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若兒意思,年羹堯就不封了?”許是因爲殿中放多了冰塊關係,胤禛聲音聽起來有些發冷。
凌若心中一凜,曉得胤禛對自己起了疑,年氏與年羹堯之間關係哪個都知道,自己如今突然這麼說,難免會讓胤禛懷疑。她必須要想一個既可打消胤禛懷疑又可制約年羹堯封王說辭,其實剛纔那一席話已經足夠完美了,無奈年羹堯此次立下赫赫戰功,若不加封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不過加封是一回事,封不封異姓王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不封異姓王什麼都好說。
凌若仔細斟酌着道:“回皇上話,臣妾以爲年將軍爲國家社稷立下不世之功,理當加封,只是異姓王於年將軍來說不免有些過重了,如今他平定西北叛亂得勝歸來,朝中哪雙眼睛不是盯着他,有那不懷好意就盼着能挑出點刺來,好給年將軍與皇上難堪。若皇上當真想封,大可等以後年將軍再次立功時加封。臣妾相信以年將軍才幹能力,將來必定會再次立功。再多嘴說一句,若皇上現就封了異姓王,以後年將軍再立奇功,豈非封無可封?”
異姓王不論哪朝哪代都是到了頂,斷然不能加封了,否則便是與天子比肩。
“哦?”聽着她這番合情合理又不偏不倚話,胤禛神色微緩,旋即又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麼封爲好?”
聽着他緩和語氣,凌若心下微定,道:“大清並非只有異姓王一個封號選擇,皇上大可以九品爵位中擇一個合適給年將軍。”
胤禛輕撫着下巴沉吟不語,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過,只是怕委屈了年羹堯所立下戰功,所以纔想封爲異姓王,如今仔細想來,確實有些不妥。而且就像凌若說,異姓王背後所隱含意頭實不好,特別是本朝還出過三藩之亂,需多加提防。
半晌,胤禛說道:“年羹堯如今是二等哈達哈哈番,這個爵位還是朕登基時封。既然不封異姓王了,就封他一個……三等輔國公吧,再賜他世襲罔替。”所謂二等哈達哈哈番既輕車都尉,這個爵位乃是正三品。
大清爵位共分九品,分別是公、候、伯、子、男、輕車都尉、騎都尉、雲騎尉、恩騎尉;其中公、候、伯爲超品,其餘分別是一至七品。
從正三品輕車都尉一下躍爲超品大員,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卻也是極爲罕見了,從中也可看出胤禛待其遠超別人恩寵,而世襲罔替是隆寵極致體現。
所謂世襲罔替就是不論承襲多少代,只要大清還,而他年家又生得出男丁,就世世代代是三等輔國公。
胤禛原本想封他一個到頂一等公,可又想起凌若之前說,一旦到頂年羹堯將來再立戰功,那除了異姓王之外,就封無可封了。不過三等輔國公再加“世襲罔替”四個字,也足以對得起年羹堯平叛戰功了。
聽得胤禛話,凌若暗籲一口氣,總算沒有白費這番功夫,打消了胤禛封王心思,一個三輔等公哥哥還不足以讓年氏復起。
事情定下來後,胤禛望着尚跪地上凌若道:“好了,你起來吧。”
“謝皇上。”凌若謝恩起身,因跪得久了,雙腿有些痠麻,地上撐了一把才艱難地站起來。
胤禛招手將她喚至身邊,目光復雜地打量了她一番方纔意有所指地道:“若兒,你是朕看重信任人,朕不希望你像後宮有些人那樣滿心算計。”
凌若知道他這是警告自己,胤禛素來多疑,即便自己剛纔那番話打消了他初疑心,可終歸還是有些殘餘,凌若蹲下身來,將頭擱他腿上,像小貓一樣蹭着他衣上用金線繡成五爪金龍圖案,緩緩道:“臣妾知道,臣妾此生定不辜負皇上這番信任。”
胤禛頷首,扶着她梳成髮髻青絲不再說話,他並不曉得膝間女子正心底嘆氣。這是非多後宮中,不時時刻刻心存算計,根本活不下來,即便有胤禛恩寵也一樣,所以她只能選擇欺騙胤禛。
過了一會兒,凌若忽地擡起頭道:“皇上,此次平叛雖說年將軍居功至偉,但其餘將士也功不可沒,尤其是那些戰死沙場將士,所以臣妾私以爲,皇上該好生獎賞他們纔是。”
“朕知道,所有將士朕都會論功行賞。”此次平叛身爲主帥年羹堯固然該居首功,但也得底下有將士肯賣命拼殺才行,否則戰術再精妙,指揮再得當也毫無用處。
“臣妾還想求皇上一個恩典。”胤禛疑惑目光中,她啓脣道:“之前臣妾被指毒害二阿哥囚禁承乾宮時,曾向佛祖祈願,說若能證明臣妾清白,便親自去萬壽寺還願,併爲佛祖重塑金身。”
“你想去萬壽寺?”胤禛一下子明白了她意思。
“可以嗎?”凌若滿懷期待地看着胤禛,身爲後宮嬪妃,想要出宮必須徵得胤禛同意。
胤禛憐惜地撫着凌若臉,“你想去便去罷,讓內務府安排一下,輕車簡行,不要太過興師動衆了,另外朕再撥一隊大內侍衛隨行護衛你安全。”
有了胤禛應允,事情自然進行極順利,待到七月初三時,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巧是這一次劉虎也其中。
這日一早凌若宮人與大內侍衛拱衛下踏上了停宮門外翟車,於車軲轆聲緩緩往萬壽寺駛去。
一路上,央着凌若出來莫兒是好奇不過,不住張望着四周景物,眼裡充滿了驚奇,若非水秀不時拉她一把,早已被落下。前次她隨凌若回宮時候,已是夜裡,根本看不清什麼,直至今日纔有幸看到京城繁華。
經過集市時,被御林軍攔道路兩側百姓好奇地打量着緩緩駛過翟車以及跟後面侍從,不知道這是哪裡來貴人,有幾個人認出這是宮裡馬車,能坐翟車裡頭必然是當今聖上妃子,至於是哪一個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