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
在一片陰氣襲襲的林野之中,自東西兩方各自飛來一道黑影。東方之人一身黑袍,罩住頭面,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打量着對面那戴着鬼臉面具的人,壓着嗓音,陰仄仄開口道:“東方不亮西方亮。”
對面的人聽聞,欠身答道:“你爹啥樣我啥樣。”
“歲月無悔?”帽兜黑衣人問。
“你是靜水流深?”對面的人也問。
兩人對視着點點頭,這才彼此靠近。
黑衣人又雙手拈決,腳下一踏,繞着兩人劃了個圈,一道銀圈將他們籠罩,任何音畫都不會再傳出。
至此,他才完全放下戒備道:“不好意思,兄弟。你也知道,這玩意最近風聲很緊,我不得不小心。”
“我理解。”鬼臉人頷首,“只要東西是真的,麻煩一點沒什麼。”
“頂真。”黑衣人道。
鬼臉人又問道:“能問問路子嗎?”
“噓。”黑衣人將一根手指豎在了嘴前,輕輕上指,“不好說。”
鬼臉人擡頭看了看天,微笑道:“那我便放心了,若不是九天的人,也不可能有這個路子。”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盒,打開以後,裡面靜靜躺着一塊巴掌大的玉簡,正前方繡着一個大大的“囍”字。
鬼臉人接過玉簡,輕輕摩挲了下,點頭道:“果然一眼頂真。”
“那是自然,我還能賣你假的不成?”黑衣人輕笑,“我上面的師長若不是實在手頭緊,又不好意思向親友拆借,哪裡會出手?”
“我懂的。”鬼臉人遞出一枚儲物玉簡,送到他手中,黑衣人仔細檢查過後,露出滿意的微笑。
隨即撤去禁制,二人轉過身便又消失在夜色中,各奔東西。
在仙友圈愈發普及的時代,這種在圈上發展的交易越來越普遍,在上面買紅棉峰的商品可以很簡單的送貨上門,但是私人之間的交易還沒有一個專門的平臺,只能圈上交流、圈下交易。
涉及寶物靈石,修行者們難免謹慎,就發展出了一系列手段,譬如爲自己取一個圈上專用的假名。
男的譬如“歲月無悔”、“靜水流深”,女的譬如:“荷塘月色”、“一笑傾城”等等……都是極受歡迎的名字。
而仙友圈之所以如此普及,是因爲在楚聖晉升之後,對仙友圈的內核進行了一個大升級,並且將妖族的魘妖王僱傭過來負責維持,由霧隱仙山的李觀龍負責巡察。
如今這一人一妖就在紅棉峰上睡覺,平時他們睡覺總會被吵醒,在這裡睡覺做夢就能賺錢,簡直是專業對口。
而仙友圈的海量信息,就在魘妖王的維持下穿梭,每個普通修行者都有了隨時隨地發送私信的權利。
鬼臉人一路疾馳,來到了一處湖泊之前,恭聲道:“師尊,我回來了!”
隨着他這一聲呼喚,湖泊中突然轟隆隆鑽出一座紅色的樓閣,鬼臉人入內,就見一位紅衣女子正在對着鏡子梳妝。
“師尊。”鬼臉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俏麗面孔,居然是個女子,正是當年冥王宗紅衣殿的魔姬伊秋水。
而她的師尊,自然是當年的紅衣殿主。不過在冥王宗早已覆滅,連宗主林破雲都在前陣子被楚聖誅殺,她們也早脫離了那層身份。
“拿到了?”紅衣殿主問道。
“是。”伊魔姬遞出玉簡,“不過這一次楚樑……楚聖大婚,邀請的賓客極少,您去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呵,我倒要看看……”紅衣殿主霍地起身,“姜天闊會不會讓他女婿殺了我!”
……
三個月前,修仙界傳出楚聖將要大婚的消息,一時沸騰。
楚樑自從晉升成聖以後,對於原有的人間格局並沒有進行大的改動,只是將原有的產業進行升級,一步步改善着這方天地的生活方式。在造化大道的加持下,讓他的許多構想都得以實施。
如此一來,楚樑在人間的口碑已然與真神無異,信仰者無數。只是在成爲神聖以後,他逐漸深居簡出,即使偶爾出門也是改換面容,不會讓人認出。
不論是否是他自願,都在逐漸變成一尊真正的神聖。
這個時候,他的大婚就顯得格外吸引人了。
可是楚樑也放出話來,爲了不引起騷亂,他的婚禮請柬只會發給九天十地諸仙門的一些親友,不會有太多人蔘加。
能面見楚聖,並且來的都是諸仙門的頂級大佬,可能結識一個坐在角落的都可以飛黃騰達。這場婚禮的請柬,突然就變得搶手起來,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地企圖去搞一個。
這也使得那些收到了請柬的人,有機會高價將請柬賣出。近來楚聖婚禮的“門票”,在仙友圈內爆出的價格越來越高,而且都是在私下裡偷偷交易,生怕被人知曉。
紅衣殿主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偷偷派弟子買了一張天價請柬。
但她此去不是爲了見楚樑,而是爲了見一見那個自己牽掛了許多年的男人。這些年來姜天闊尋回妻女,同樣深居簡出,不太露面。可如今既然是他女兒的婚禮,他必定是會現身的。
即使會冒險,紅衣殿主也想要一試。
這段時間楚樑對人間的邪魔外道都進行了一次清洗,每當第九境出世,這類清洗都是少不了的。正道通玄則邪祟遭殃,妖魔通玄則人族蒙難。
楚樑進行的殺戮,幾乎算得上是歷史最少的。像是紅衣殿這樣曾有交集的魔教餘孽,只要別再出來作惡,他也不會太趕盡殺絕。
可是如果跑到婚禮現場去,當着正道諸仙門的面,一旦身份暴露,那可誰也保不住她了。
但紅衣殿主還是毅然成行。
在楚樑婚禮當日,她做了萬全的準備,由裡到外的喬裝、易容、幻化……準備了一堆逃生法器、保命手段。
可是當一到現場,她腦海裡就只剩下四個大字。
都多餘了!
看着雲海之中茫茫攢動的人頭,像她這麼呆滯的,可能還有幾十萬人。
人羣中滿是激烈的交流聲。
“怎麼這麼多人?不是說只有仙門大佬才能收到邀請?我可是花了幾千靈石幣纔買來的票!”
“你也是私底下偷偷買的?只花了幾千?我上萬!”
“我早晨臨時拿的,只有幾百靈石幣……”
“天吶,上了大當!”
“……”
交流聲愈發激烈,只是礙於楚聖的名頭,還不至於罵聲四起。在場每個人都以爲自己是買到了極稀有的請帖,還怕人搶奪不敢四處張揚。
本以爲來了以後是和諸仙門大佬共處一席、觥籌交錯,近距離欣賞楚聖與姜月白的大婚。
誰知像自己這樣的觀衆還有十幾萬人。
蜀山都給圍滿了!
紅衣殿主現在倒是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暴露了,她只擔心自己會被人羣擠在這難以動彈。想到自己花的高額票錢,她也默默咬着牙,在心中暗暗咒罵。
那些倒賣門票的人,當真可恨!
但轉念一想,若不是主辦方參與,怎麼可能這麼默契的將大婚請柬炒成這個樣子?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姜天闊那個好女婿的嘴臉。
都成神聖了,還不忘藉着大婚斂一次財。
你究竟是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