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看着白祁月和雲嵐一唱一和，覺得自己的存在實在很多餘，但此時離場又不太合適，只好悶悶地在一旁喂雪色牛肉乾。
白祁月先前那句話只是爲了嚇唬嚇唬衛如嫣，他當然不可能真的搬出東廠來，所以他正在不緊不慢跟雲嵐商議着處理衛如嫣的好辦法。
“衛小姐自認才貌雙全，定能討得陛下歡心，本宮也很爲難啊。”
“但娘娘金口玉言已經決定了，再反悔不合規矩，不如給她找個好去處作爲補償。”白祁月說完還着重補充了一句，“即使今天在這裡坐着的是咱家，臣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九千歲還真是菩薩心腸，處處替人着想。”
白祁月薄脣輕揚，笑得邪魅蠱惑：“如今邊疆荻族正在積極蠶食吞併周邊部落，野心甚大，恐怕遲早要威脅到荊國安全，前些時日陛下還和臣提起此事，言貿然引發戰事不是明智之舉，還是採取懷柔政策，穩住那羣野蠻人比較可靠。”
“九千歲倒和本宮想到一塊去了，有信心伺候陛下的女人，自然也有本事取悅荻族首領，這可是兵不血刃的好事。”
如同晴空霹靂在耳畔炸響，衛如嫣帶着哭腔高喊出聲：“這不可能！我要見陛下討個公道！”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趙公公的通報聲已經響起：“陛下駕到……”
陌天堯一襲明黃龍袍意氣風發，很快就出現在衆人視線內，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捕捉到了白祁月的存在，登時不悅蹙眉。
“怎麼九千歲也在？”
白祁月斂袖行禮：“臣原是碰巧路過此地，恰好聽到娘娘生氣提到司禮監，一時好奇就改變方向來了這裡。”
“哦？你生氣了？”果然陌天堯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了，他疑惑看向雲嵐，“選個秀女而已，怎麼還把自己氣着了？霓裳，你也不勸勸。”
霓裳如今跟着雲嵐耳濡目染，演戲也極有一套，當即佯裝委屈回答：“臣妾不是沒勸過，可娘娘正在氣頭上，若不是九千歲趕巧路過，恐怕娘娘就要親自去司禮監理論了。”
這話給了雲嵐極好的臺階，她把硃筆撂在桌上輕哼：“臣妾就不該接這不討好的差事，居然還落得一堆埋怨，被人說是居心不良強奪司禮監權力，也不知道九千歲背地裡都是怎麼和別人編排本宮的！”
“臣不敢。”白祁月恭敬頷首，“臣對陛下的旨意毫無異議，自然也不會因爲娘娘接手選拔秀女的工作而心存不滿，望娘娘莫要聽信他人讒言，曲解了臣的一片忠心。”
這倆人全是演技派，寥寥數句成功轉移話題，再加上霓裳敲邊鼓，終於讓陌天堯忘記了之前關注的重點，順利被搞得一頭霧水。
“能讓你們倆產生矛盾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儘管這樣的局面也是他喜聞樂見的，“不過朕還是沒搞清楚，那個胡說八道的人到底是誰？”
霓裳暗示性地往前方投去一瞥，然後陌天堯就看到了臉色蒼白的衛如嫣。
“就是你惹得明妃不開心了？把名字報上來朕聽聽。”
衛如嫣終於得到了說話的機會，忙伏身下跪磕了個響頭：“陛下明鑑！臣女只是據實而論，明妃娘娘濫用陛下賜予的權利，不按規矩隨意挑剔秀女，臣女也是一時衝動……”
“哦，她怎麼挑剔了？”
“娘娘說吳家小姐耳後生痣是不祥之兆，可娘娘自己也是眉心生痣……”
很明顯，這樣不經大腦的言辭頓時引起了陌天堯的極度不滿，他白了她一眼，隨即把目光投向吳家小姐：“耳後生痣的確不太吉利，更何況明妃眉心這顆硃砂痣是朕的最愛，你在質疑朕的眼光？”
衛如嫣神色一滯：“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替吳家小姐鳴不平……”
“臣女自知條件不夠，萬不敢妄想進宮惹陛下和娘娘不快！”吳玉瑤比她有眼力界，自然也不會由着她拖自己下水，忙不迭出言表態，“臣女對娘娘的決定毫無異議，多謝娘娘厚愛！”
於是衛如嫣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可方纔娘娘還自恃馴養猛獸，陷害臣女失去儀態。”已經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
“呦，這陷害二字本宮可擔不起，本宮只是小小試探一下你們的定力，其他人都沒關係，偏偏只有你驚慌失措醜態盡現，卻還要回過頭來責怪本宮？”雲嵐朝雪色招招手，雪色懶洋洋起身，乖巧地圍着陌天堯轉了一圈，順便搖一搖尾巴表示臣服，實乃絕佳寵物，給足了主人面子。
陌天堯果真被逗笑了：“用雪色來試探她們，虧你想的出來。”弦外之音竟似讚許，絲毫沒有責怪之情。
雲嵐道：“衛家小姐口口聲聲說要聽陛下裁定，她覺得自己貌美傾城和陛下極其相配，陛下若是也這麼認爲，臣妾可真是要傷透心了。”
對陌天堯而言，美人雖各有各的可愛之處，但終究只是曇花一現，一晌貪歡換哪個對象都可以，只要他想要，漂亮的妃嬪多得是，自然也不缺一個衛如嫣，然而云嵐是特殊的，他放棄別人可以，放棄她卻不行。
所以他的答案給得很爽快：“朕既然讓你選妃，就說明足夠信任你，你要處置她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朕也隨你。”
此言既出，便意味着絲毫也沒打算偏袒衛如嫣了。
雲嵐笑道：“臣妾哪裡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不過臣妾倒是突然冒出想法，想給衛家小姐找個更好的歸宿，陛下應該會同意的。”
“嗯，你說來聽聽。”
“現在邊疆部族不甚安定，收服他們未必要採取暴力手段，和親這種形式可不費一兵一卒就穩住荻族首領，是最佳選擇呢。”
陌天堯眼神倏地一亮：“有理。”
如果和親能夠成功，他當然不介意犧牲一個衛如嫣，反正女人多得是，找誰都一樣，只要能讓荻族首領滿意。
衛如嫣慌忙磕頭，直至把額頭都碰出血來：“陛下開恩！臣女不是有意衝撞娘娘，臣女知錯了！”
雲嵐悠然道：“本宮已經原諒你了，我們現在講的是叫你光宗耀祖的好事，何來開恩一說？”
“臣女……臣女資質愚鈍，怎能擔此重任？”衛如嫣全身抖如篩糠，眼淚已然不受控制地落了滿腮，“求陛下另擇人選！”
須知邊疆是蠻夷之地，遠離故土嫁到那種地方去，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奢望能回到荊國，若是被對方接納還好，若是不幸被嫌棄看輕，恐怕這輩子就要活在無盡的痛苦折磨中，直至含恨死去。
那着實是比殺了她更殘酷的刑罰。
陌天堯最看不慣女人哭哭啼啼的矯情模樣，好感度更減，登時不耐煩一擺手：“朕心意已決，畢竟總要有個人擔此重任麼，你條件不錯挺合適的，況且你父親又是朝中重臣，理應爲荊國做點貢獻。”
“陛下英明。”雲嵐曼聲道，“不過在名分上可不能虧待了衛小姐，依臣妾看來，可以封她爲安疆郡主，賜黃金百兩，以示獎勵。”
“就依你說的辦吧。”陌天堯很自然地轉向白祁月，“此事煩勞九千歲安排。”
“臣遵旨。”白祁月微微眯起眼睛，眸中光影晦暗不清，“相信衛大人也會很欣慰的，畢竟這是他向陛下表示衷心的好機會，當然，他若選擇拒絕，就說明對陛下不夠忠心，臣也有辦法讓他悔過自新。”
右司直郎是朝中反對雲嵐爲妃的大臣中非常激進的一員，他早就想要懲治對方了，如今終於找到了好時機。
暗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叢深處，雲嵐悄無聲息移回目光，轉而巧笑嫣然挽住了陌天堯手臂。
“選中秀女的名冊臣妾已經擬好了，就等回頭嬤嬤們確認完畢，再教好她們規矩，便可正式伺候陛下了。”
“朕不急，反正有你和霓裳在呢，什麼時候都不嫌遲。”
霓裳道：“陛下最近政務繁忙，已有許久不來長寧宮了，大概今晚又要熬夜批閱奏章，不如先去長寧宮用過午膳，也好讓娘娘和臣妾有個陪伴陛下的機會。”
陌天堯愉悅笑道：“甚好，就叫御膳房做一桌好菜送到長寧宮來，朕與你二人多飲幾杯！”
“陛下請。”雲嵐陪着他朝暢春園外走去，臨行前還不忘回頭看了接近崩潰的衛如嫣一眼，淡聲吩咐道，“張嬤嬤，把衛家小姐帶下去好好檢查一番，身體各處都要檢查仔細，否則出了紕漏拿你是問。”
宮裡的嬤嬤都是成了精般的狡猾，當然懂得何爲看眼色行事，頓時爽快應下，拖着衛如嫣的兩條手臂，也不管對方如何掙扎，徑直帶進小黑屋扒衣檢查去了。
至於雲嵐和霓裳到底怎樣千嬌百媚地哄着陌天堯用完了那頓午膳，無需過多贅述，重要的是當陌天堯下午離開之後，小五就帶來了東廠成員的回稟內容。
“主子，棠梨宮有動靜了。”
棠梨宮有動靜了，就代表着大難不死的沐雲煙又開始不安分了，不過這也在雲嵐意料之中，畢竟想讓沐雲煙接受現實，比登天更難。
“哦，慧妃又作什麼妖了？”
小五低聲道：“慧妃娘娘似乎秘密請來了一位江湖術士，準備施法陷害主子您。”
雲嵐禁不住笑出聲來。
好戲還真是一場接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