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來的年夜飯讓孩子們都興奮起來,就連尚在襁褓中的喜哥兒和樂哥兒也睜開一雙大眼睛,時不時地叫一聲。軟軟糯糯,奶聲奶氣的叫喚格外動聽,讓人心裡軟軟的。徐老太爺滿面紅光抱抱這個,看看那個,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徐老太爺有時也糾結過對某些小人的委曲求全很傷顏面,可是看着曾孫子的這一瞬間,老爺子覺得這輩子做的最對的決定就是與某些人虛與委蛇,趁亂避禍。徐家有後,什麼能比得上這個。只要有了子孫,就什麼都不怕了。徐老太爺又看了看曾孫女,明豔又端莊,不跳脫也不愚鈍,穿得也體面,很是平和。徐老太爺又想到了早起曾孫女親手做的窗花,滿心甘甜,心想曾孫女喜歡黑珍珠?原來怎麼沒發現,早知道就把珍藏多年的那一匣子給曾孫女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錯,三個孩子都不錯,這都是孫媳婦的功勞,徐老太爺對林氏愈發滿意。
年夜飯擺了兩席,主子一席,下人一席,不分男女。用徐老太爺的話說,在山中用不着那麼多規矩,只要舒服就好。可該有的規矩也沒不遵守,兩席之間夾了一個小屏風。果然大家也都沒拘謹,對着滿桌子的菜餚佐着屠蘇酒,吃的不亦樂乎。麗姐兒看着席中間最顯眼的那道菜,抿嘴偷笑,這是她對着趙家的言傳身教的一道菜,麻辣香鍋。徐老太爺看着一桌子美味,樂得差點鬍子都飛了起來,雖然今年的年夜飯排場不大,可該有的也都有,味道也不錯。尤其是中間那道,以前從沒吃過,大冷天的吃果然不錯。
“這道菜是什麼?味道很好。”徐老太爺從中夾了一箸鴨胗問。
趙家的隔着屏風隱隱約約知道了老太爺問的是那道麗姐兒教的菜,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幹愣在那裡。
麗姐兒哪怕是隔着屏風都能猜到趙家的神態。果然僕人們都太老實,不知變通也不行。
“紅紅火火。”麗姐兒搶先一句。
“這個名字好啊,應景應景。”徐老太爺還沉浸在美味中,也沒有問麗姐兒怎麼知道。
林氏倒是疑惑的看了女兒一眼,可是女兒面色不改,格外鎮定,想來是趙家的私下裡給女兒做過這吃食,也就沒再糾結。麗姐兒看着滿桌子的菜色,滿足的不行,只可惜眼饞肚子飽,人小胃也小,沒吃幾口就飽了。最後吃了一片鴨肉之後,麗姐兒就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放下了筷子。
“這麼快就飽了?”徐熹看到女兒吃的很少,以爲是這些菜色不合女兒的胃口。
“女兒吃不下了,可惜這麼多好吃的。”麗姐兒是真可惜,還有好多菜色連嘗都沒嘗呢。
徐熹又仔細看了看麗姐兒的神情,不似作假:“那也再坐一會兒,說不定過了一會兒又餓了。”這正和麗姐兒的心意,原本就想消化消化再吃,沒想到爹先說了這番話。
“可是不合胃口?”林氏低聲問女兒。
“當然不是,可娘您看女兒的肚子啊,都鼓出來了。”麗姐兒悄聲和林氏說話,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林氏笑了,原本是怕女兒不好意思說飯菜不合胃口,可是現在看來確實是女兒的肚子裝不下了。
年夜飯就在大家或是歡聲笑語或是竊竊私語的祥和氛圍中結束。菜殘了,酒乾了,可是大家卻更歡快了,大家都想在熱鬧喜慶的氛圍中度過。男人們部分主僕都去外廳喝酒烤肉了,女人們則在內室中吃瓜子,敲核桃,含蜜餞,說話聊天。麗姐兒實在是無聊,卻不能看書寫字或者剪紙,正月裡面規矩多,就是吃喝休息,說說笑笑,哪怕現在還不是真正的正月。麗姐兒拈了一塊油炸糖年糕,叼在口中不知道該和虎妞說什麼。虎妞很聰慧,瞄了麗姐兒一眼就明白了主子無聊,但看着麗姐兒的樣子也不像是要和自己說話,所以就樂得自在,該吃吃,該喝喝,就好像沒看見一般。說實話,這個小主子不難伺候,也從不欺負人,相反對自己也不錯。可不知怎的,虎妞總是覺得有點彆扭,說不清哪裡不對,就是覺得小主子心思重,好多事情只在心裡藏着,從不說出來。有時虎妞也弄不明白小主子要什麼或者說想要什麼,只是每每看到她發呆的神情,虎妞不知爲什麼心裡總會有說不出來的難受感,那是麗姐兒在想傷心事嗎?可她又能有什麼傷心事,不愁吃不愁喝的。到了這大山之後,麗姐兒明顯變了,至少不發呆了,雖然話還是不多,可是心思似乎不那麼重了,至少每當虎妞看到麗姐兒隔着薄薄的明紙望着大山時,那表情不再是令人難受的。
那邊麗姐兒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皮影,這令她的表情格外明朗,顯得整張小臉更加的明媚張揚。
“我有皮影,你想玩嗎不跳字。麗姐兒一臉期待地看着虎妞。
“真的?”虎妞簡直不敢相信。原來在鄉下想看一場皮影戲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只有村子裡的富戶有喜事時纔會請皮影班子熱鬧熱鬧,即便如此也是兩三年都沒有一回。要是鄰近的鄉鎮有皮影戲的話,自己就得帶着弟弟走幾十裡的山路碰運氣才能看到。可是小主子說她有皮影!主子就是主子,果然什麼都擁有。
“我騙你幹嘛,等着。”麗姐兒看到虎妞的神情,心裡得意,不知不覺認爲做了一件好事。
“孃親,我的皮影在哪裡?”麗姐兒趕忙到林氏面前問。
“就在你的暖閣裡。是了,我們演皮影戲吧,也是個樂事。”林氏認爲稍顯沉悶,不如在以往的年節,總會請戲班子來唱戲。
說着,女人孩子都擠到了麗姐兒的暖閣,打開箱籠,拿出一個個精緻美麗的皮影細細端詳。虎妞和虎頭像是被皮影戲去了魂魄,只是死死的盯着,眼中的光芒夜幕中的星光,那樣的神采,是麗姐兒第一次看到的。這場景好似前世的小孩子看到喜羊羊時一樣,那是一種喜愛,一種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