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臺水榭,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
奢華而雅緻的雅間,男子一頭潑墨濃髮未綰未系披散身後,一襲紅色的錦袍慵懶而邪魅,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注視屏風之上懸掛的一副字畫,濃眉微微上挑,若有所思。朱脣輕抿,似笑非笑……
他彷彿置身於琴音之外,完全沉浸回憶之中……
“聽聞莫言姑娘才藝雙絕,還沒正式登臺,就已遠赴盛名。方纔已經見識到了姑娘的琴曲歌舞。果真是絕色傾城,‘天下無雙’。不知,接下來莫言姑娘會帶來什麼驚喜?”
她沉吟半響,語笑嫣然,“公子過獎了,莫言才拙,不過公子要是不嫌棄,莫言願寫一首詞送給公子,以作紀念。”
“好,拭目以待。”
他饒有興趣地注視着她,只見她倒是鄭重其事,罩住飄逸的水衣袖,輕盈筆法揮灑宣紙之上。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不禁好奇地靠近,以爲只是一般風花雪月的調情詞曲罷了,直到親眼所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爲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這詞是你寫?”那一刻起,他開始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女人,一個青樓女子竟可以寫下這樣驚世駭俗的詩,此等胸襟與氣魄讓他不禁懷疑她的心機,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至少和他以往遇到的女子是不一樣的。
“嗯,如何?”她試探着問,“公子可滿意?”
“字不錯——詞更甚——”他道。
“哦,”芷珊立即接下話,“呵呵,過獎了。”
他說,“你的詞,我收下了。”而她制止了他的行爲,她笑道,“呵呵,且慢,公子要帶走這個,莫言很榮幸。只是,這宣紙也是有成本的,這個……”
而他則頓時被這個蹩腳的藉口給震撼了,這金算盤打的可真精啊。隨即調侃道,“你不是說是送我的詞嗎?”
“沒錯詞是贈送的,但這紙嘛——”
“哈哈——,沒想到,還有這一說?”各種賺錢的方式他自命都見識過了,只是還見過像眼前這個女人這般的,可謂是無所用其極,
輪到耍賴,他可不會輸給她。“可是,我可是隻帶了五千兩,全都在姑娘身上花完了,現在可是連吃飯錢都給不起了。”
毫無意外地看到她吃驚的可愛摸樣,“呵呵,公子說笑了——”
“我認真的。”
“你——”
“就這樣說定了。這東西送我了。”魅脣邪飛,揚起一個迷人的幅度,他攬過她的香肩曖昧呢喃道,“記住!我們很快會再見……”
言兒……言兒……
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曾將她送到夜狼國……
追悔莫及的感覺像一根刺深深扎進心底,讓他永遠無法釋懷。
倏爾,一個聲音不切時宜地闖了進來,擾人清夢。“主人,一切準備妥當,夜瀟凌中計了。”
“很好!”男子邪魅的深眸犀利如鷹。
半響,魑魅嫵媚矯揉的細聲,故作矯情地吃醋道,“只是屬下不明白,主人何必爲了一個女人如何的興師動衆。”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他唯一動過真心的女人!傅絕一頓,邪魅的冷眸一抹寒光瞥過魑魅,有着驚心動魄的威懾。
“是,主人做什麼自有主人的用意……”魑魅自知說錯了話,戰戰兢兢地諂媚道。比起夜瀟凌的冷漠孤傲,主人骨氣裡的殘忍嗜血才讓她感到可怕。
“夜瀟凌,你竟然殺了她!所以你沒有資格擁有她,即便是屍體,你也不配擁有!”傅絕的心中對夜瀟凌恨更深了。嗜血的殘忍在他心中醞釀,這一次的調虎離山計只爲了奪回言兒,而下一次,便是真的交戰!他絕不手軟!昱國幾年的修養,他從沒有閒着,如今的昱國兵力早已不是幾年前固步自封貪圖安樂的東陵國。
“夜瀟凌,在天下霸業面前,你已經放棄了言兒。以後,言兒由我傅絕來保護!夜瀟凌你霸佔她實在太久了!”
……
是夜,大批黑衣殺手攻入冰焰之域的紫冰湖禁地,突如其來的嚴密突襲,讓奉命一直守護冰棺的綠凝等人陷入困局,他們中了敵人的迷煙。殺手的目標極其明確,竟是夫人的冰棺。
“保護冰棺!”綠凝已身負重傷死守着冰棺,大聲下令道。
“哼……你以爲就憑你能守得住嗎?”魑魅一襲妖豔奪目的紅紗,掌風招招朝綠凝的要害襲去,紅菱如騰蛇纏住綠凝的身體。
綠凝冷眸狠狠地瞪向魑魅,嘶吼一聲,咬着牙拼盡全力掙斷了紅菱,要甩出飛刀暗器將其削成一段一段,墜落地面。
魑魅略微的吃驚,嘴角揚起一絲狡黠的冷笑,目光轉向此刻已然到手的冰棺,“帶走!”
“哈哈哈……後會無期!”眼見東西到手,魑魅便不再與其做多餘的糾纏,衝着綠凝揮手道別。
“……”那討殺的挑釁表情氣得綠凝胸口的傷愈加嚴重了。綠凝正要追,一提步才發現身上的傷太重,根本施展不了輕功。她眼睜睜看着冰棺被劫走,恨得牙癢癢,修長的指尖不禁掐進的胸口的衣襟之中,只有用這種痛才能發泄她的自責。
這時,守夜巡邏的守衛已經被驚動,匆忙趕來,卻還是晚來了一步。“右使大人,你受傷了!”
“我沒事,還不快追!”綠凝捂着胸口溢流不止的鮮血,硬撐道,若是夫人丟了,她難辭其咎,她死不足惜,但是主上……
這批人的來歷不簡單,其訓練有素,儼然是有備而來,一旦冰棺得手便撤退不做糾纏。從來沒有人闖入冰焰之域還可以逃脫的,除非……對方已經率先洞察了冰焰之域的地形!
而那個紅衣妖豔的女人,應當是瓊宇生死樓的少司命——魑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