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精心裝扮後容顏落進大殿天光中有些不真切,“一別半年,熹妃越發會說話了,難怪皇上這般看重憐惜。”
凌若從她看似平靜聲音下嗅到了一絲忌憚氣息,忌憚嗎?從來工於心計,事事算計前那拉氏竟然也有忌憚一日,呵……
心中是冽然冷笑,面上卻越發懇切,“臣妾所言句句皆是發自肺腑,並無半句虛假,請皇后娘娘明鑑。”
“行了,你心思本宮豈會不知,不過是與你說着玩笑罷了,坐下,你這樣站着,叫人瞧見了還道是本宮連個坐也不肯賞你呢。”凌若重落坐後,那拉氏又笑容滿面地道:“熹妃這次爲國祈福,出宮半年,實是一件值得嘉獎之事……”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凌若已是謙虛地道:“爲皇上皇后分憂,乃是臣妾份內之事,實不敢居功。”
被凌若打斷了話,那拉氏也不生氣,依舊笑意盈盈地道:“功就是功,有什麼不敢居,宮裡那麼嬪妃,可是能有這分心思,卻只你一人,所以本宮準備向太后與皇上請封,晉你爲正二品貴妃。”
凌若怎麼也沒想到那拉氏會突然提出晉自己位份,詫異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推辭道:“臣妾無德無能,實不敢忝居貴妃高位,便是如今這妃位,臣妾每每思來也常感不安。所以臣妾斗膽,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那拉氏澹然一笑,塗着大紅色丹蔻手指繁花重繡領襟上撫過,“熹妃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謙虛了,一切皆是你該得,有何好不安。”不等凌若再推辭,她已擺手道:“行了,就這麼說定了,改明兒本宮就去向太后與皇上請旨“索本書名聽潮閣看,宮裡難得有這麼一樁喜事,到時候一定要好生CA辦,讓闔宮上下皆熱鬧熱鬧。”
見她已將話說到這份上,凌若曉得自己再說什麼也無用,只得垂首謝恩,待得回到承乾宮後,凌若方纔將壓心裡恨意釋放出來,一掌拍雕有八仙過海圖案黃花梨桌上,“好一個皇后,本宮纔回宮兩天,她就已經迫不待地準備給本宮下套了。”
水秀與水月兩人是隨凌若一道過去請安,也曉得皇后與自家主子說了些什麼,卻不明白主子這麼生氣緣由,水月接過剛剛沖泡好茶奉給凌若,小聲問道:“主子,皇后要請旨晉您爲貴妃,這……不好嗎?”
“你覺得皇后會真心對本宮好嗎?”茶是用滾水沖泡而成,熱意不斷地從茶盞內壁滲出來,令手指有一種握不住想要將之扔棄感覺。
聽到凌若問話,水月怔了怔,下一刻,她與水秀便齊齊搖起了頭,開玩笑,皇后不害主子已經是阿彌陀佛了,還想要她對自家主子好,那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手指被燙得久了,有些麻木,有一絲紅意從指腹一直延伸到指甲處,凌若低頭看着手中茶盞,氤氳茶霧從盞蓋邊沿緩緩透出來,逸散空氣中。
“那不就行了嗎?貴妃之位豈是那麼好坐。”凌若眼中劃過一絲徹骨冷意,她若真坐上了這個位置,年貴妃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雖然她與年貴妃一直都有所暗鬥,但到底同宮中,明面上年貴妃不敢太過份。然那也是建立自己不危害到她地位情況下。一旦與她平起平坐,所有平衡都會打破,年貴妃會不惜一切對付自己。
至於通州事,目前爲止,並沒有證據證明是年貴妃所爲,至於她自己則認爲皇后嫌疑大一些。
從嫁進王府那一天起,年氏就一直是得意,十九年間,多少人沉沉浮浮,就是凌若也幾番起落,別院,宮外,哪一次不是危險重重,百般算計再加上運氣纔有今日歸來。多人是倒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譬如李氏,譬如葉氏,又譬如佟佳氏。
可是年氏不同,王府時是側福晉,掌府中大權;胤禛繼位後她被“六夜言情”封“索本書名聽潮閣看爲貴妃,助皇后協掌六宮,所有後妃中一直是得意,從沒有過真正失寵。
這樣順利雖不至於令她目空一切,卻讓她一直自詡高人一等,驕縱不願服輸,雖然她上面還有皇后,但那是胤禛奉先帝命所娶嫡福晉,是正妻,除非那拉氏被廢,否則她永遠不可能越過去。所以,她可以忍耐向來不得胤禛寵愛那拉氏,卻絕對不能忍耐後來居上凌若。
一個貴妃虛位,卻要承受年氏所有怒火,爲自己豎立一個瘋狂對手,凌若不是傻瓜,自然不會去做這種不划算買賣。只是……眼下這情況卻是有些不由她。
除卻年氏之後,凌若還有另一重擔心,此次回宮,太后對她本來就不滿,不過是念胤禛面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拉氏去請封,只會令太后對她愈加不滿,直至有一天,連胤禛也壓不下去……
而那拉氏自己則可以胤禛面前博一個賢惠仁厚好印象,這算盤打得可真是好。
“既然主子無心貴妃之位,爲何坤寧宮時不向皇后堅辭?”水秀蹙眉問道,秀氣臉上是不解。
“沒用,她既然設了這麼一個圈套給本宮,又豈會因本宮幾句推辭就撤去。”隨着盞蓋掀開,悶了許久水汽終於找到一個痛渲瀉處,爭先恐後地自茶盞中升騰起來,伴着凌若蘊冷沉靜聲音空中變幻成各種各樣形象,“與其求她,倒不若去求皇上來得實些,這晉貴妃,始終要皇上下旨才行。”
凌若說完句話,命水秀將楊海叫進來,吩咐道:“你去慈寧宮打聽看看,太后究竟擇了哪一家千金給二阿哥做嫡福晉。”
楊海離去後,凌若慢慢抿着捧了許久茶,呵,皇后要對付她,她何嘗不是要對付皇后,彼此皆是努力尋找着對方漏洞,就看誰先找到那個致命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