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深夜時分趁黑出宮了一趟，她對慕容擎天一直都心存愧疚，其實如果她足夠警覺，應該早就察覺有怨靈，也不至於會害了雲貴太妃的性命。
她在這個時候回宮，其實多多少少是有些無法面對他的原因，加上，她也認爲面對親人的死亡，還是獨自熬一下比較好。
她來到王府的時候，慕容擎天還在書房裡看公函。
展顏悄然推門進來，他手裡拿着一份公文，擡頭看他，案上燭光明亮，照得他眉目分明。
他憔悴了許多，胡茬青青，眼鋒卻特別的銳利，他眼底的悲傷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漠然的神情。
在看到展顏的時候，他的神色微微一暖，輕聲道：“來了？”
展顏腳步無聲地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伸手抱了他一下，“不要再看了，早點休息。”
“睡不着，”他的聲音寂寂地傳來，“一閉上眼睛，就看到母妃在對我笑，她一直都對我笑，記憶中，她的臉上就沒有過除笑以外的表情，阿五，你說，她離開的時候，痛苦嗎？”
展顏搖搖頭：“她不會受一絲的痛苦，因爲她是在一瞬間靈魂離體的，壓根來不及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真的？”他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聽在展顏耳中，卻像哭一樣，“人都是要死的，聽說，人死的時候特別痛苦，我親眼看到父皇臨死前的模樣，那種痛苦我記憶猶新，我想，母妃能夠好好地去，也是一種幸福的。”
展顏不知道該說什麼，誠然人都是要死的，這種不變的定律，卻沒有哪個世人可以坦然面對，人類在死亡面前，總是特別的軟弱。
“找我什麼事？”慕容擎天放開她，把她拉坐在自己身前，他的傷心通常都不會維持太久，他是一個十分冷靜理智的人，不會放縱自己的感情。
“你說要把你母妃與你父皇同棺合葬，你有你父皇的遺旨嗎？”展顏問道。
慕容擎天淡漠地笑了一聲，“遺旨是有的，但是，不在我手中，又或者，不在任何人手中。”
“什麼意思？”展顏問道。
“父皇確實立過這樣的遺旨，在父皇最後那幾年，母妃因爲毀容和失明一直都不願意見父皇，父皇臨終前，想見她一面，她終究是去了，可惜，被忠獻命人攔住，父皇斷氣之前，立下遺旨，要等母妃死後同棺，這份遺旨，一直都在忠獻手中，或許，她早就叫人毀掉了。”
“竟然真有過這樣一份遺旨？”展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父皇，其實算是一個情深的皇帝。”
“不知道，或許是的，當時知道父皇立下遺旨的，除了我，皇兄，便只有忠獻以及那負責寫遺旨的總管陳公公，陳公公早被殺，遺旨忠獻拿走了，一直都沒有宣讀過。”
“只怕遺旨早就毀掉了。”展顏道。
“不奇怪的。”慕容擎天冷冷一笑，“但是，這是父皇臨終的願望，身爲人子的我總要完成的。”
“你執意爲之，朝廷定必大亂。”展顏怕他建立多年的人脈和威信，會因爲這件事情而一下子傾塌。
“亂就是好事，你不覺得，本王已經容忍童家多年了嗎？”慕容擎天堅毅的臉龐有籠上冷凝的神色。
“你是要趁着這一次，逼童太師出手？”展顏微怔。
“沒錯！”慕容擎天看着她，神色幽然，“阿五，你若是不願意捲進這場是非中，就趁早離開吧。”
展顏笑笑，“我走到哪裡去？我都嫁進了慕容家，是慕容家的人了。”
他眸子一緊，盯着她。
“慕容家又不是隻有慕容朗天一個。”展顏粲然一笑。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傻瓜，若是功敗垂成，會死的。”
“人都有一死，遲或早，能和自己深愛的人一起去死，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
慕容擎天靜靜地道：“你若選擇與我共同進退，我定必以自己的生命護你安危。”
展顏在他額頭落下火熱一吻，心底的感動漲得滿滿的，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屬於愛情的感動，但是，她心底很暖，因爲他的一句話。
“我死後，也要葬到你家祖墳去。”展顏輕聲在他耳邊道。
他一怔，這句在現代爛大街的表白話，在他聽來是陌生的，他怔愣了片刻之後，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抱着她，久久沒有說話。
展顏沒有想到，一個爛大街的段子表白，會換來他這般的感動，可見慕容這個人本質是很單純的，而且沒有經過什麼情場歷練。
“你願意陪我走一趟，穿越時空，去找你的父皇寫一份遺旨嗎？”展顏輕聲問道。
且不管忠獻手中是不是還保留這份遺旨，她都絕不可能叫出來，所以，這一場亂，是可以大亂特亂，可最後，要華麗收場，就一定要請出襄祖的遺旨。
而且，她覺得，那時候，襄祖臨終前，一定很想見他深愛的女子一面，至死不得見，也是一種遺憾吧？
展顏覺得自己的心很柔軟，許是因爲自己也有了深愛的男子，所以特別見不得這樣的傷心事。
“什麼？”慕容擎天吃驚地看着她，“穿越時空？”
“沒錯，我們回到你父皇臨終前，當然，我們也不會改變任何的歷史軌跡，只跟他求一份遺旨。”展顏輕聲道。
慕容擎天的眸子裡生出一絲灼人的光芒，她幾乎能看到他眼底後的激動，“你可以做到？”
“不難的。”展顏微笑，瞧見他這個神情，她第一次因爲自己是龍女而驕傲。以前她總認爲自己的人生很灰暗，因爲她別無選擇，從一出生開始，就註定了只有一條路走到黑。
而世人，哪怕是乞丐，都可以有多種活法，她卻是沒有的。
“什麼時候可以去？”慕容擎天把公文疊好，眸光瑩然地看着她。
展顏揚手，佈下結界，“現在去。”
“但是，明日早朝，我們趕得及回來嗎？”慕容擎天問道。
展顏笑笑，“我們選好一個時間點回去，然後回來的時候選現在這個時間點回來，基本，不會有分毫的偏差，當然，偏差些許是可以的。”
慕容擎天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但是這是他第一次不深究，因爲，穿越時空回去的提議讓他整個人都處於亢奮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