奴婢家人的消息了?”
瑕月憐惜地看着夏晴,言道:“不錯,本宮剛剛得到消息,你的家人……”雖已經決定了要告訴夏晴,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她這個樣子,令夏晴心中一沉,垂在兩邊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奴婢的家人還好嗎?”
瑕月嘆了口氣,望着置身於春光之中的夏晴道:“人總是要經歷生老病死的,有些事情,還是要看開一些。”
夏晴眸中掠過一絲恐慌,笑容越發勉強,顫聲道:“娘娘爲何突然說這樣的話,奴婢只想知道,奴婢的家人是否安好。”
迎着她透着慌意的雙眸,瑕月再次嘆了口氣,隨後道:“你家人多日前遭了山賊,一家幾口皆被殺了,無一生還,就連屋子也被一把火燒盡!”
這個消息,對夏晴而言,不吝于晴天霹靂,腦袋嗡嗡作響,什麼都看不到聽不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瑕月說完後便跌坐在了地上,腦海中只有一句話――死了,她的家人全部都死了……
在瑕月的示意下,齊寬與知春一起扶着癱軟若泥的夏晴來到殿內坐下,然夏晴整個人如沒了骨架一般,他們剛一鬆手,就順着椅子往下滑,試了幾次後,二人不敢鬆手,就這麼一邊一個扶着夏晴。
瑕月走到雙目無神的夏晴身前,憐聲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這樣心裡會一些。”
夏晴呆呆地看着瑕月,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許久,她恢復了些神智,就着齊寬他們的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盯着瑕月艱難地道:“娘娘,您是與奴婢開玩笑的是不是,奴婢的家人都還好好活着是不是?”
瑕月扶着她的肩膀,無奈地道:“本宮也很希望這是一個玩笑,但不是,夏晴,你的家人已經沒有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夏晴喃喃說着,旋即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爹孃與弟弟不會死的,他們說過,要等着奴婢回去,奴婢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再過四年就可以回去了,他們怎麼會不在了呢,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世事難料,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瑕月話音未落,夏晴已是掙扎着跪了下去,抓着她的衣角澀聲哀求道:“娘娘,求您告訴奴婢,這一切都是您與奴婢開的玩笑,他們沒死,他們都還活着。”
瑕月憐聲道:“夏晴,對不起,你的家人真的已經不在了!”
下一刻,夏晴淚流滿面地搖頭道:“不會的,他們不會死的,奴婢不相信,奴婢說什麼都不相信!”
阿羅蹲下身道:“夏晴,我知道驟然聽聞這個噩耗,你心裡必然很難受,但就像主子說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
夏晴激動地打斷她的話道:“我不聽,我不想聽這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說罷,她起身往外奔去,然沒走了幾步就跌倒在地上,幾番掙扎都沒有站起來,雙腿沒有一絲的力氣,她一邊哭一邊用力捶打着雙腿,泣聲道:“起來啊,站起來啊!”
看到她這個樣子,阿羅搖頭道:“你不要這樣,就算讓你回去了,又能怎樣,你的家人能復活嗎?”
聽到這話,夏晴哭得越發傷心,泣聲道:“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們都是好人,從不曾做過惡事,爲何會死?”她抓着阿羅的手,大聲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見她哭得那麼傷心,阿羅鼻子也是酸酸的,輕拍着她的背道:“我回答不了你,但我知道這個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就像我,六歲的時候,家中受了旱災,父親在途中病死了,好不容易逃到京城,母親又被人騙了賣去妓院,自從六歲之後,就再沒有見過母親,如今連她的模樣都快記不清了;與我相比,你已經幸運許多了!”
夏晴沒有說話,只是伏在阿羅的胸口不停哭泣着,此刻的她,需要用一場痛哭好好渲瀉心中的悲痛,否則她一定會發瘋的。
瑕月喚過齊寬,囑咐他去辛者庫知會一聲,就說夏晴今夜不回去了,讓她歇在阿羅屋中。
這一夜,夏晴一直在哭,到了後面,她已經哭不出聲來,但眼淚依舊在不停地往下掉,任阿羅怎麼安慰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