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穿世俗武衣,留着短寸頭的老者,正是樑言的三位啓蒙恩師之一,魚玄機!
聽到樑言的聲音,魚玄機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了複雜之色。
這個曾經的弟子,本以爲已經葬身在落魂海中,卻沒想到兩百年後,竟然又返回了南垂。
而他的修爲境界,如今已是遠在自己之上。
這一瞬間,魚玄機的意識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曾經的弟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眼看對方侷促的模樣,樑言微微一笑。
笑容猶如春風,一股溫和的力量瀰漫而出,在不知不覺間感染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境。
“師尊不必緊張,我仍然是您的弟子,當年是,現在也是。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完,真的朝魚玄機深深一拜。
“好好!”
“難爲你們還記得回來看望爲師,若是回來得晚了”魚玄機說到這裡,忽然又停住,搖了搖頭道:“算了,不說這些,今天是高興的日子!臭小子,你離開多年,今日回來,可要陪爲師好好喝一杯!”
呂自珍此時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們弈星閣傾巢而出,原本是怕聞老賊利用縹緲谷的弟子來埋伏樑前輩,既然樑前輩無恙,那我等也要返回宗門了。”
“我很好。”
“多謝呂閣主,如今南垂形勢已定,沒有人再打弈星閣的主意,希望呂閣主回去以後,能將陳規陋習改一改,或許數百年後,弈星閣又能有新的氣象?”
因爲天道無常,有三災九難,化劫境的修士雖然修爲高強,但卻像是在冰面上行走,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失足掉落,陷入冰面下的無盡深淵之中.
所以,化劫境修士,常用“雪中人”自比。
之前他們只是知道樑言很強,但是究竟強到了什麼地步,沒有人知道。
話音未落,魚玄機已經走上前去,將樑言扶了起來。
“師祖若是想離開南垂,以您的修爲境界,完全可以穿越落魂海,去南極仙洲尋找機緣。”樑言緩緩道。
要知道,樑言當年離開的時候才只有金丹初期而已,按照元牙老道、呂自珍等人的推測,兩百年光陰,就算是有什麼特別逆天的機緣,最多也就是從金丹初期修煉到通玄中期。
不等樑言開口,太虛葫中一道白光閃出,落在地上,化爲了一個頭扎雙辮的女童。
“師父開心就好。”樑言笑道。
透過小小的谷口,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的景象,但見血流成河,煞氣沖天!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白骨骷髏,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修羅場!
元牙老道臉色驚訝,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聞太師和魔蠍童子.他們都死了?”
“不錯。”
其實元牙老道說得不錯,就算是同爲通玄真君,實力亦有強弱之分。
樑言也知道人各有志,因此點了點頭道:“師祖看得通透.其實樑某這次回來,除了找聞太師和魔蠍童子了卻當年的恩怨以外,還有就是想回雲罡宗,看一看師尊和各位師叔師伯。”
“聞太師?”
而能做到這一點,說明眼前這個男子,很可能已經凌駕於通玄老祖之上!
魚玄機的眼眶微微有些溼潤,剛纔的侷促之感漸漸消失,感慨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魚玄機這輩子資質平平,修爲不高,但最有眼光的事情,卻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七山十二城,道藏如海,英傑似星!
遙想當年,方立人和不聞居士僅僅只有兩人,就能擋住九幽盟一衆高手的圍攻,更不要說十大天驕,以通玄之身力戰化劫老祖!
畢竟到達通玄境之後,修爲提升就很慢了,例如元牙老道和魔蠍童子,這兩人足足用了兩百年的苦修,才從通玄初期修煉到了通玄中期。
樑言聽後,沒有再繼續勸說。
相比於樑言,慄小松可以說是得了他的真傳。“神火煉體術”的修煉條件十分苛刻,除了慄小松以外,這麼多年過來,魚玄機再也沒有找到適合修煉的弟子。
“好徒兒,起來吧!”
不只是他,元牙老道、呂自珍、藍忘秋、苗素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七鬥峰的山谷。
“拭目以待。”樑言笑道。
但是眼前這個男子,似乎遠遠超出了衆人的預料。
魚玄機此時已經露出了開懷的笑容,摸了摸下巴,道:“雲罡宗這些年韜光養晦,與世無爭,師父我也是閒雲野鶴,時常遊戲人間,寄情山水,過得也算開心了。”
“告辭!”
本以爲這個傳承要斷在自己手裡,沒想到兩百年後,居然還能再看到慄小松。
元牙老道聽後,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元牙老道盡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小心翼翼地問道:“請恕老夫冒犯敢問小友如今是何境界?”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元牙老道若是去了南極仙洲,恐怕還真沒有在南垂過得舒服。
“不了。”
這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的內心都泛起了驚濤駭浪。
樑言聽後,微微一笑道:“師父有命,徒兒怎敢不從?”
在這種環境之下,需要有極強的實力,才能和一衆天驕爭奪那些寶貴的機緣,而一旦失敗,很可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難爲你有這份心了。”元牙老道微微一笑。
魚玄機似乎沒有聽清楚,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七鬥峰的山谷谷口。
但落在衆人耳中,卻無異於旱地驚雷!
“你說什麼.”
“當然回來啦!”
元牙老道搖了搖頭,笑道:“祖師基業在這裡,老道可不像你那般自由,雲罡宗必須要有人坐鎮才行。而且老道也知曉自己的斤兩,我這點神通手段,根本無法和南極仙洲的修士爭鋒,別說是同境界的修士,就算比我低一個小境界的修士,恐怕都能輕鬆勝過老道。去南極仙洲只會自取其辱而已,還不如在這南垂逍遙自在。”
就算是聞太師,也是在吞併乾元聖宮之後,吸收了鴻羽道人的所有資源,再加上海外的一些奇遇,才讓自己強行突破到通玄後期。
樑言輕輕嘆了口氣道:“樑某海外漂泊兩百餘年,如今被困雪山,如履薄冰。”
“師尊,一別多年,您最近過得可還好?”
如今,壓在衆人頭頂的大山終於傾塌了,所有人都感覺鬆了一口氣。
呂自珍微一拱手,轉身率領弈星閣衆人重新登上了機關木船,往弈星閣的方向飛去
衆人目送弈星閣修士離開,直到木船徹底消失在天邊,魚玄機才轉過身來,笑着開口道:“徒兒,當年慄小松跟隨你去外面闖蕩,不知道她有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從他接到消息,到衆人趕至此處,前前後後纔不過半柱香的功夫。
樑言沒有否認,點了點頭道:“是他們自己把墓地選在七鬥峰的,怨不得我。”
畢竟這兩個宗門早就在暗中聯手,同時打壓弈星閣和雲罡宗,而聞太師更是算計了唐彩環,如果沒有樑言的到來,恐怕要不了幾年,他們也會對雲罡宗出手。
看到慄小松,魚玄機的心情更加舒暢。
“是啊.”魚玄機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拍了拍樑言的肩膀,問道:“你怎麼樣?聞太師那老賊有沒有爲難你?”
所謂“被困雪山,如履薄冰”,指的便是化劫境。
這絕對不是一場有來有回的爭鬥,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而且慄小松如今的修爲,連自己都看不透,或許也和樑言一樣,踏入了那層境界吧
想到這裡,魚玄機感慨萬千,眼眶中竟然有一點溼潤。
樑言輕笑了一聲,淡淡道:“從今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聞太師和魔蠍童子,也沒有皇絕宮和縹緲谷了。”
元牙老道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激動地說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化劫境的大能,整個落魂海六十四島,恐怕也只有小兄弟一人!”
僅僅半柱香的時間,聞太師、魔蠍童子,還有皇絕宮和縹緲谷的所有弟子,全都葬身在七鬥峰的山谷中!等到衆人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樑前輩放心!”呂自珍哈哈笑道:“弈星閣由我接掌,必定會掃除陋習,煥然一新!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見到前輩,到時候就讓你看一看弈星閣的變化!”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魚玄機。
“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慄小松雖然有些頑劣,但對魚玄機還是頗爲尊重的。
掃除了縹緲谷和皇絕宮,衆人心中都很高興。
樑言掃了一眼,發現弈星閣築基期以上的修士都趕來了這裡,心中不由得有些觸動。
這個老人,自己的師父,如今已是兩鬢斑白。
兩百年前,他是金丹後期,兩百年時間過去,他依舊未能突破金丹巔峰的瓶頸。
或許,在雲罡宗一衆弟子的眼中,魚玄機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觀魚峰峰主。
但在樑言的眼中,他如今只是一個遲暮的老者.
“師父,我們回宗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