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院的那些日子裡,除了時常去看望凌述思,餘下的時間,李瑾都會選擇捧本書靜靜地看。
護士每天都會定時來給李瑾打點滴,她看着側臥在病牀上安靜看書的李瑾,心裡想,可能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吧,她來了這麼多次,李瑾和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慶幸的是李瑾不是什麼脾氣古怪的病人,做什麼都由着護士們來,她也因此省了不少心。
就在她這天給李瑾打點滴的時候,醫生過來了。
“李小姐,”醫生臉上帶着笑,“您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這兩天您就可以出院了。”
李瑾的眼睛擡了擡,合起了手裡的書,許久才訥訥地說道:“我感覺身體還是不舒服,再住一個星期吧,”停了一下又似乎央求道:“就一個星期。”
醫生啞然,沒見過哪個病人不想出院的,和護士對視了一眼,他說道:“好吧。”
李瑾鬆了口氣,突然又想到陳驍,叫住了即將要出門的醫生的:“還有,請您不要告訴陳先生,謝謝了。”
醫生點了點頭。
李瑾躺下身,往上拉了拉被子,包住了臉,一個星期,還有一個星期,她就要回到原來的生活。
她不喜歡呆在醫院,父親的生命曾經在這裡流逝,讓她對醫院有一種本能的反感,但她也不願意回去,回去就意味着要回到和陳驍朝夕相對的日子。
她在逃避,逃避對往昔生活和對那個不幸的孩子的追憶,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李瑾這一年來發生的一切。
她覺得自己無處可去,自己一直認爲勇敢就是面對困境迎面而上,但是,生活的法則有沒有例外,可以讓她有個地方稍稍喘息一會?
沒有的,她告訴自己,起身披上衣服,去找凌述思。
凌述思正在病房外的陽臺上修剪花枝,看見李瑾過來,笑眯了眼,用:“你又過來了!”
李瑾回了個笑臉:“過來找你聊天嘛!”
“你怎麼還沒出院?”凌述思不經意問起來,在他看來,李瑾的身體,其實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病還沒好。”李瑾答道。
凌述思看着李瑾的眼睛,笑着接話:“是心病吧!”
李瑾心裡登的一下,是,是心病,她想不到要說什麼。
凌述思沒停下來:“你好像在害怕着什麼,你覺得自己能逃避得了嗎?逃避有時比面對更艱難,你無時無刻不在糾結,擔心和痛苦。現實就算再殘酷,也比不上你心裡的煎熬,如果你的確是我說的這樣,和飲鴆止渴有什麼區別呢?”
李瑾站起身,走到陽臺邊上,背對着凌述思:“你怎麼知道我是心病?”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凌述思走到李瑾身旁,低聲說道,“你的眼神很絕望,但又隱隱有些期望。”
李瑾笑着嗤了一聲,別過了頭,面色上有被拆穿的尷尬。
“被我說中了?”凌述思詢問道,“我在這醫院呆了十幾年了,看過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神情,絕望的,希望的,渴求的,冷漠的,充滿愛意的,糾結的,苦痛的,怯懦的,我都看過,都感受過,所以……”
天陰了下來,看着要下雨的樣子,冷風徐徐吹過來,李瑾打了一個冷戰。
凌述思忙把放在一旁的衣服給李瑾披上,捏了捏李瑾的肩膀:“我們進去吧。”
李瑾覺得異樣,剛想把凌述思放在她肩頭的手推開,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望着她和凌述思的陳驍。
陳驍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像,他看着眼前舉止親暱的兩人,眼睛有點脹,他站在這裡這麼久,她也沒注意到他。
李瑾看着轉眼間就走到面前的陳驍,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他是誰?!”陳驍的語氣有點生硬,不停地打量着凌述思。
“我朋友,”李瑾應道,“剛剛來這找他聊天來着。”
陳驍“哦”了一聲,順勢把李瑾拉到了懷裡。
凌述思看着李瑾和陳驍,瞬間就明白了李瑾和陳驍的關係。
凌述思和陳驍又說了一會話,互相熟悉了之後,就拉着李瑾離開了。
陳驍摟着李瑾的手有些緊,一路上也不說話,她覺得不太舒服,掙扎了幾下,陳驍的手鬆了鬆。
“醫生說你還有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陳驍用手蹭了蹭李瑾的臉,“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李瑾沒有動作,“嗯”了一聲。
那一邊,凌述思找到了李瑾的負責醫生,看起隨意地問道:“和我經常在一起的那個李小姐是因爲什麼住院的?”
這醫院裡的每一個醫生,凌述思都熟識,醫生沒留意,話就出口了:“意外流產。”
她的心病,是陳驍吧,凌述思靠在牆上,不知道想什麼,呆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