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還活着嗎?”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沈青顏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個細細的女聲。
“沈青顏?還活着呢?”
沈青顏費力地睜開眼,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那遙遠的聲音慢慢靠近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還活着就好。”沈青顏看不清說話的人的模樣,陽光在那人的頭頂之上搖晃着,讓人暈眩。
女子把沈青顏的衣服撕開,在她身上抹了些東西,涼涼的,觸碰到她的傷口,刺骨地疼。
“啊……”沈青顏忍不住呻-吟了幾聲,女子笑聲清脆:
“我知道有點疼,忍着點過去就好。我看你挺命大的嘛,傷成這樣都沒死呢。心臟處的這道刀傷明明是可以致命的,但你很幸運,只差一點點就刺破了你的心臟。嗯,看你鼻高額寬,也不像是短命之人,還遇上了我你真是走運了。”
沈青顏想問一句“你是誰”,可是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了,只能任由那女子把她拖起來,放到板車之上,推着走。
女子一邊走一邊嘮叨個沒完:“想你堂堂無相山莊四小姐估計一輩子也沒碰過這樣寒酸的板車吧,可惜我沒力氣背不動你,只好委屈你了。都怪我師父,自己躲在家裡卻讓我一個弱女子來把你搬回去,真是不像話。咳咳,我可不是說背地裡他壞話啊,我當他面也這樣說的。幸好你家就只剩你一個人了,再多一人我都沒辦法搬運呢。這天氣啊也是變幻莫測,昨晚下了一晚上的大雨今天居然是個大晴天,昨晚我被淋個通透連衣服都沒法換,兜裡也就剩幾個銅板,買不起衣服只好買了把傘。結果我一買傘太陽就出來了,怎麼這樣嘛……出門前我明明起了一卦,卦面上明明說沒有雨啊。真是,看來師父那一套也不一定管用啊……”
沈青顏耳膜都快要被她震破,用盡所有力氣才從乾涸的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水……”
“咦?你要喝水啊?怎麼不早說。來來來,我這還有點水。”女子把板車停下,解下腰間的水壺喂沈青顏喝水。沈青顏喝得有些急了被嗆到一下,咳嗽連連停都停不下來,女子一臉憐憫神色幫她拍背。
“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回了一點魂的沈青顏終於問出了那句話:“你是誰?”
“我?我這小卒說了名字四小姐也很快就忘了,你知道我是高允的弟子就好。”
“高允?”沈青顏對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印象,“那是誰?”
女子道:“見了他面你就記得了。師父那張臉開天闢地別有一番風情,你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相信你是難以忘懷的。”
沈青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當她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柔軟的牀上。她試着動了動身子,發現行動力恢復了不少,傷口還是很疼但是沒那麼撕心裂肺難以自持了。她環視了一下週圍,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小房間,房間裡除了一張又矮又破的桌子和牆上隨處可見的奇怪圖形外,幾乎什麼也沒有。
沈青顏吃力地撐起身子,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很好地處理了,抹上藥膏,用乾淨的白布裹着,涼涼的感覺是熟悉的,藥的味道也很好聞。
原來還沒死,真的被救了。
可是沈青顏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腦海中的記憶還在不停拍打着她的心臟。血,屍體,絕望,心死……雖然她活下來了,但是那些東西卻一樣都沒改變。
“醒了?”突然門被推開,一個女子闖了進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青顏,“嗯!已經能坐起來了,看來恢復的不錯嘛。師父師父快來!沈青顏醒了。”
沈青顏望着那身形單薄的陌生女子,好像在夢裡見過她?不對不是夢,之前就是她用板車把她運來這裡的麼。
從屋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身材魁梧面相兇惡,嘴角處還有一道明顯的刀疤。沈青顏看見他的臉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你是我爹的那位朋友!”
高大男人溫和道:“沒錯,我姓高名允字長春,多年前你爹帶你來過我這,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想起爹沈青顏眼眶溼了:“我爹……我爹他已經……”
“無相山莊被血洗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高長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都怪老夫不會半點武功,整日留守山中消息也不夠靈通,無法及時助沈兄一臂之力……”
沈青顏抹了抹眼淚不說話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從小她就不擅交際,家裡來個什麼人或者她爹帶她去見什麼長輩她也都是懶得開口的。她不喜歡陌生人,或者說她不喜歡遇上她無法掌握的環境。沈無令一直寵着她哥哥們也都讓着她,所以她的惡行就一直保持到現在了。
其實她很想在高長春面前示弱,想要讓他幫幫她,她想要報仇!可是才聽到高長春說他不會武功,沈青顏在心裡立刻就有些看不起了,於是想要交流的慾望更是跌落谷底。
“哎,別灰心啊沈青顏!”小女孩坐到沈青顏身旁拍她的肩膀,巴掌大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你看你命很大嘛能逃過這一劫說明老天爺對你是眷顧的。留你在人間自然會有你的福氣在,千萬要打起精神來啊。”
“沒禮貌。四小姐比你大一歲,你該叫姐姐,怎麼能直呼其名呢?”高長春言語上是責怪可是口氣上卻沒有一點嚴厲的感覺。
“知道啦知道啦,嗯,那我以後叫你青顏姐姐好不好?”女子拉過沈青顏的雙手,圓圓的眼睛閃着明亮的光,“我叫巫白鳶,姐姐隨便怎麼叫我都行,以後咱們就是好姐妹了。我會的東西很少,但是做菜和治病稍微拿手一些,可以幫姐姐快點恢復身子哦。”
高長春站在一邊甚是無奈:“白鳶,你好歹是我高長春的關門弟子,我這輩子所學堪輿之術全都傳承給你了,你可不能不當一回事啊,我還指望着你能發揚光大呢。”
巫白鳶應付着:“知道啦師父!我一定給您發揚光大,把您的博大精深寫成書讓天下人都閱讀此書。”說完巫白鳶轉過頭來對着沈青顏小聲說,“連個天氣都難以預測,真是一門不實用的技能啊。”
沈青顏沒有精力聽巫白鳶的俏皮話,她只覺得很累很累,想要睡覺。
“我可以先睡一會嗎?”沈青顏問道。
“可以啊。”巫白鳶突然想到什麼“啊”了一聲,“等一會,我煎了藥這就去給你拿,你喝了藥再睡。”
沈青顏喝下藥之後便沉沉睡去,睡夢中又盡是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麼壓住,極力睜眼一看,竟有隻手臂橫着搭在她胸上。
沈青顏一驚轉頭看去,寧靜的月光下巫白鳶就睡在她身邊,細細的眉,微微下垂的眼角,鼻子很小巧,耳小脣薄,五官似乎都因爲她那張小臉而變得更精緻了。
雖然身邊躺着如此玲瓏可愛的女性,但是沈青顏還是覺得心裡一陣翻騰的噁心。那個和她同牀共枕過三年多的女人的樣貌霸道地擠進沈青顏的腦海之中,讓她不斷地想吐。
她拽着巫白鳶的手臂把她推開,還在夢境中的巫白鳶驚醒,捂着發紅的手臂眼淚婆娑:“青顏姐姐,你爲何對我下這樣的狠手啊……妹妹我身嬌體弱還身中奇毒沒幾天好活的了,你應該好好呵護我纔對。”就算巫白鳶眼角泛着淚光沈青顏對她的調侃也沒有什麼興趣。
“你爲什麼睡在我身邊!”沈青顏質問道。
巫白鳶那叫一個無辜:“這是我的牀,我讓給你療傷休息可我也不能去睡茅房吧。牀是比不上你們沈家的闊氣,但也是我唯一安身之所在。沒辦法,只好擠一擠了。擠到您大小姐真是對不住了。”
說到這沈青顏是有些不好意思,看巫白鳶白皙的手臂上平添了紅紅的手指印,心中更是慚愧了。
“你疼不疼……”沈青顏小聲地問道,“其實我沒想用那麼大的勁。”
巫白鳶倒是個爽快的人,見沈青顏道了歉,笑容又重新回到她的臉上了,“沒什麼,青顏姐姐也沒想真傷我,只是我體質特殊,極容易受傷。若是沒有師父恐怕我早也變成屍骨一堆了。”
在巫白鳶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看她瘦弱的身形的確算不上健康。可是沈青顏也沒有太多想要問的事。對於別人的私密,她一點想要打探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這時候醒來也是對的。”巫白鳶從牀下拿出一個棕色的罐子,把密封的布掀開,拍拍牀對沈青顏說,“青顏姐姐把衣服脫了躺過來,該換藥了。”
沈青顏臉變紅了,面露尷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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