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寧不歸的回憶，樑言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看起來，這件事情和馮無咎脫不了干係，據我所知，他現在已經是聖人境界，同時也繼承了永夜城的城主之位。”樑言緩緩道。
“你說的我也知道。”
寧不歸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情十分詭異，除了公孫屠，我的幾名弟子亦有可疑之處，只不過他們做得十分隱秘，我沒有任何證據，更不敢返回永夜城，所以只能在這座南陲小島上苟延殘喘。”
“嗯。”
樑言微微點頭，他明白寧不歸的處境，也理解他的難處，想了想問道：“前輩，你當年究竟傷到了何處，竟然絕了自己的大道之路？”
這個問題，如果放在其他任何時候，都可以說是犯了別人的大忌。
因爲沒有任何一個修士，會主動把自己身上的隱疾說出來。
但現在卻不一樣。
剛纔寧不歸說得很明白了，樑言就是那個給他帶來轉機的人，也就是說，寧不歸現在有求於他，所以樑言問得毫無顧忌。
寧不歸聽了樑言的問題，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伱，不過此事極爲隱秘，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話音剛落，他就把大袖一拂，周圍景色天旋地轉，僅僅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兩人已經出現在一座簡樸的草廬之中。
“此處有我的結界，除非聖人親至，否則無人能夠偷聽我們的談話。”
寧不歸說着，在一張古樸的石桌前坐下，給樑言和自己分別沏了一杯靈茶。
淡淡的煙霧，飄散在兩人之間。
“前輩.”
樑言剛想說話，卻被寧不歸擡手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在弄清楚這個問題之前，你需要先明白另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如何成聖。”
“成聖！”
樑言心中一動，盡力保持平靜，問道：“前輩難道要將成聖之法告知晚輩？”
“呵呵。”寧不歸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也不必激動，這不是什麼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纔是最難的！”
“願聞其詳。”
“嗯”
寧不歸捋了捋鬍鬚，緩緩道：“首先你要知道，修士分爲法修、體修、劍修等等，不同修煉方式的修士，成聖的條件或多或少有些區別。其中劍修是遠古流傳下來的偏激法門，大都已經失傳，縱觀整個南極仙洲，也沒有一個劍修成聖的修士。至於體修嘛這個法門同樣艱難，修煉初期或許戰力不俗，可越到後面就越難修煉，如今的南極仙洲，以體修成聖者，恐怕也不足三人。”
“所以，衆人口中所說的成聖，通常都是指法修成聖。人族現如今的佛、魔、道、儒四大統，再加上諸子百家，幾乎都是走的這個路子。”
“法修者，修煉的是三千大道，使用的是法則之力，這也是大道正統，最容易被天道所接納。”
“不過，天道所容許的極限，也就到亞聖爲止了。”
“所謂‘三災九難’，前面的那些災劫或許因人而異、各不相同，可一旦有修士晉級亞聖，所有人的第三災都一樣，那就是被天道無情抹殺！”
“天道抹殺？”樑言聽到這裡，心中一驚，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不錯！”
寧不歸續道：“在亞聖之前，你每渡過一劫，都會得到氣運洗禮以及天地靈氣灌體，這是因爲你還沒有觸犯天道的底線，只要‘三災九難’還未渡過，你終究難逃一死。”
“而你死之後，無論生前修爲多高，匯聚在你身上的天地氣運都會反哺給這個世界，天道也會將你身上的法則之力吸收，補充到大道之中，從而達到一個平衡，如此生生不息，循環往復，纔是天之道。”
“可一旦有人成聖，就能長生不死，獲得無窮無盡的壽元，這顯然違背了天道的準則。所以，當修士成爲亞聖，並且試圖更進一步的時候，天道便會親自出手將其抹殺！”
“原來如此.”
樑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已經渡過了化劫境的前三難，雖然這些災劫的背後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但畢竟和他爭鬥的那些人和物都還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之內。
至於寧不歸口中所說的“天道”，樑言從未見過，他心中有些好奇，有機會倒是想看一看，這個所謂的“天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寧前輩，既然第三災如此兇險，亞聖要如何渡過？”
“呵呵。”
寧不歸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小子精進這麼快，區區兩百年光陰，就從築基期突破到了化劫境，應該知道風險越大，機緣也越大的道理吧？”
樑言聽後，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寧不歸接着道：“天道出手，雖然兇險無比，但也蘊含了難以想象的機緣。因爲天道出手的同時，會顯露大道本源之力，而這種大道本源之力，正是幫助修士成聖的關鍵！”
“大道本源之力？”
樑言聽到這裡，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大道即天道，天道演化三千大道，便是我們所熟知的三千法則。到了化劫境以後，大家修煉的都是法則之力，而當你進階亞聖之後，自身法則之力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峰。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掌握自身所修煉的大道本源。”
“世間有三千法則，天道便有三千種大道本源。比如修煉火焰法則的修士，一旦遇上火焰本源之力，將沒有絲毫反抗之力。而這些大道本源，都被天道所掌控，我等根本無法觸及。”
“唯一的一次機會，就是天道親自出手滅殺你的時候。‘它’既然顯露真身，你也就有跡可循，‘它’要將你滅殺，你也可以反過來竊取‘它’的大道本源。”
“所以第三災的關鍵就在於，究竟是天道先行將你抹殺，還是你先行搶奪大道本源，並且將之融合成聖！”
樑言聽他一口氣說到這裡，不由得心緒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原來這就是成聖的條件！竟然要從天道手中搶東西！成聖之難，簡直超乎想象！”
“呵呵，不然呢？南極仙洲多少年的歷史，如今總共纔有多少位聖人？這中間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多少人前赴後繼，最終卻死在了最後一步！”
“不錯.”
樑言微微點頭，閉上雙眼，漸漸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再回過頭來說這法修成聖”寧不歸續道：“天道親自出手，就算是我等亞聖之軀，也不可能抗住，遠古時期，無數人族修士死於此劫，衆多先人前赴後繼，但最終都被天道無情抹殺，直至有人創出了一種法門。”
“哦？”樑言眉頭一挑，忍不住問道：“什麼法門？”
“道解之法。”
“道解之法？”
樑言喃喃一聲，臉色有些迷茫，因爲他從未聽說過這種法門。
“道解之法等同於自殺。”
寧不歸說着，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既然修士的肉身無法抵抗天道之威，那索性在天道降臨之前先一步‘自殺’。只不過這種自殺的方式有些特別，是將自己的身體融化爲無數團細小的法則之力，這些法則之力如螢蟲一般閃爍着微弱的光輝，被世人成之爲‘道螢’。”
“修士道解爲‘道螢’之後，肉身和元神都不復存在，但會保留自己的一點真靈。從某種程度來說，修士已死，所以天道的種種手段都無法施展，但爲了阻止修士成聖，它會用相應的大道本源來吸收這些‘道螢’，同時用盡各種手段來消滅修士的那一點真靈。”
“這是一場與天道的直面交鋒，要麼‘它’將你的真靈打滅，並且吸走你所有的‘道螢’，要麼你成功搶奪‘它’的本源之力，幫助自己重塑肉身，從此身與道合，成就聖人果位。”
樑言聽後，如夢初醒，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道解’之法，置之死地而後生.先人之智，令人敬佩！”
寧不歸微微頷首，笑道：“現在你知道，爲何說‘聖人之下皆螻蟻了’吧？顯聖境的修士已經融合了大道本源之力，等於說，聖人就是大道的一部分，在世間代天行道。”
“舉個例子，一個修煉火焰法則的修士，如果遇見融合了火焰大道本源的聖人，那麼他修煉的法則根本無法使用，甚至還可能玩火自焚，自己把自己燒死。這是一種絕對的碾壓，根本沒有對抗的可能。”
“的確。”
聽了寧不歸的一番話，樑言也終於明白，聖人和亞聖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亞聖終究還不是聖人，他修煉的依舊是法則之力，只不過將自己所掌握的法則之力修煉到了極處。
但聖人卻已經擁有了大道本源，也就是身與道合，自己便是大道的一部分，你想在他面前借用法則之力，那是癡心妄想。
就算兩人修煉的法則不同，亞聖也會受到聖人的大道壓制，根本沒有可能戰勝對方。
“那體修又是如何成聖的呢？”
樑言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
“體修可就要艱難多了，因爲他們不修煉法則之力，無法使用‘道解’之法，只能將自己的肉身淬鍊到逆天的地步，從而硬抗天道本源，以肉身成聖！但凡能做到這一點的，實力無不強橫，絕對是聖人中的佼佼者。”
“那劍修呢？”
“劍修.是上古時期的修真法門，很多傳承都已經斷絕，放眼整個南極仙洲，能以劍修進階到化劫境的修士已經是鳳毛麟角，而以劍修成聖者根本沒有，所以老夫也不知道劍修的成聖之法。”
寧不歸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續道：“不過，無論哪種體系的修士，成聖的時候都要直面天道，這一點是肯定的！只不過抗爭天道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樑言聽後，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自己選擇的這條道路還真是艱難，一路行來，沒有多少先例可以參照，越到高處越是如此，很多地方都要靠自己去摸索。
稍稍思忖了一會，樑言向寧不歸拱了拱手，道：“多謝前輩告知成聖之法，晚輩今日受益良多！不過我們還是回到剛開始的問題吧，前輩究竟傷在哪裡？爲何說自己無緣大道？”
寧不歸咳嗽了一聲，淡淡道：“你既然已經清楚成聖之法，就應該知道成聖的首要條件，就是將自己掌握的大道法則修煉到極處。”
“不錯！”樑言點了點頭。
“世間法則大都不純，法修成爲亞聖之後，會在體內出現一種名叫‘靈源’的東西，存於丹田之中，其作用就是將自身的法則之力提純。”
寧不歸緩緩道：“經過提純後的法則之力，威力極強，這也是亞聖和普通化劫境修士實力相差懸殊的原因。因爲只有九難圓滿之後，修士體內纔會出現‘靈源’，而‘靈源’一旦出現，同樣的招式神通，威力將不可同日而語！”
“碎墟山一戰，我被人算計在先，功法運行出了差錯，最終被馮無咎擊敗。此人下手極其狠毒，不僅將我打成重傷，還以秘術毀壞了我丹田中的‘靈源’。‘靈源’一毀，我便失去了渡劫成聖的可能，從此與大道無緣了。”
樑言聽了寧不歸的一番話，終於明白他傷在何處，也知道他爲何不敢渡劫了。
“原來是‘靈源’被毀了”
樑言稍稍思忖了一會，問道：“可否讓晚輩查看一下傷勢？”
“當然可以！”寧不歸點頭同意，沒有半點遲疑。
“得罪了。”
樑言再次行了一禮，然後擡手一招，草廬外的樹葉被抽成一條條青絲，飛到了他的面前。
這些青絲的一端落在寧不歸身上，另一端則落在樑言的面前。
樑言伸出手指，輕輕撥弄，神念很快就進入了寧不歸的體內，當他下沉到丹田處的時候，果然發現了一團略顯暗淡的光球。
“看來，這就是‘靈源’.”樑言喃喃自語了一聲。