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小園香徑,那半老徐娘的婦人眉頭緊鎖,許久滯留,迂迴走動,喃喃自語,“那丫頭怎麼還沒來?該不會是迷路了吧?”終於耐不住,原路折返。
夜迷離,瞥見眼前藍衣身影,婦人不禁臉一橫,挑眉怒嗔,“快點!”一把拉着藍衣蒙紗女子便匆匆而去。甚至未曾注意到,那藍衣女子此刻的異樣。
繞過廊長迂迴的石階小徑,終於抵達呃戰王的寢殿。
“我的寶貝女兒啊,你終於來了,快進去,這可是爹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好哦!”胡知府一臉猥瑣地笑着對藍衣蒙紗女子道。
“是。”女子微低着額頭應聲。
“咦——?我給你挽的髮髻怎麼亂了?”某個身子瞬間一震,墨發簡單用蝴蝶金釵挽着,隨意而清爽縹緲,而並非之前妖嬈的飛天流雲髻。
“方纔找耳墜時,不小心弄亂了,就拆掉隨意挽一個……”女子似嬌羞般婉轉低首輕聲道。
“算了,顧不了這麼多了,記得我教你的……”婦人媚眼如絲地對着藍衣女子耳邊曖昧說着什麼,聽得藍衣女子耳根頓時泛紅。
“好了,女兒你先進去吧,戰王過一會兒就來了。”恍惚間,胡知府心底竟莫名地覺得今天女兒有點陌生,一番打扮之後竟然有一股清麗脫俗的不凡氣質。
倏然女子推門而入,轉身掩上門,隔絕二人和門外士兵在外守候。
偌大的房間,雖不及與墨軒樓,卻也是優雅精緻,雕空玲瓏木板,流雲百蝠,翠竹峻嶺,翎毛花卉,皆乃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寶的。
藍衣女子,仔細打量着房中的景物,更確切地說是小心翼翼地在搜尋這什麼。輕紗漂浮,那張絕世傾顏隱隱若現。
腦海中浮現出一段記憶,半柱香之前,她言芷珊打昏了那個胡知府的女兒,李代桃僵。
墨瞳幾許清冷,她沒有多的時間,必須趕在瀟凌回來之前離開。視線在重疊了各類書卷的書架上游離,《尚書》、《醒世警言》、《諸國君策》、《資治通鑑》……幾乎都是軍政史書,一時毫無頭緒。
‘四象乾坤圖’,瀟凌到底會將它藏在哪裡?
手不經意地遊離叢書之間,摸索着,確認是否有什麼暗格之類的。可到底是失望了,這只是瀟凌在瀘州城暫避之所,又怎會有獨特的暗格。
“噗咚——”案几上的精緻頎長的錦鈺匣子子呱呱墜地,碎開在地,。
芷珊猝然驚愕,連忙拾起地上的小匣子,正欲合上擺回原樣,卻見被那錦匣子之物吸引。
泛黃的宣紙捲成一幅畫,染上了歲月的痕跡。瀟凌是一代戰王,所用之物無一不屬上乘,怎會有這種質量如此差的平民宣紙?
玉手順着泛黃畫紙娓娓拉開,那一張畫彷彿跨越時空隧道,繪了一幅唯美的往事,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畫裡,梨花溢香,醉了整個流年似水。畫中女子猶如驚鴻一瞥,卻又如斯陌生並熟悉着,總角晏晏,清靈神韻,可愛中饒有幾分嫵媚動人,而寥寥數行字提筆而上,墨香雅緻,字跡遒勁自然、含蓄而張揚。
“梨花香,竹籬苑,琴聲渺,遲歌盡,有女曰:芷珊,回眸生笑百媚。”
她記得,那一年她穿的是粗布襤褸之衣,可畫中那個小女孩卻如斯嫵媚可愛……心絃波動,觸碰那一道心靈深處最深的防線,他竟然還留着這幅畫……
那是她收到了第一幅畫,是他爲她作的畫,她以爲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邂逅,所以他離去的時候,她沒有流過一滴淚,甚至一句送別之言也沒有……只是他不知道,在他離去的歲月裡,有一副畫被悄悄掛在了牀頭,颳風下雨時,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收進被窩,夜裡擁它入眠。
可,後一年遷往卞京城,她卻獨獨遺落了那幅畫……又或許,留下那幅畫,只因爲等待某個人帶它遠走高飛,只是爲了讓某個人不要忘了畫中人……
九年前,邂逅的不是一見鍾情,更不是一往情深,僅僅只是一念成緣,一念成癡,自埋藏在靈魂深處的一刻便種下紅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